檔案館的陽光斜斜切進(jìn)來,落在《余溫》樂譜的最后一行字上,“余溫未燼,等君歸來”八個墨字像是被鍍了層金邊,蘇晚指尖輕輕覆上去,仿佛能觸到林晚秋落筆時的顫抖。陸時衍站在她身側(cè),肩膀輕輕挨著她的肩,兩人的影子在地板上疊成小小的一團(tuán)。
“我們把樂譜復(fù)印一份吧,”陸時衍的聲音很輕,怕驚擾了這滿室的舊時光,“帶回拾光閣慢慢研究,說不定能發(fā)現(xiàn)新的線索。”
工作人員很快幫他們復(fù)印好了樂譜,紙質(zhì)輕薄,卻承載著跨越近百年的思念。走出檔案館時,小城的陽光正好,街上飄著桂花的甜香,蘇晚忽然想起爺爺日記里寫過,林晚秋最喜歡桂花,每年秋天都會在拾光閣門口種上幾株。
“我們?nèi)ダ险纯窗?。”蘇晚提議,“就是爺爺日記里提到的,林晚秋曾經(jīng)住過的地方。”
陸時衍立刻點(diǎn)頭,從包里拿出手繪地圖,指著西南角的一個標(biāo)記:“我查過了,老宅還在,就是有點(diǎn)破舊,聽說一直沒人住?!?/p>
兩人騎著自行車往老宅趕,風(fēng)從耳邊吹過,帶著桂花的香氣。老宅在老街的盡頭,是一座典型的南方民居,白墻黛瓦,木門上的銅環(huán)已經(jīng)生銹,門楣上還殘留著“林府”兩個字的痕跡。陸時衍推了推門,門軸發(fā)出“吱呀”的聲響,像是在訴說著塵封的往事。
院子里長滿了雜草,一棵老桂花樹矗立在院子中央,枝繁葉茂,顯然是有人定期修剪。蘇晚走到桂花樹下,抬頭看著滿樹的桂花,忽然覺得,或許有人一直在默默守護(hù)著這座老宅,守護(hù)著林晚秋的痕跡。
“我們進(jìn)去看看?!标憰r衍推開堂屋的門,里面堆滿了雜物,灰塵在陽光里飛舞。兩人小心翼翼地往里走,在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樓梯,通往閣樓。
閣樓的門是虛掩著的,陸時衍輕輕推開,里面比想象中整潔,顯然經(jīng)常有人打掃。閣樓的窗戶邊放著一張舊書桌,桌上擺著一盞煤油燈和一個針線籃,籃子里還放著半只沒繡完的手帕,上面繡著桂花圖案。
“這應(yīng)該是林晚秋的東西?!碧K晚拿起手帕,手帕的布料已經(jīng)泛黃,但繡工依然精致。她忽然注意到書桌的抽屜是鎖著的,“這里面會不會有東西?”
陸時衍拿出隨身攜帶的工具,小心翼翼地撬開了抽屜。抽屜里放著一本相冊和一個錦盒。相冊里貼著林晚秋和陸景琛的照片,有他們在開明劇院的合影,有他們在桂花樹下的笑臉,還有一張是陸景琛穿著軍裝的照片,背面寫著“景琛參軍留念,晚秋藏”。
蘇晚翻著相冊,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這些照片記錄著他們的甜蜜時光,也見證了他們的離別。陸時衍打開錦盒,里面放著一枚銀戒指,戒指上刻著“琛”和“秋”兩個字,還有一封信。
信是陸景琛寫給林晚秋的,字跡潦草,顯然是在匆忙中寫的:“晚秋,戰(zhàn)事緊急,我必須前往前線。開明劇院的音樂會,我不能去了,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等戰(zhàn)亂結(jié)束,我一定回來找你,娶你為妻。此戒為證,永不相負(fù)。”信的落款日期是1937年7月7日,正是盧溝橋事變爆發(fā)的日子。
“原來他不是沒來,是去了前線。”蘇晚哽咽著說,“林晚秋在開明劇院等他,他卻在戰(zhàn)場上浴血奮戰(zhàn)。”
陸時衍握住蘇晚的手,輕聲安慰:“他們都在為彼此著想,只是命運(yùn)弄人。”他忽然注意到信的背面還有一行字,“你看這里?!?/p>
蘇晚擦干眼淚,看向信的背面,上面寫著:“民國三十四年(1945年),收到景琛消息,他在英國,一切安好。我已懷孕,取名念琛,愿他長大后,能找到父親。”
“他們有孩子!”蘇晚驚喜地說,“念琛,思念景琛,這個名字真好。”
陸時衍的眼眶也紅了,他想起奶奶臨終前說的話:“我有一個姐姐,叫念琛,戰(zhàn)亂時被送走了,你一定要找到她?!痹瓉?,奶奶不是林晚秋,而是林晚秋的妹妹,林晚晴。
“我奶奶是林晚晴,林晚秋的妹妹?!标憰r衍激動地說,“她一直在尋找念琛,可惜到死都沒找到?!?/p>
蘇晚握住陸時衍的手,輕聲說:“我們會找到念琛的,一定?!?/p>
兩人帶著相冊和錦盒回到拾光閣,書店老板看到他們手里的東西,笑著說:“這些都是蘇老先生生前特意交代要保存的,他說等你們找到這些,就把這個交給你們?!崩习暹f給他們一個舊信封,里面裝著一張民國時期的報紙,上面刊登著一則尋人啟事:“尋子念琛,民國三十四年出生,身上有桂花胎記,若有知情者,請聯(lián)系拾光閣。——林晚秋,民國三十五年?!?/p>
“民國三十五年是1946年,”蘇晚算了算,“念琛當(dāng)時才一歲,林晚秋應(yīng)該是在那時候把他送走的,可能是因為戰(zhàn)亂,也可能是因為生活困難?!?/p>
陸時衍點(diǎn)點(diǎn)頭,拿出筆記本,把新發(fā)現(xiàn)的線索記下來:“我們現(xiàn)在知道,林晚秋和陸景琛有一個兒子叫念琛,1946年被送走,身上有桂花胎記。陸景琛1945年去了英國,1946年收到林晚秋的消息,知道自己有了兒子。接下來,我們要找的就是念琛的下落?!?/p>
蘇晚看著筆記本上的線索,心里充滿了希望。她和陸時衍并肩坐在書桌前,翻看著相冊里的照片,討論著接下來的計劃。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們身上,溫暖而明亮。蘇晚忽然覺得,祖輩的愛情雖然充滿了遺憾,但他們的故事并沒有結(jié)束,而是以另一種方式,在她和陸時衍的身上延續(xù)著。
“等我們找到念琛,就把他帶到陸景琛的墓前,告訴他們,他們的愛情有了結(jié)果?!碧K晚輕聲說。
陸時衍點(diǎn)點(diǎn)頭,握住她的手:“一定會的。”
窗外的桂花香氣飄進(jìn)書店,混合著墨香,形成一種獨(dú)特的味道。蘇晚看著陸時衍認(rèn)真的側(cè)臉,心里充滿了幸福。她知道,無論未來遇到什么困難,只要和陸時衍在一起,就一定能克服。而祖輩的愛情故事,也會在他們的努力下,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