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奕在廚房燒水。
手抖得厲害。
火柴劃了幾次都沒點著。
他從來沒干過這個。
平時都是我一壺壺燒好，兌溫了端到他腳邊。
現(xiàn)在他卻要伺候這個突然發(fā)瘋的女人。
李秀蓮坐在地上干嚎。
“沒天理了?。∠眿D打婆婆了?。 ?/p>
“老趙！你就看著？你個窩囊廢！”
趙德柱捂著肚子蜷縮著，疼得說不出話。
眼神卻像毒蛇一樣釘在“我”身上。
“我”毫不在意。
坐在唯一完好的椅子上。
吃著那個蘋果。
核直接扔到李秀蓮面前。
“吵死了?！?/p>
“再嚎一句，把你嘴縫上?！?/p>
李秀蓮的哭聲戛然而止。
被噎得直打嗝。
她真的怕了。
剛才那一下，她的手腕現(xiàn)在還在鉆心地疼。
這賤人眼神太嚇人。
像真要活吃了她。
趙婷在我那間小雜物房里磨蹭。
東西摔得砰砰響。
帶著哭腔抱怨。
“這什么破地方！怎么收拾??！”
“我”頭也沒回。
“收拾不干凈，今晚你就睡那兒?！?/p>
趙婷立刻沒了聲音。
只有壓抑的抽泣。
水燒好了。
趙奕提著熱水壺出來。
手腳笨拙。
“倒盆里。”
“我”指了指洗腳用的舊塑料盆。
“兌涼水?！?/p>
“溫度我試了不滿意，你知道后果?！?/p>
趙奕額頭上青筋跳了跳。
忍了。
他咬著牙，開始兌水。
手指伸進去試了試，燙得一縮。
又加涼水。
手忙腳亂。
哪還有平時對我吆五喝六的威風。
“我”走過去。
試了試水溫。
猛地將趙奕的腦袋按進盆里。
“啊啊！咕嚕?！?/p>
趙奕猝不及防，嗆了滿口滿臉的熱水。
拼命掙扎。
“我”的力氣大得驚人。
按得死死的。
直到他快憋過去才松手。
趙奕癱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滿臉是水，狼狽不堪。
“太燙了?！?/p>
“我”甩甩手。
“重新燒?！?/p>
“下次再不用心，就直接請你喝洗腳水。”
趙奕抬頭，眼神里終于染上恐懼。
李秀蓮和趙德柱大氣不敢出。
趙婷躲在門縫后面偷看，嚇得臉色慘白。
他們終于意識到。
我不是以前那個任人搓圓捏扁的艾草了。
我是個瘋子。
他們?nèi)遣黄鸬寞傋印?/p>
趙奕認命地爬起來。
重新去燒水。
這次小心多了。
一遍遍試水溫。
不敢有絲毫馬虎。
“我”舒舒服服泡了個腳。
用的是李秀蓮偷偷藏起來、從不準我碰的新毛巾。
李秀蓮心疼得嘴角直抽，屁都不敢放一個。
泡完腳。
“我”起身。
“餓了。”
“去做飯?！?/p>
目光落在李秀蓮身上。
李秀蓮一哆嗦。
“我……我這就去……”
她掙扎著想爬起來。
“我”笑了。
“誰讓你去了？”
“你做的豬食狗都不吃?！?/p>
視線轉向剛緩過氣來的趙德柱。
“你去。”
趙德柱猛地抬頭。
“我？”
他這輩子沒進過廚房。
油瓶倒了都不扶。
“我”挑眉。
“怎么？”
“斷條腿才肯動？”
趙德柱看著“我”冰冷的眼神。
想起剛才那一腳的狠厲。
慫了。
鐵青著臉，磨磨蹭蹭挪向廚房。
“我”又看向趙奕和趙婷。
“你倆?！?/p>
“把屋里所有地板，用抹布擦一遍。”
“有一根頭發(fā)，一塊污漬?！?/p>
“就舔干凈?！?/p>
趙奕和趙婷徹底傻了。
但他們不敢反抗。
趙奕咬著牙去找抹布。
趙婷哭哭啼啼，被“我”瞪了一眼，立馬收聲。
李秀蓮不知所措地站著。
“我”瞥她一眼。
“你？”
“閑著也是閑著?！?/p>
“把所有人的臟衣服洗了?！?/p>
“手斷了就用腳踩?！?/p>
“洗不干凈，明天就光著出門。”
李秀蓮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她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什么時候干過這種粗活。
可現(xiàn)在，她看著“我”，一個字不敢反駁。
全家像上了發(fā)條的傀儡。
在“我”的指令下，痛苦又恐懼地忙碌起來。
趙德柱在廚房叮咣亂響，不是打翻盤子就是摔了碗。
焦糊味隱隱傳來。
趙奕和趙婷趴在地上，笨拙又怨恨地擦著地。
李秀蓮對著那堆臟衣服（包括趙婷那些貼身內(nèi)衣和我的破布），哭喪著臉，無從下手。
我的魂魄飄在一旁。
看著這顛倒錯亂的一幕。
心里涌起一股奇異的快感。
原來。
他們也會怕。
原來。
欺負人，這么簡單。
“我”舒服地靠在椅子上，閉目養(yǎng)神。
仿佛這一切理所當然。
過了很久。
趙德柱端著一盤黑乎乎的東西出來。
表情屈辱。
“飯…飯好了…”
“我”睜開眼，看了看。
嗤笑。
“喂狗？”
“重做。”
趙德柱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你！”
“我”眼神一冷。
他立馬噤聲。
端著盤子灰溜溜地回去。
地擦了三遍。
“我”檢查時，趙奕和趙婷緊張得發(fā)抖。
像等待審判。
“我”用手指抹了一下墻角。
有點灰。
“舔?！?/p>
趙奕臉色瞬間慘白。
趙婷尖叫：“不要！”
“我”沒說話。
只是看著趙奕。
眼神平靜無波。
卻比任何威脅都可怕。
趙奕屈辱地閉上限。
緩緩低下頭。
像條狗一樣。
伸出了舌頭。
趙婷在一旁干嘔。
李秀蓮洗衣服洗得腰酸背痛，看到兒子受辱，哭得更兇。
卻不敢停下搓洗的動作。
這一刻。
他們所有的傲慢、刻薄、惡毒。
都被徹底打碎。
踩在腳下。
“我”似乎滿意了。
終于擺擺手。
“行了?！?/p>
“看著惡心?！?/p>
“都滾吧?！?/p>
如蒙大赦。
趙奕幾乎是爬著躲回房間。
趙婷哭著跑開。
李秀蓮看著那堆沒洗完的衣服，不敢動。
“我”打了個哈欠。
“明天繼續(xù)?！?/p>
“現(xiàn)在，別在這礙眼?！?/p>
李秀蓮趕緊溜了。
“我”去廚房。
自己動手，用有限的食材做了碗簡單的面。
香氣四溢。
坐在餐桌主位，慢條斯理地吃完。
這是我來這個家后，第一次坐上餐桌。
第一次吃上一口熱乎的、人吃的飯。
雖然是以這種詭異的方式。
吃完。
“我”直接回了我的小雜物間。
趙婷果然收拾過了。
雖然還是很簡陋，但干凈整潔了許多。
被子有曬過的陽光味道。
“我”躺下，舒服地嘆息。
我的魂魄停留在房間里。
看著她。
“感覺怎么樣？”
她突然開口。
對著空氣。
我知道她在問我。
我沉默了一會。
一種陌生的、洶涌的情緒在魂體里激蕩。
“很好?！?/p>
我輕聲說。
她笑了。
“這才到哪?！?/p>
“等著看吧?！?/p>
“好戲還在后頭?！?/p>
“他們欠你的。”
“連本帶利。”
“一筆一筆?！?/p>
“都得討回來?！?/p>
窗外月光冰冷。
屋內(nèi)，她呼吸平穩(wěn)，似乎睡著了。
趙家一片死寂。
但我知道。
這恐懼和怨恨的沉默之下。
暗流洶涌。
他們不會甘心。
尤其是趙奕。
他那種虛偽又自大的男人。
被一向踩在腳下的女人這樣羞辱。
絕不會善罷甘休。
我等著。
看他還能玩出什么花樣。
也等著看。
她如何再一次。
把他踩進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