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醒了醒了?!币粋€清脆稚嫩的嗓音帶著驚喜。
一個約莫十四五歲的女童正趴在離床不遠的一張木桌旁,小童頭上頂著兩個亂糟糟的小髻:“映月姐姐,大師兄可是特意交代過的,你現(xiàn)在還需要好好躺著。”
江映月喉嚨干得發(fā)緊,只發(fā)出一點模糊的氣音。
小童倒也機靈得很,立刻轉(zhuǎn)身跑去倒水。
她抓起桌上一個粗陶碗,又從旁邊溫著藥的小泥爐上提起銅壺,滾燙的水線沖入碗中,激起一片白蒙蒙的水汽。
“小心燙?!毙⊥贿叴抵鴼?,一邊小心翼翼地把碗湊到江映月唇邊:“慢慢喝,潤一潤就好,大師兄說你現(xiàn)在還不能多喝水。”
溫?zé)岬那逅^干裂的喉嚨,江映月吞咽了幾小口,視線越過碗沿,落在小童身后那扇敞開的木窗上。
“這是……哪里?”江映月開口,聲音嘶啞干澀,像被砂紙磨過喉嚨。
“五行劍宗啊。”小童放下石杵,幾步跑到床邊,好奇地打量著她:“是踏雪宗的葉師兄送你來的,大師兄特意囑咐把你安置在藥廬這邊靜養(yǎng),還讓我看著你,你可以叫我阿青?!?/p>
阿青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屋角堆滿簸箕和晾曬藥材的木架,“喏,這里就是藥廬的客房?!?/p>
五行劍宗……這四個字沉甸甸地落在江映月心里,他……當真把重傷的自己送到這仙家宗門……
江映月試著動了動身體,全身傳來抗議,額上瞬間沁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她咬緊牙關(guān),硬是將一聲痛哼咽了回去。“嘶……”
“映月姐姐你可別再亂動了?!卑⑶噙B忙擺手,小臉上滿是緊張,“你傷得很重,大師兄親自給你喂了靈丹,我又用了上好的靈泉水給你擦洗傷口,不然哪能這么快就醒過來?你得多躺著!”
江映月看著這個緊張兮兮的小藥童,心底泛起一絲微弱的暖意:“多謝你,阿青?!?/p>
她的聲音虛弱,但努力讓語氣平和下來:“也替我…謝謝你家大師兄?!?/p>
“大師兄人可好啦!”提到自家大師兄,阿青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帶著一種純粹的崇拜:“可惜大師兄就是身體不太好,總是咳嗽……喏,他之前來看過你,看你沒醒,又去處理宗務(wù)了,他讓我告訴你,安心養(yǎng)著,別的事不用多想?!?/p>
阿青說著,又跑回桌邊,端起一個粗陶碗,里面盛著大半碗褐色的藥汁,騰騰冒著熱氣:“正好,藥溫了,快喝了吧,大師兄開的方子,對你的傷有好處!”
江映月支撐著坐起一些,接過粗陶碗,她屏住呼吸,一仰頭,將那碗苦澀的液體灌了下去,濃烈的苦味直沖鼻腔。
“……”她閉了閉眼,壓下翻騰的胃氣,將空碗遞還給阿青:“阿青,那位葉師兄……咳咳……”
“那位葉師兄宗門急招,已經(jīng)回踏雪宗了?!卑⑶嘟舆^碗,又看了看她蒼白如紙的臉色,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唉,你一個凡人,傷成這樣,幸好那位葉師兄把你送來了,你先歇著,我去看看給你熬的靈米粥好了沒?!?/p>
說完,她端著空碗,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客房里恢復(fù)了寂靜,只有窗外隱隱約約的劍嘯聲,那是屬于修仙者的世界的聲音,遙遠而陌生。
過了五天:
江映月嘗試著緩緩挪動雙腿,雙腳踩上冰涼的地面,一股虛脫感立刻涌了上來,雙腿軟得如同面條。
江映月扶著粗糙的床沿,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胸腔的悶痛。
不行,太虛弱了,她不得不重新坐下。
在嘗試了數(shù)次之后,她勉強扶著墻壁,一點點挪出了這間狹小的客房。
藥廬坐落在半山腰一處僻靜的院落里,空氣中彌漫著各種草藥混合的復(fù)雜氣息。
江映月扶著粗糙的石墻,辨認著方向,朝阿青偶爾提過的膳堂位置慢慢挪去,腹中的饑餓感催促著她虛弱的腳步。
陣陣食物的香氣混合著濃郁的靈氣從里面飄散出來,勾動著江映月的腸胃。
就在江映月拖著沉重的腳步,即將踏上那幾級石階時,幾道身影卻如同憑空出現(xiàn)般,攔在了膳堂那扇敞開的大門前。
為首一人身材高大,面容帶著幾分倨傲,目光掃過江映月毫無靈力波動的身體和她那身粗布衣衫,嘴角立刻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誚。
“喲?這是打哪兒鉆出來的?”旁邊一個尖下巴的弟子夸張地抽了抽鼻子,眼神輕蔑地在江映月身上刮過:“怎么一股子……濁氣?熏得我都沒胃口了!”
“濁氣?”為首的高大弟子,正是王師兄,他嗤笑一聲,抱著雙臂,瞅著臺階下的江映月。
“這還用問?凡人嘛,一身污濁,濁臭不堪,也配踏足我五行劍宗的靈峰膳堂?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他刻意加重了“凡人”和“濁氣”幾個字,引得周圍幾個弟子發(fā)出一陣哄笑。
笑聲刺耳,帶著毫不掩飾的優(yōu)越感和排斥。
江映月停下腳步,站在臺階之下,腹中的饑餓感被一股冰冷的怒意壓下。
她抬起眼,目光平靜地迎向那位王師兄,臉上沒有任何被羞辱的憤怒或委屈,只有一種審視的冷靜。
王師兄顯然被這種平靜激怒了,他臉色一沉,上前一步,右手隨意地搭在腰間的劍柄上。
“看清楚了?!薄芭尽钡匾宦?,那劍風(fēng)重重地橫在了膳堂的木頭門檻之上。
王師兄的聲音陡然拔高,清晰地傳入膳堂內(nèi)外:“此乃我五行劍宗弟子用膳之地,豈容你這等濁氣沾染?”
他的目光掃過過江映月蒼白的臉:“你……只配在外面聞聞味道,聽明白嗎?”
膳堂內(nèi)外瞬間安靜下來,許多弟子停下了用餐或交談,目光紛紛投向門口這充滿火藥味的一幕。
江映月成了所有人目光的焦點,一個突兀闖入仙門的凡人。
沉默只持續(xù)了一瞬。
江映月微微垂下了眼睫,隨后抬起頭,臉上甚至帶著近乎溫和的笑。
她對著一臉倨傲的王師兄微微躬身,行了一個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禮。
“這位師兄,”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蓋過了膳堂里的低語:“您肝火如此旺盛,氣息浮躁外泄,這癥狀……”
江映月頓了頓,在對方驟然僵硬的臉色和周圍弟子們錯愕的目光中,繼續(xù)用那種平穩(wěn)的語調(diào):“若治不好怕是會患上‘腦疾’……”
“不如我給你開個藥,放心,凡人的草藥,價格公道,童叟無欺?!苯吃碌哪抗馇宄旱刂币曋鯉熜炙查g漲紅的臉。
“噗嗤……”不知是哪個角落,有人沒忍住發(fā)出一聲短促的笑,又立刻死死憋了回去。
“你……你找死?!蓖鯉熜纸K于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聲音因憤怒而變調(diào),右手猛地握緊了劍柄,眼看就要拔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