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上校的腳步猛地一個趔趄，差點把自己絆倒。他扶住冰冷的金屬艙壁，
感覺自己的聽覺神經(jīng)可能真的在γ-73那鬼地方被輻射搞壞了。廚…廚房？
在一艘最新銳的、執(zhí)行深度滲透偵察任務(wù)的“夜鸮”級隱形偵察艦上？
那玩意兒內(nèi)部空間緊湊得每一個立方厘米都被精密儀器和武器系統(tǒng)塞滿，
喘口氣都嫌浪費資源！廚房？配給的都是高能營養(yǎng)膏和循環(huán)水！要什么廚房？！
給蟑螂做飯嗎？！他張著嘴，看著前方那個背影，喉嚨里咯咯作響，
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沈清玄沒有得到回應(yīng)，停下腳步，微微側(cè)頭，投來詢問的一瞥。
就這平淡的一瞥，讓雷蒙上校瞬間一個激靈，所有吐槽和荒謬感被求生欲強行壓了下去，
大腦超頻運轉(zhuǎn)，語無倫次地趕緊回答：“有！必須有！‘夜鸮’號是……是特制版！對！
指揮官特供版！配備了最新型的……多功能食物合成儀！對！合成儀！可以模擬三千種口味！
能量轉(zhuǎn)化效率高達95%！絕對……絕對滿足您的需求！
”他幾乎是把軍需品目錄里最夸張的宣傳詞都搬了出來，冷汗順著鬢角滑落。
天知道“夜鸮”號上到底有沒有這玩意兒，沒有也得立刻有！
就算現(xiàn)拆一臺醫(yī)療艙的營養(yǎng)液制造機改裝也得有！沈清玄似乎對這個答案還算滿意，
點了點頭，繼續(xù)向前走去。“嗯。調(diào)料要足?！薄笆牵∈?！保證調(diào)料充足！
”雷蒙上校一邊擦汗一邊小跑著跟上，同時手指在個人終端上瘋狂敲擊，
給自己副官下達死命令：立刻！馬上！
給Stealth-77號偵察艦加裝一臺最高檔的食物合成儀！把艦上所有調(diào)味料庫存！
對！所有！包括炊事班私藏的老干媽！全部搬上去！立刻！……第七發(fā)射港。
艘通體啞光黑、線條流暢如夜行猛禽、幾乎不反射任何光線的偵察艦靜靜停泊在專屬泊位上。
艦體兩側(cè)烙印著它的編號：Stealth-77。
地勤人員正忙碌地進行著最后的出發(fā)檢查，
能量導管和物資輸送管道如同血管般連接在艦體上。
當沈清玄和一路小跑、額頭冒汗的雷蒙上校抵達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以及，泊位旁，
一個絕對意想不到的身影?？柹傩！Ｋ笓]著幾名后勤士兵，
將一箱箱明顯是新鮮食材和瓶瓶罐罐調(diào)味料的東西，通過緊急通道，
手忙腳亂地運進偵察艦打開的側(cè)艙門里。
他自己手里還拎著一袋看起來像是剛解凍的合成牛排，
臉上寫滿了“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茫然?？吹缴蚯逍屠酌缮闲＿^來，
卡爾像是看到了救星，又像是看到了閻王，差點把牛排扔地上。“報…報告！沈中校！
雷蒙上校！”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立正，
廚房物資……正在緊急調(diào)配……”雷蒙上校恨不得一腳把這沒眼力見的家伙踹進引擎噴口里。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沈清玄。沈清玄的目光在那袋合成牛排上停留了一秒，微微蹙眉，
似乎不太滿意，但最終沒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徑直走向偵察艦的登陸艙門。
雷蒙上校狠狠瞪了卡爾一眼，用口型無聲地罵了句“廢物”，趕緊跟了上去。
卡爾少校欲哭無淚地站在原地，拎著那袋牛排，在周圍地勤人員詭異的目光中，風中凌亂。
……“夜鸮”號內(nèi)部空間果然如雷蒙上校所說，極其緊湊，通道狹窄，
充滿了精密儀器特有的嗡鳴和淡淡的臭氧味。
但顯然經(jīng)過了一番緊急改造——一個原本可能是小型武器儲備艙的空間被清空，
硬塞進去一臺嶄新的、閃著金屬光澤的多功能食物合成儀，旁邊還有幾個冷藏箱，
里面塞滿了各種食材和調(diào)料，甚至還有幾瓶看起來像是酒類的東西。
雷蒙上校賠著笑：“時間倉促，條件簡陋，請您海涵……”沈清玄掃了一眼，沒多做評價，
直接走向艦橋。艦橋更是將空間利用到了極致，主副駕駛位，戰(zhàn)術(shù)控制臺，
導航星圖……一切都是為了效率和隱身服務(wù)。唯一的例外是，在主駕駛位旁邊，
額外加塞了一張看起來就很舒服的高背座椅，甚至還鋪了一層柔軟的墊子，
旁邊還有一個固定好的杯架。雷蒙上校：“……”他已經(jīng)放棄思考這到底是誰的主意了。
沈清玄自然地在那個加塞的座位上坐下，目光投向主控屏幕上浩瀚的星圖。
雷蒙上校深吸一口氣，坐到主駕駛位，雙手熟練地放在控制臺上。
幾名同樣精銳但眼神中難掩緊張和好奇的燭龍隊員（臨時被抓壯丁來充當船員）也各就各位。
“‘夜鸮’號，這里是艦長雷蒙，請求離港許可?！崩酌缮闲＝油ǜ劭诠苤啤?/p>
通訊頻道里沉默了幾秒，然后傳來一個異常恭敬、甚至帶著點緊張的聲音：“‘夜鸮’號，
許可已 granted。祝……祝您航行順利，長官！一路平安！
”港口管制甚至用上了平時根本不用的古地球英語。引擎啟動，
低沉而有力的嗡鳴取代了之前的寂靜?！耙果^”號如同滑入水面的黑魚，
悄無聲息地駛離鋼鐸號，很快融入外部無垠的黑暗星空?！霸O(shè)定航線，目標，‘墓碑’星域，
AS-101異常點。最大隱匿模式，全速前進?！崩酌缮闲Ｏ逻_指令?！昂骄€設(shè)定完畢！
”“隱匿場啟動！”“引擎輸出最大化！”飛船輕微一震，尾部引擎噴出幽藍色的粒子流，
開始加速。雷蒙上校稍微松了口氣，偷偷瞥了一眼旁邊的沈清玄。對方正閉目養(yǎng)神，
手指無意識地在扶手上輕輕敲擊著，似乎對窗外飛速掠過的星辰毫無興趣。
艦橋內(nèi)陷入一種緊張的沉默，只有儀器運行的輕微嗡鳴。時間在航行中流逝。
大約過了兩個標準時，飛船已完全進入無人的荒蕪星域，四周只有遙遠恒星冰冷的光點。
突然！刺耳的警報聲毫無征兆地再次炸響！紅色的警示燈瘋狂閃爍！“警報！
檢測到異?？臻g波動！”“前方發(fā)現(xiàn)高能量反應(yīng)！正在快速接近！”“未知型號艦船！
數(shù)量三！呈攻擊編隊！他們鎖定了我們！”雷達員的聲音因為震驚而變調(diào)！主控屏幕上，
三個猩紅的光點憑空出現(xiàn)，正以驚人的速度從三個不同的方向包抄而來！
它們的能量簽名扭曲而怪異，不屬于任何已知的聯(lián)邦或蟲族艦船！“是海盜？不對！
這速度……這隱匿性……”雷蒙上校臉色劇變，猛地推動操縱桿，“緊急規(guī)避！準備戰(zhàn)斗！
啟動所有防御系統(tǒng)！”“夜鸮”號猛地側(cè)身翻滾，
險之又險地避開了數(shù)道無聲襲來的、扭曲的暗紫色能量光束！那光束擊中遠處一顆小型隕石，
隕石瞬間如同被腐蝕般無聲無息地消散瓦解！“好詭異的武器！”副駕駛驚駭?shù)馈?/p>
攻擊來自三艘通體漆黑、造型如同扭曲節(jié)肢生物、表面不斷流動著粘稠黑影的怪異艦船！
它們?nèi)缤钪嬷械挠撵`，悄無聲息，攻擊狠毒！“無法識別敵艦來源！
”“我們的攻擊效果甚微！他們的裝甲能吸收能量！”“隱匿場被干擾！我們被鎖死了！
”雷蒙上校額頭青筋暴起，操縱著飛船做出各種極限規(guī)避動作，但對方的包圍圈越來越小，
攻擊越來越密集！一道暗紫色光束擦著艦舷掠過，
帶走的裝甲瞬間讓艦體內(nèi)部響起刺耳的漏氣警報！“該死！”雷蒙上校咬牙，
眼看又一波攻擊襲來，他幾乎要下令啟動同歸于盡的自毀程序！就在這時。
一直閉目養(yǎng)神的沈清玄，緩緩睜開了眼睛。他似乎被打擾了清凈，微微蹙眉，
看了一眼主控屏幕上那三艘猙獰的怪異敵艦。然后，他對著控制臺伸出右手，
食指看似隨意地，在虛空中的星圖投影上，輕輕點了三下。像是在點掉屏幕上的三個污漬。
沒有光芒，沒有聲響，沒有任何能量波動。
但就在他手指點落的瞬間——遠方那三艘正瘋狂攻擊的怪異敵艦，
如同被無形的巨指碾過的蟲子，猛地向內(nèi)坍縮！它們的裝甲、結(jié)構(gòu)、能量核心，
在一剎那間被某種無法理解的力量徹底粉碎、湮滅！連爆炸的火光都未曾亮起，
就這么無聲無息地、徹底地消失在了真空之中，仿佛從未存在過。雷達屏幕上，
三個猩紅的光點瞬間消失。警報聲戛然而止。艦橋內(nèi)，死一樣的寂靜。所有船員，
包括雷蒙上校，都僵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如同集體石化。
只有儀器依舊在忠誠地發(fā)出平穩(wěn)的嗡鳴，證明著剛才那場短暫的、絕望的遭遇戰(zhàn)并非幻覺。
雷蒙上校的雙手還死死抓著操縱桿，指關(guān)節(jié)捏得發(fā)白，冷汗如同小溪般從額頭淌下，
浸透了他的衣領(lǐng)。發(fā)生了什么？
那三艘足以輕易毀滅一支聯(lián)邦巡邏隊的詭異敵艦……就這么……沒了？被……點掉了？
他僵硬地、一點點地轉(zhuǎn)過頭，看向旁邊的沈清玄。沈清玄已經(jīng)再次閉上了眼睛，
仿佛剛才只是隨手拍死了三只吵人的蚊子。他的手指依舊無意識地敲著扶手，
似乎對艦橋內(nèi)死寂的氛圍毫無所覺。過了好幾秒，他才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也沒睜，
用那慣有的、平淡無波的語氣，隨口問了一句，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剛才那三艘，
”“能報銷嗎？”聲音平淡，在死寂的艦橋里回蕩，撞在冰冷的控制臺上，
又彈進每一個石化隊員的耳朵里。報銷？
艘……那三艘明顯不屬于已知任何文明、武器詭異、能逼得“夜鸮”號險象環(huán)生的恐怖敵艦？
被他像點掉光屏上的灰塵一樣隨手湮滅了之后…… 問能不能報銷？！
雷蒙上校感覺自己的腦血管在突突直跳，太陽穴一陣陣發(fā)緊。他張了張嘴，
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像是破風箱一樣的聲音，卻一個字也擠不出來。
他身后的雷達員猛地抽了口氣，然后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發(fā)出一點聲響。能嗎？
能報銷嗎？拿什么報？寫進報告里？“遭遇不明勢力襲擊，沈清玄中校徒手殲敵三艘，
申請核銷”？后勤部會直接把他送進精神病院！軍法處會以浪費國家紙張罪起訴他！
就在這極致的荒謬和窒息中——“嘀嘀嘀——！”刺耳的通訊請求提示音猛地炸響，
打破了這詭異的沉默！來源顯示是最高優(yōu)先級加密頻道，發(fā)信人代號——【掘進者】。
雷蒙上校如同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幾乎是撲過去接通了通訊?！安还苣銈兪钦l！聽著！
”一個沙啞、急促、充滿了驚恐和絕望的男聲瞬間充斥艦橋，
背景音里混雜著激烈的爆炸聲和能量武器的呼嘯！“‘暗影之吻’完了！我們被賣了！
γ-73的消息是餌！是針對‘貨主’的陷阱！快走！他們……”話音未落！砰！?。?/p>
轟隆——?。?！一聲極其恐怖的爆炸巨響從通訊另一端傳來，伴隨著一聲短促到極點的慘叫，
通訊瞬間被刺耳的雜音淹沒，隨即徹底中斷！死寂。比剛才更加冰冷的死寂籠罩了艦橋。
γ-73是陷阱？針對沈清玄的陷阱？“暗影之吻”被抹掉了？
雷蒙上校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后背。他猛地看向沈清玄。
沈清玄不知何時已經(jīng)睜開了眼睛，正看著那只剩下沙沙聲的通訊屏幕，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
只是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一絲極淡的、冰冷的了然一閃而逝。果然。
從“掘進者”提供γ-73坐標開始，這就是一個局。一個利用他對上古遺跡的興趣，
精心布置的殺局。外面的三艘怪船，恐怕只是開胃菜?！罢{(diào)頭?！鄙蚯逍_口，
聲音聽不出絲毫波瀾?！罢{(diào)…調(diào)頭？”雷蒙上校一愣，“去…去哪里？”γ-73已經(jīng)塌了，
“暗影之吻”老巢聽起來也完了！“‘掘進者’的老窩?！鄙蚯逍溃?/p>
“他剛才通訊源的最后一個躍遷信標節(jié)點，定位到了嗎？”雷達員一個激靈，
幾乎是本能地吼出來：“定位到了！在‘碎星’小行星帶邊緣！坐標K-77-β！
”“就去那里?！鄙蚯逍f完，重新閉上了眼睛。雷蒙上校不敢有絲毫猶豫，
盡管滿心駭然和疑問，還是立刻咆哮著下令：“快！設(shè)定新坐標！最大躍遷速度！快！
”“夜鸮”號在空中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引擎發(fā)出過載的轟鳴，猛地撕裂空間，
躍入了超空間通道！……“碎星”小行星帶邊緣，K-77-β坐標點。
這里并非什么隱蔽的基地，而是一片剛剛經(jīng)歷過慘烈屠殺的太空墳場。
數(shù)十艘各式各樣、涂裝著不同黑市標記的飛船殘骸漂浮在真空之中，
扭曲的金屬斷口處還在閃爍著電火花和未熄滅的火焰。
frozen 的尸體、破碎的貨物箱、泄露的能源液……如同垃圾般散布得到處都是。
明顯是經(jīng)歷了一場毫無反抗之力的、碾壓式的清洗?！耙果^”號悄無聲息地滑出超空間，
懸停在這片死亡區(qū)域的邊緣。艦橋內(nèi)，所有人看著掃描傳回的畫面，
都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竄起。
描到唯一生命信號……非常微弱……在那邊那艘最大的貨船殘骸里……”雷達員的聲音干澀。
雷蒙上?？聪蛏蚯逍?。沈清玄站起身?！暗戎?。”他走到艦體腹側(cè)，登陸艙門無聲滑開。
他甚至沒有穿任何宇航服，一步便邁入了冰冷的真空。
雷蒙上校和隊員們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然而，
預(yù)想中的肉體凍結(jié)、血液沸騰并沒有發(fā)生。
沈清玄的身體表面覆蓋著一層極其微弱的、幾乎看不見的能量薄膜，
將一切宇宙射線和極端環(huán)境隔絕在外。他如同行走在自家后院般，
無視了周圍漂浮的殘骸和尸體，精準地朝著那艘最大的貨船殘骸飄去。進入破裂的船艙，
內(nèi)部更是慘不忍睹，到處都是被某種強大能量武器瞬間汽化或撕碎的痕跡。
在一個半融化的、似乎是通訊室的金屬隔斷后面，他找到了目標。是那個疤臉駕駛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