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絲輕柔如簾,細(xì)密地灑落在青瓦之上,順著檐角滑落,滴入雕花的石槽中,
發(fā)出清脆的聲響。沈硯之站在水榭的朱漆廊柱旁,手中的青瓷茶盞升騰起裊裊白霧,
模糊了他的視線。池中,幾尾錦鯉在殘荷間自在穿梭,攪碎了滿池的光影。“將軍,
琴師到了?!庇H衛(wèi)的聲音打斷了沈硯之的思緒。他抬頭望去,只見一艘畫舫緩緩駛來,
船簾被微風(fēng)掀起一角,露出一張蒙著素紗的臉。沈硯之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茶盞中的茶湯泛起了層層漣漪。那女子蓮步輕移,踏上水榭,腰間的玉佩隨著步伐輕輕晃動,
發(fā)出悅耳的聲響。她抬手將琴橫放在石桌上,寬大的衣袖滑落,
露出手腕上那道淡青色的疤痕。沈硯之的目光瞬間被吸引,瞳孔中倒映出那道熟悉的疤痕,
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十年前的畫面?!皩④??”阿蘅的聲音宛如碎玉般清脆,
帶著一絲疑惑。沈硯之這才回過神來,暗自懊惱自己的失神。他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
掩飾住內(nèi)心的波動?!奥犝f姑娘琴技高超,今日特來領(lǐng)教?!鄙虺幹畔虏璞K,
目光落在阿蘅的面紗上,語氣平靜地說道。阿蘅微微頷首,指尖輕輕拂過琴弦,
一段悠揚的旋律便在水榭中流淌開來。沈硯之閉上眼睛,任由琴聲在耳邊回蕩。然而,
當(dāng)熟悉的宮調(diào)響起時,他的身體猛地一震,仿佛被雷擊了一般。這是大梁皇室的祭祀樂,
自王朝覆滅后,便再也沒有人敢彈奏。“停!”沈硯之突然睜開眼睛,大聲喝道。
阿蘅的手指停在琴弦上,面紗下的目光平靜如水。沈硯之站起身,一步步逼近阿蘅,
身上的甲胄發(fā)出輕微的摩擦聲?!肮媚餅楹螘椷@首曲子?”沈硯之的聲音低沉而冰冷,
仿佛帶著一絲危險的氣息。阿蘅卻不慌不忙,輕輕撥動了一下琴弦,
說道:“將軍覺得這首曲子有什么特別之處嗎?”就在這時,一陣狂風(fēng)吹來,
將阿蘅的面紗吹落。沈硯之的呼吸瞬間停滯,
眼前的女子與記憶中的那個人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你……”沈硯之的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說不出話來。阿蘅卻彎腰撿起面紗,
重新戴在臉上,說道:“將軍認(rèn)錯人了吧?”沈硯之的目光落在阿蘅的心口,
那里有一道淡淡的疤痕,與十年前他射出的那支箭的位置一模一樣。
他的腦海中閃過當(dāng)年的場景:戰(zhàn)火紛飛,他一箭穿心,看著那個驕傲的公主倒在血泊中。
“不可能……”沈硯之喃喃自語道。阿蘅卻轉(zhuǎn)身走向畫舫,說道:“將軍若是沒事,
我就先走了?!鄙虺幹⑥康谋秤埃闹兴季w萬千。他不明白,
為什么阿蘅會出現(xiàn)在這里,為什么她的心口會有那道箭傷。他決定查清楚這一切,
哪怕真相會讓他痛苦不堪。夜幕降臨,沈硯之獨自坐在書房中,手中拿著一份密報。
密報上寫著:“江南出現(xiàn)前朝余孽,疑似與皇室有關(guān)。
”沈硯之的目光落在“皇室”兩個字上,心中不禁想起了阿蘅。“難道她真的是前朝公主?
”沈硯之自言自語道。他站起身,走到書架前,轉(zhuǎn)動了一個機關(guān),暗格緩緩打開,
里面放著一份泛黃的密詔。沈硯之拿起密詔,仔細(xì)閱讀起來。密詔上寫著:“大梁氣數(shù)已盡,
朕將皇位傳給公主,望愛卿輔佐她重建山河?!鄙虺幹氖诸澏镀饋?,
他終于明白了為什么當(dāng)年他會對那個公主下不了手。就在這時,窗外傳來一陣細(xì)微的聲響。
沈硯之警覺地抬起頭,只見一個黑影一閃而過。他快步走到窗前,卻只看到一片寂靜的夜色。
沈硯之回到書桌前,陷入了沉思。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阿蘅,是該殺了她以絕后患,
還是該幫她完成遺詔。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已經(jīng)亂了。與此同時,阿蘅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她坐在鏡前,取下了面紗,露出那張傾國傾城的臉。她的心口,那道疤痕依然清晰可見。
“十年了,終于等到這一天了?!卑⑥苦哉Z道。她從懷中掏出一個小藥瓶,
倒出一粒藥丸,吞了下去。藥丸入喉,一股暖意瞬間傳遍全身。阿蘅站起身,走到窗邊,
望著夜空中的明月。她的眼神中既有堅定,又有一絲無奈。她知道,接下來的路會很艱難,
但她必須走下去。“沈硯之,我們之間的恩怨,該做個了斷了?!卑⑥枯p聲說道,
目光中透露出一絲決然。月光如水,灑在江南的大地上。一場驚天的陰謀正在悄然醞釀,
而沈硯之和阿蘅,這對命運多舛的戀人,即將在這場陰謀中展開一場驚心動魄的較量。
沈硯之站在案前,燭火在《平南十二策》上投下?lián)u曳的陰影。指尖撫過泛黃的密詔邊角,
當(dāng)年御前侍衛(wèi)長跪接旨的畫面突然在腦海中炸開——先帝將尚在襁褓的公主塞進他懷中時,
龍袍上的金線牡丹還沾著血跡。"將軍,巡防營送來急報。"副將叩門聲驚碎回憶。
沈硯之將密詔藏入袖中,接過軍報時,朱砂批注的"琴師"二字刺得他眼眶生疼。
雨打芭蕉的聲音里,沈硯之策馬奔向城南藥廬。推開虛掩的木門,藥香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
阿蘅倚在榻上,蒼白的指節(jié)攥著染血的帕子,衣襟半褪露出心口猙獰的箭傷。"誰傷的你?
"沈硯之扯開披風(fēng)要裹住她裸露的肌膚,卻在觸到她冰涼的手腕時僵住——那道淡青色疤痕,
分明是當(dāng)年他為護她周全,用匕首刻下的平安符。阿蘅仰頭飲下褐色藥汁,
喉間溢出苦笑:"沈?qū)④娺€是這般莽撞,若我真是前朝余孽,此刻該是你取我性命的良機。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按在傷口上,"你看清楚,這箭頭是不是你慣用的三棱淬毒箭頭?
"沈硯之的指尖陷入肌理,溫?zé)岬难樦缚p滲出。
十年前的戰(zhàn)場在眼前重疊:他一箭穿透公主心口,
卻在她倒地瞬間看清了頸間的平安符——那是他十三歲離京時,親手給表妹系上的。
"你......"喉間泛起腥甜,沈硯之踉蹌后退撞翻藥柜。青瓷瓶碎了滿地,
藥丸滾到阿蘅腳邊。她拾起一粒在燭火下轉(zhuǎn)動,
冰藍色的紋路流轉(zhuǎn)如星河:"這是用雪山頂千年冰蠶煉制的續(xù)命丹,沈?qū)④娨灰虏拢?/p>
是誰每月初一子時,冒死為我送藥?"窗外驚雷炸響,沈硯之突然想起每月初一子時,
書房密道總會有檀香殘留。他猛地撕開阿蘅的衣襟,
舊傷旁果然有新的劍痕——與他昨夜練劍時誤傷自己的位置分毫不差。
"你......一直在我身邊?"沈硯之聲音發(fā)顫。阿蘅扯過被子裹住身體,
蒼白的臉在雷光中忽明忽暗:"十年前你射穿的是替身,真正的公主被暗衛(wèi)送出宮時,
中了箭毒。"她摸出半塊玉玨,"這是你我幼時的定情信物,現(xiàn)在該物歸原主了。
"玉玨入手生溫,沈硯之突然想起那個總跟在他身后的小團子。他教她騎馬射箭,
她偷偷在他盔里塞桂花糖。城破那日,他親手將她推進密道,
卻在轉(zhuǎn)身時聽見她喊:"硯之哥哥要好好活著。""為什么現(xiàn)在才出現(xiàn)?"沈硯之攥緊玉玨,
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阿蘅劇烈咳嗽起來,
血沫濺在玉玨上開出紅梅:"因為新帝要在祭天禮上,用前朝血脈的心頭血祭旗。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沈硯之,你敢不敢再護我一次?"雨聲漸歇,
更夫敲響子時的梆子。沈硯之望著懷中沉睡的阿蘅,將她凌亂的發(fā)絲別到耳后。
十年前他沒能護住表妹,十年后他又如何面對成為階下囚的公主?暗格里的密詔無風(fēng)自動,
沈硯之抽出先帝遺旨,朱砂御印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紅光。
當(dāng)看清"傳位于攝政王沈硯之"時,手中的狼毫筆"啪嗒"落地——原來從始至終,
他才是那個被推上風(fēng)口浪尖的棋子。藥廬外傳來細(xì)微的衣袂破空聲,
沈硯之迅速將密詔塞回懷中。七道黑影破窗而入,為首者揭開兜帽,
竟是當(dāng)今太子的貼身侍衛(wèi)。"沈?qū)④娚钜顾綍俺嗄?,莫不是要重演?dāng)年弒君篡位的戲碼?
"侍衛(wèi)長冷笑間揮刀砍向榻上的阿蘅。沈硯之旋身擋在床前,
雁翎刀與對方的斬馬刀碰撞出火星。阿蘅在劇烈的搖晃中醒來,
見沈硯之的后背已被劃出三道血口。她摸出藏在枕下的匕首,正要刺向侍衛(wèi)長后心,
卻被沈硯之猛地推開。"帶著這個走!"沈硯之將玉玨塞進她掌心,反身奪過侍衛(wèi)長的佩刀。
阿蘅踉蹌著撞開后窗,回頭時只見沈硯之浴血而立,刀光在他俊美面龐上投下森冷陰影,
恍若地獄歸來的修羅。"告訴攝政王,他要的東西在我這!"沈硯之的吼聲驚起檐上宿鴉。
阿蘅含淚躍入護城河,冰冷的河水灌入鼻腔時,
她聽見岸上沈硯之撕心裂肺的呼喊:"活下去,等我來娶你!"月落星沉,
沈硯之被押進天牢時,懷中密詔已被鮮血浸透。他靠在潮濕的石壁上,想起阿蘅蒼白的臉,
突然低笑出聲——原來他拼了性命要護的人,正是當(dāng)今圣上要除之而后快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