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趙恒大眼瞪小眼，那氣氛比我爹發(fā)現(xiàn)二弟的藏書時還要尷尬。
他懷里的美人已經(jīng)嚇得瑟瑟發(fā)抖，整個人縮成一團，連頭都不敢抬。
我肩膀上的琉璃雀倒是很鎮(zhèn)定，梳理了一下自己油光水滑的羽毛，仿佛眼前這活色生香的場面，還不如它翅膀上的一根雜毛有吸引力。
死寂中，趙恒眨了眨那雙看誰都像在放電的桃花眼，語氣里竟然還帶著幾分熟稔的揶揄。
「我說，堂兄，你怎么來了？」
他這語氣，淡定得好像我們不是在青樓的暗房里狹路相逢，而是在御花園里賞花品茶。
我清了清嗓子，強行把姿態(tài)端起來，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勢，下巴一揚，指了指這間屋子。
「我來降妖?！?/p>
說完，我下巴一揚，反問他。
「那你呢？光天化日之下不待在自己府里，跑這煙花之地來做什么？」
我這話問得理直氣壯，反正我是來辦正事的，問心無愧！
誰知趙恒聽完，非但沒有半分心虛，反而比我更理直氣壯。
他慢條斯理地從床上下來，隨手?jǐn)n了攏松開的衣襟，還大大方方地拍了拍身邊那個美人的肩膀。
「我？我當(dāng)然是來尋歡作樂的！」
好家伙！
我原以為我那個在親爹眼皮子底下偷看禁書的二弟，已經(jīng)夠無法無天了。
沒想到這位皇子殿下，更是重量級中的重量級！
我當(dāng)即就板起了臉，拿出了汝南王世子的威嚴(yán)。
「趙恒！你身為皇子，如此不知檢點，流連風(fēng)月場所！這事要是傳到宮里，讓皇上知道了，你就不怕他扒了你的皮？」
我本以為這番話能鎮(zhèn)住他，畢竟當(dāng)今圣上雖然寵愛他，但在禮法規(guī)矩上，向來是說一不二。
沒想到，趙恒聽完，眼睛瞬間就亮了。
他整個人都精神了，方才那副慵懶的樣子蕩然無存，臉上寫滿了“驚喜”二字。
「真的？你真要去父皇那里告我的狀？」
他一臉期待地看著我，那熱切的樣子，仿佛我不是要去告狀，而是要去給他請功。
「那你趕緊去！就說我夜夜笙歌，沉迷酒色，荒唐無度，已經(jīng)無可救藥了！」
他越說越興奮，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激動得手都在抖。
「堂兄，只要你能讓父皇氣得收回成命，把我跟董家小姐那門婚事給免了，你就是我的親大哥！」
這下輪到我傻眼了。
要說這趙恒，身為皇帝最寵愛的兒子，身份尊貴，長得也是一等一的英俊瀟灑。京城里想爬上他床榻的名門閨秀，能從皇城門口排到護城河。
偏偏皇帝把當(dāng)朝太傅的嫡親孫女，董家大小姐指婚給了他。
董家是百年世家，門生故吏遍布朝野，門第是絕對夠了，就是那位董小姐的相貌……實在是一言難盡。
據(jù)說，她一人能頂我兩個寬，走起路來虎虎生風(fēng)，尋常男子都不敢站她身邊，生怕被襯得弱不禁風(fēng)。
趙恒要是娶了她，那洞房花燭夜，都分不清到底誰才是新郎。
可憐的趙恒，為了皇家顏面，為了朝局安穩(wěn)，犧牲自己的下半生幸福了。
想到這里，我心里那點替天行道的正義感，頓時就喂了狗。
我也反過來拍了拍趙恒的肩膀，同情的說道：
「兄弟，難為你了?！?/p>
就在這時，肩膀上的琉璃雀又焦躁地叫了兩聲，用小巧的喙啄了啄我的耳朵，把我從同情堂弟的悲慘命運中拉了回來。
正事要緊。
我收回思緒，目光重新落回床上那個瑟瑟發(fā)抖的美人身上。
「你讓她起來，讓我看看。」
趙恒撇了撇嘴，走回床邊，拍了拍那姑娘的肩膀，對我說：
「看吧，攬月樓新來的姑娘，專門伺候我的。」
那美人怯生生地抬起頭，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我，滿是驚恐和不安。
我凝神細看，同時暗中運轉(zhuǎn)起用了七天才學(xué)會的望氣術(shù)。
趙恒身上是刺目的金光，那是皇家龍氣，只是光芒駁雜，還混著幾縷亂七八糟的桃色霧氣，一看就是縱欲過度的表現(xiàn)。
可床上那姑娘，身上只有一層淡淡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白色氣息。
怪了。
琉璃雀的感應(yīng)絕不會出錯，而且剛才那股濃郁的妖氣，的的確確就是從這個房間里傳出來的。
可眼前的女子，分明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凡人。
難道是那妖物察覺到我的到來，提前金蟬脫殼了？
趙恒這時候已經(jīng)慢條斯理地穿好了外袍，整了整有些凌亂的衣領(lǐng)，走到我旁邊。
他探頭探腦地在房間里掃了一圈，最后把視線落在我身上。
「我說，未來的道門棟梁，你那妖物呢？找到了沒？」
我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正在找！這妖物狡猾得很，肯定是察覺到我的氣息，躲起來了?！?/p>
趙恒聞言，雙手抱胸，上上下下地重新打量了我一遍。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唱大戲的草臺班子。
「你到底行不行?。縿e是學(xué)藝不精，在這兒自己嚇自己吧？」
這話可把我給惹毛了，我當(dāng)即挺直了腰桿，一股浩然正氣（自認(rèn)為的）油然而生。
「你懂什么！我練的可是‘天王童子功’！」
我特意把“童子功”三個字咬得極重，生怕他聽不清楚。
「此乃蜀山逍遙道長的不傳之秘，非天縱奇才、赤子之心不可練！專克世間一切妖邪！只要我功力再精進一層，方圓十里，任何妖物都無所遁形！」
我說得是慷慨激昂，自己都快信了。
趙恒聽完，卻愣在了那里。
他沒反駁，也沒嘲笑，就是那么直勾勾地看著我，臉上的表情古怪至極。
半晌，他才小心翼翼地，用一種非常不確定的語氣開了口。
「我說……有沒有一種可能……」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
「你早就不是童子了，所以這功法……你根本練不到家？」
整個房間，又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我感覺自己的臉頰“騰”地一下就燒了起來，一股熱氣直沖天靈蓋。
他怎么敢當(dāng)著我的面，質(zhì)疑我大道的根基！
「你放……」
我那個“屁”字還沒出口，樓下的大堂里，突然傳來一陣巨大的響聲，好像是什么東西被砸碎了。
緊接著，就是桌椅被推翻的刺耳聲響，人群的驚呼。
我耳朵一動，立刻把到了嘴邊的臟話咽了回去。
出事了！
我顧不上跟趙恒計較什么童子功的問題，身形一閃，就從暗門里沖了出去。
「哎，等等我！」
趙恒似乎也來了興致，完全沒有身為皇子的自覺，竟然也抬腳跟了出來，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