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餐桌上連著幾天見了葷腥和雞蛋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似的飛遍了青山村的小半邊天。起初是羨慕，接著便引來了些別樣的目光。
這天下午，林晚晚正蹲在院角給那幾棵越發(fā)水靈的野菜澆水，院門就被不輕不重地拍響了。
“明川家的？在屋里頭不？”一個略顯尖利的嗓音隔著門板傳來，帶著幾分自來熟的熱絡(luò)。
林晚晚動作一頓，聽出這是村里有名的“快嘴”王秀娥，出了名的愛占小便宜、搬弄是非。前世沒少在背后嚼她舌根，說她懶婆娘嫌窮漢。
她拍了拍手上的泥，起身開了門。
王秀娥挎著個籃子，腦袋先探進來，眼珠子滴溜溜一轉(zhuǎn)，就把小院掃了個遍，最后落在墻角那幾只毛色鮮亮、正咯咯噠叫得歡實的母雞身上。
“喲，晚晚妹子，忙著呢？”她擠進門，臉上堆著笑，“聽說你家這雞……最近下蛋挺勤快？有啥訣竅不成？也跟嫂子說道說道？”
林晚晚心里明鏡似的，這是探口風(fēng)來了。她面上不顯，只淡淡笑了笑：“能有啥訣竅，可能就是前陣子雨水好，地里蟲子多，雞吃了得勁吧?！?/p>
“不能吧？”王秀娥明顯不信，湊近幾步，壓低了聲音，“我可聽人說，瞧見你往后山跑得勤快，是不是挖著啥好料了？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有啥好事可別忘了鄉(xiāng)親們啊?！?/p>
這話里帶著明顯的試探和道德綁架。林晚晚心里冷笑，面上卻露出幾分恰到好處的為難：“王嫂子說笑了，后山那地方，草都比人高了，我能找著啥？就是挖點野菜填肚子，運氣好碰著幾個瘦了吧唧的山蕈，都不夠塞牙縫的?！?/p>
她話音未落，屋里傳來一陣輕微的咳嗽聲。
是陸思華。孩子這兩天天氣變化，嗓子有點不舒服，林晚晚一直用稀釋的靈泉水喂他，已經(jīng)好了大半，但偶爾還會咳幾聲。
王秀娥耳朵一豎，立刻抓住了新話頭：“哎呦，這是思華吧？咋咳嗽了？我說晚晚啊，不是嫂子說你，孩子身子弱，可不能有點好東西就光緊著雞啊，得多給孩子補補！你看我家二小子，壯實得跟小牛犢似的……”
她這話看似關(guān)心，實則夾槍帶棒，既點了林晚晚“苛待”孩子，又暗指她把好東西糟蹋給了畜生。
林晚晚眼神微冷，正要開口，身后傳來一個沉穩(wěn)的聲音。
“不勞王嬸費心?！标懨鞔ú恢螘r回來了，正站在屋門口，手里拿著剛脫下的外衣，目光平靜地看著王秀娥，“思華沒事，晚晚照顧得很好?！?/p>
男人身材高大，常年勞作練就了一身結(jié)實的肌肉，此刻雖語氣平淡，卻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氣勢。
王秀娥的氣焰頓時矮了半截，訕訕笑道：“哎呦，明川回來了……我這不是關(guān)心孩子嘛……”
“多謝關(guān)心?！标懨鞔ㄗ哌^來，很自然地將手里的外衣遞給林晚晚，順勢擋在了她和王秀娥之間，“家里口糧不多，雞下蛋是晚晚辛苦喂出來的，給孩子補身子正好。王嬸要是沒別的事，我們準(zhǔn)備吃飯了?！?/p>
這話送客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王秀娥臉上掛不住，干笑兩聲：“那行，你們吃，你們吃……”說著，挎著籃子灰溜溜地走了。
院門重新關(guān)上，小院里安靜下來。
林晚晚看著陸明川寬闊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奇異的暖流和安心。這是第一次，他這樣明確地站在她前面，替她擋去外面的風(fēng)雨。
“她沒為難你吧？”陸明川轉(zhuǎn)過身，目光落在她臉上。
“沒。”林晚晚搖搖頭，揚起一個輕松的笑，“我能應(yīng)付?！?/p>
陸明川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和那抹自信的笑容，微微怔了一下，隨即低低“嗯”了一聲，耳根又有些泛紅，轉(zhuǎn)身去拿柴火準(zhǔn)備燒飯。
然而，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
第二天林晚晚去自留地摘菜時，隱隱感覺周圍幾個正在勞作的婦人看她的眼神有些異樣，交頭接耳，見她望去又立刻散開。
中午下工回來，路過村口大槐樹，那閑坐著的幾個老太太也停止了閑聊，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她，帶著審視和猜測。
流言已經(jīng)起來了。無外乎是說她走了狗屎運挖到寶了，或者更不堪的，猜測她是不是用了什么不正經(jīng)的手段……
林晚晚攥緊了手心。她知道，必須做點什么，不能任由流言發(fā)酵。
下午，她特意背起背簍，再次上了后山。這一次，她沒有刻意尋找僻靜處，反而沿著人多常走的小路附近“尋找”。
她故意在一些顯眼的地方稍作停留，用手撥開草叢，露出底下被挖掘過的痕跡（實則是她自己前幾天挖野菜留下的），又裝作疲憊失望的樣子，唉聲嘆氣。
遇到相熟的婦人，她就主動抱怨：“唉，白跑一趟，聽說后山有好東西，結(jié)果毛都沒找見一根，盡喂蚊子了?！?/p>
她甚至“不小心”摔了一跤，手掌蹭破了點皮，沾滿了泥灰，看起來頗為狼狽。
做足了樣子，她才慢吞吞地下山，背簍里只有稀稀拉拉一點又老又澀的野菜。
這番表演果然起了效果。不少人看見她“無功而返”還掛了彩，之前的猜測和嫉妒便消停了不少，轉(zhuǎn)而變成了一種微妙的同情和“果然如此”的釋然。
“我就說嘛，后山哪還有啥好東西……”
“晚晚也不容易，瞧那手破的……”
回到家，陸明川看到她空蕩蕩的背簍和手上的擦傷，眉頭立刻擰緊了。
“怎么回事？”
“沒事，”林晚晚故作輕松地甩甩手，“不小心滑了一下，蹭破點皮?！?/p>
陸明川沒說話，轉(zhuǎn)身進屋，很快拿了昨天那罐藥膏出來，不由分說地拉過她的手，仔細(xì)地涂抹起來。他的動作有些笨拙，卻異常輕柔。
微涼的藥膏敷在火辣辣的傷口上，舒服了不少。林晚晚看著他低垂的眉眼，心里那點因流言而起的郁氣瞬間消散了。
晚上，她趁著陸明川去挑水，悄悄將藏起來的那點山蕈干和攢下的三枚雞蛋拿了出來。雞蛋炒了金黃的蛋炒飯，山蕈干泡發(fā)后和野菜一起煮了鍋鮮美的湯。
飯菜上桌時，陸思華歡呼一聲，陸明川看著這難得的“豐盛”，目光深沉地看了林晚晚一眼。
她只是笑著給兩人盛飯舀湯：“快吃吧，今天運氣好，雞爭氣。”
夜深人靜，林晚晚再次進入空間。靈泉邊的七葉蓮又長高了些，郁郁蔥蔥。她小心地采下幾片葉子備用。
看著汩汩涌動的泉水和肥沃的土地，她心中更加堅定。這點小風(fēng)波算什么？她有靈泉，有雙手，更有要守護的人。
誰也別想破壞她好不容易掙來的這點溫暖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