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陽光不算烈,風里帶著點初秋的涼意。小 A 對著那面掉了漆的銅鏡,仔仔細細地打理著自己的 “行頭”。一件洗得發(fā)舊的藍布旗袍,領口磨出了細細的毛邊,卻被她熨燙得筆挺;外面套了件紅色的毛衣外套,袖口處有個不明顯的破洞,被她用同色系的線細細縫補過;頭發(fā)梳成兩個麻花辮,垂在肩頭,發(fā)尾用紅色的頭繩系著,正是原情節(jié)里 “依萍被打淋雨” 那天的經典裝扮。
她對著鏡子轉了半圈,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笑。“還挺像樣?!?她嘀咕著,轉身拿起墻角那個鏤空的針織布袋子,里面裝著三四支傅文佩養(yǎng)了許久的富貴竹,葉片翠綠挺拔,還有一小束從街上賣花女那里買來的白百合,花瓣上還帶著清晨的露水。
“媽養(yǎng)的花,配上這百合,寓意不錯?!?小 A 拍了拍布袋子,心里盤算著待會兒該怎么開口。她太清楚原情節(jié)里依萍去陸家要錢的狼狽了,被雪姨羞辱,被陸振華打罵,最后淋著雨跑出去,簡直是把 “委屈” 二字刻在了臉上。但她不是原主,社畜多年的 “生存智慧” 告訴她,硬碰硬從來不是最好的辦法,尤其是面對陸振華這種吃軟不吃硬、又極好面子的人。
憑著腦海里的記憶,小 A 一路走到陸宅。那棟別墅在陽光下透著一股子舊時代的奢華,朱漆大門,銅制門環(huán),門口站著兩個穿著統(tǒng)一制服的傭人,與她身上的樸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依萍小姐來了?!?一個看起來有些年紀的阿姨看到她,愣了一下,還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喊了一聲,側身讓她進去。
剛走進院子,就聽見客廳里傳來一陣喧鬧的笑聲,夾雜著唱片里的爵士樂。小 A 挑了挑眉,心里暗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果然,一進客廳,就看到一群人圍在一張長桌旁,桌上擺著一個巨大的奶油蛋糕,上面插著十幾根蠟燭,旁邊還堆著不少禮物盒。如萍穿著一身粉色的洋裝,正被眾人簇擁著,臉上帶著靦腆又開心的笑,今天竟是如萍的生日。
原本喧鬧的氣氛,在看到小 A 的瞬間,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下子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有好奇,有驚訝,還有毫不掩飾的鄙夷。
小 A 假裝沒看到那些目光,徑直走到如萍面前,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如萍,原來今天是你的生日?真不好意思,我都不知道,沒準備什么像樣的禮物。” 她說著,把手里的布袋子遞過去,“這是媽養(yǎng)的富貴竹,還有我剛買的百合,希望你喜歡?!?/p>
如萍還沒來得及接,一個尖銳的聲音就插了進來:“有些人真是沒有一點眼力見,看不出來這是什么場合?什么人能來什么人不能來不知道嗎?”
雪姨從人群里走出來,穿著一身紫色的織錦旗袍,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臉上帶著精致的妝容,眼神卻像淬了冰,直直地射向小 A。她故意提高了音量,像是要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見,“我們家如萍過生日,請的都是些體面人家的孩子,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隨便進門的?!?/p>
若是以前的依萍,聽到這話怕是早就紅了眼眶,要么哭著反駁,要么轉身就跑。但小 A 是誰?是被客戶罵過、被領導 PUA 過、被同事甩過黑鍋的資深社畜,這點程度的羞辱,對她來說簡直是小場面。
她臉上露出無辜又委屈的表情,眼睛微微泛紅,聲音帶著點哽咽:“真不好意思,如萍,我真不知道你不歡迎我?!?她頓了頓,目光掃過桌上的蛋糕和周圍的裝飾,語氣里帶著恰到好處的羨慕和 “自卑”,“你生日好熱鬧啊,這么多人為你慶祝。這個蛋糕,看起來就很好吃,一定很貴吧?還有這些彩燈,閃閃爍爍的,真好看,買下來也要不少錢吧?”
她又看向如萍身上的洋裝,輕輕嘆了口氣:“你這身衣服,料子摸著就不一樣,是新做的吧?真好看。哦對了,還有這些蠟燭,一下子點這么多,真浪費啊…… 我們住小房子的,可舍不得這么用。”
她說著,低下頭,肩膀微微抖動著,像是在極力忍住哭泣,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那是她憋笑憋的,這茶言茶語,她自己都快繃不住了。
如萍被她說得滿臉通紅,連忙拉過她的手,對著眾人介紹:“這是我的姐姐,陸依萍,她只比我大十天。她就是性子直了點,沒有別的意思,大家別誤會?!?她又轉向小 A,擠出一個笑容,“依萍,你能來,我開心得不得了,快過來坐?!?/p>
小 A 順著她的手站起來,眼角的余光不經意間掃過人群中的一個身影,何書桓。他穿著一身淺色的西裝,手里端著一杯香檳,正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眼神里帶著驚訝和探究。顯然,他認出了這個幾天前在大上海舞廳,用流利英文和洋人談判的女生,沒想到她竟然是如萍的姐姐。
“依萍,既然你來了,就一起慶祝吧,正好,也當是給你補個生日了?!?陸振華坐在主位上,咳嗽了一聲,打破了尷尬的氣氛。他看著小 A,眼神里帶著一絲復雜,或許是想起了某個早逝的女兒,語氣難得地溫和了些。
小 A 在心里翻了個白眼:“真是廉價的父愛,補生日?早干嘛去了?”
但她臉上還是露出乖巧的樣子,輕輕喊了一聲:“爸爸……”
這一聲 “爸爸”,讓在場的陸振華、雪姨、如萍、夢萍和爾豪都像見了鬼一樣看著她。在他們的印象里,依萍從來都是喊 “陸司令”,或是干脆不喊,這么溫順地叫 “爸爸”,還是頭一次。
小 A 沒理會他們的驚訝,徑直走到陸振華面前,把手里的富貴竹和百合遞到他面前,聲音輕柔卻清晰:“這是媽讓我?guī)Ыo您的。她說每次來都空手,太不禮貌了。” 她頓了頓,像是在說一件平常的小事,“媽現(xiàn)在在給隔壁的孫大娘養(yǎng)花,她養(yǎng)得可好了,孫大娘每個月都會給她一些錢貼補家用。這富貴竹是她最用心養(yǎng)的,說看著有精神;這百合,她說就像您和她曾經的過往,開始的時候那么純潔,可惜最后還是遺憾地結束了?!?/p>
她抬起頭,看著陸振華的眼睛,語氣里帶著恰到好處的傷感:“媽說,雖然往事不能回頭,但那些日子畢竟真實存在過,在她心里,始終是濃墨重彩的一筆?!?/p>
陸振華握著花的手猛地一緊,眼神有些恍惚,像是被拉回了遙遠的過去。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只發(fā)出了幾個模糊的音節(jié):“你母親…… 她……”
“哼!” 雪姨見勢不妙,重重地哼了一聲,打斷了陸振華的思緒。她看著小 A,眼神里充滿了警惕。這丫頭今天不對勁,居然學會了心萍那套裝乖賣巧的把戲,要是讓她哄住了老爺子,自己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尤其是何書桓還在這兒,她可不能讓依萍破壞了如萍在他心里的形象。
可沒等雪姨開口,小 A 就搶先一步,臉上露出懂事的笑容:“雪姨,您別生氣,我知道我來的不是時候,打擾了如萍的生日會?!?她轉向陸振華,語氣誠懇,“爸爸,我找您確實有點事,要不我們去書房談吧?這兒還是留給如萍和她的朋友們,別掃了大家的興致。”
她又走到如萍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低聲說了句:“生日快樂,玩得開心點?!?/p>
做完這一切,她才轉向陸振華,語氣恭敬:“爸爸,我找您說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雪姨是長輩,一起聽聽也無妨?!?/p>
陸振華被她這通操作哄得心里熨帖,覺得這女兒似乎真的長大了,不再像以前那樣渾身帶刺,倒有了幾分心萍的溫順懂事。他點了點頭,站起身:“行,那就去書房說?!?/p>
雪姨心里憋著氣,卻不好當眾發(fā)作,只能悻悻地跟在后面。她倒要看看,這丫頭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一進書房,雪姨就再也忍不住了,搶先開口,語氣刻薄:“說吧,今天又唱的哪出戲?突然變了性子,不會是又想來要一大筆錢吧?我可告訴你,家里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供著你們娘倆已經不容易了,別太貪心!”
小 A 垂下眼簾,假裝被她說得有些慚愧,聲音低低的:“雪姨,您誤會了。我不是來要錢的?!?她頓了頓,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這幾天媽媽身體突然不好,老是咳嗽,晚上也睡不好。我想著,總不能因為以前的氣性,讓媽媽在外面受苦。所以想問問爸爸和雪姨,能不能同意我們重新搬回來?。俊?/p>
“不行!” 雪姨想也沒想就尖叫起來,生怕陸振華答應,“老頭子,你可別聽她的!她們都搬出去四五年了,現(xiàn)在家里這么多孩子,哪還有地方給她們住?如萍、夢萍、爾豪,還有爾杰,哪個不要地方?你要是覺得她們住得不好,想再給她們找房子,現(xiàn)在時局這么亂,上海的房子有多難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在上海又沒什么過硬的背景,哪那么容易找到合適的?”
陸振華皺了皺眉,反駁道:“這么大一個別墅,難道還騰不出一間房給她們娘倆?。俊?/p>
“一間房?” 雪姨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夸張地叫道,“老爺子,你這就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傅文佩畢竟是你的姨太太,依萍是你的親閨女,我能虧待了她們,讓她們娘倆擠一間屋子嗎?再者說,多了兩口人,是不是得加個丫頭伺候?吃飯穿衣,哪一樣不要錢?廚房的開銷,老媽子的工錢,處處都要花錢!” 她捂著額頭,做出一副心力交瘁的樣子,“哎,我是為這個家操碎了心,可總有人不省心,換著法兒地折騰!”
陸振華被她說得有些猶豫,他確實不太懂家里的開銷瑣事,平日里都是雪姨在打理。他看著小 A,眼神里帶著一絲為難。
小 A 心里冷笑,就等你這句話呢。她要的從來不是搬回來住,而是用這個 “不可能實現(xiàn)的要求”,為后面的 “目標” 鋪路,這就是社畜們最擅長的 “拆屋效應”:先提出一個對方肯定會拒絕的大要求,再退而求其次,提出一個小要求,對方接受的概率就會大大提高。
沒等陸振華開口,小 A 就適時地抬起頭,眼里帶著一絲理解和 “退讓”:“爸爸,雪姨,我知道你們?yōu)殡y。其實…… 我也不是非要搬回來,就是擔心媽媽的身體?!?/p>
陸振華見她這么懂事,心里更過意不去了。他沉默了幾秒,從書房的抽屜里抽出一疊鈔票,數(shù)了數(shù),遞給小 A:“依萍,你說得對,你媽媽的身體要緊?,F(xiàn)在家里情況確實復雜,不方便你們搬回來,你就先拿著這些錢,給你媽媽請個大夫看看,買點好東西補補身子。這一大家子要吃飯穿衣,開銷確實大,我也只能先給你這么多了?!?/p>
雪姨在一旁看著那疊鈔票,心疼得要命,想阻止,卻被陸振華一個眼神制止了。
小 A 心里一陣竊喜,面上卻露出感激的表情,雙手接過鈔票,認真地數(shù)了數(shù),足足兩百塊,比她預想的還多。“謝謝爸爸!” 她把錢小心翼翼地揣進懷里,“我知道家里不容易,也知道短時間內這里確實騰不出地方。您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媽媽的,不會讓她再受苦了。”
目的達成,小 A 也不想再多待,免得言多必失。她乖巧地說了句 “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轉身就往外走。
走出書房,客廳里的生日派對還在繼續(xù),爵士樂的聲音飄過來,夾雜著歡聲笑語。小 A 看了一眼那群說說笑笑的 “主角團”:溫柔的如萍,沖動的夢萍,紈绔的爾豪,還有眼神一直追著她的何書桓,心里忽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原來,這就是她曾經在屏幕上看到的那些人。而現(xiàn)在,她成了這個故事里的一員,還要親手改寫他們的命運。
她沒有停留,徑直走出了陸宅。陽光灑在她身上,帶著暖意。小 A 摸了摸懷里的鈔票,嘴角終于露出了一個真心的笑容。
“第一步,搞定。” 她哼著小曲,腳步輕快地往家走去。
而客廳里,何書桓看著她消失在門口的背影,端著香檳的手微微一頓。這個叫陸依萍的女生,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她身上似乎藏著很多秘密,時而尖銳,時而溫順,時而精明,時而又帶著點天真,像一本讓人忍不住想讀下去的書。
他的心里,第一次對一個女生產生了如此強烈的探究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