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中那個幽藍色的【是】按鈕,隨著劉波意念的落下,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钡匾宦曒p響,消散在視網(wǎng)膜的黑暗中。
劉波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枯瘦的手指下意識地在空氣中虛抓了一下,仿佛想表演一個無中生有的魔術(shù),憑空變出一萬多美金。他眼巴巴地瞪著瑪莎護士,又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病號服口袋,最后望向病房門口——別說美金了,連個硬幣落地的聲音都沒有!
“系統(tǒng)?喂!系統(tǒng)大哥!我的錢呢?一萬二美金!說好的該兌現(xiàn)承諾啊?”劉波在心里瘋狂咆哮,臉上肌肉抽搐,表情介于便秘和心肌梗塞之間,“玩我呢?我三十多個小時的命?。∧强墒菍嵈?qū)嵉拿?!你丫吞了??/p>
【財富轉(zhuǎn)移需符合當前世界邏輯規(guī)則,避免引發(fā)異常關(guān)注。兌換已生效,財富獲取途徑將在合理時間內(nèi)出現(xiàn)。請宿主耐心等待?!肯到y(tǒng)冷冰冰的回復毫無波瀾。
“合理時間?合理你妹?。≠~單現(xiàn)在就催命呢!”劉波內(nèi)心瘋狂吐槽,臉上卻只能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干笑,對著還在等待答復的瑪莎護士:“那個…瑪莎護士…錢…錢可能…需要點時間…”
瑪莎護士眼中的職業(yè)性憐憫瞬間被“果然如此”的無奈取代,她正想開口說些醫(yī)院規(guī)定之類的套話,病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一個穿著筆挺西裝、梳著油光锃亮大背頭、臉上掛著標準職業(yè)微笑的白人中年男人走了進來。他腋下夾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公文包,胸牌上寫著“約翰·史密斯 - 安心人壽保險”。
“下午好,波特先生,瑪莎護士?!奔s翰·史密斯的聲音洪亮又帶著一絲刻意的熱情,目光精準地落在劉波腿上那張刺眼的賬單上?!鞍パ?,看來我來得正是時候?波特先生,關(guān)于您之前申請的醫(yī)療費用理賠,經(jīng)過我們部門的‘快速通道’加急審核,終于批下來了!”
劉波:“???” (臥槽?還有這好事?原主還買了保險?系統(tǒng)安排的?)
瑪莎護士也愣住了:“史密斯先生?波特先生的理賠不是一直被拒嗎?”
“哦,之前是有些資料不全的小誤會!”約翰·史密斯笑容不變,動作麻利地從公文包里抽出一張支票,刷刷簽上名字,“這次完全符合賠付標準!扣除部分自付額后,正好是…$12,847.50!您看,一分不差!” 他把那張帶著油墨清香的支票,輕輕放在劉波手中那張冰冷的賬單上,動作優(yōu)雅得像是在遞一張黑卡。
劉波看著支票上那串救命的數(shù)字,再看看約翰·史密斯那仿佛被上帝開了光般“慈祥”的微笑,又低頭瞅了瞅自己枯瘦如柴、插著透析管的手臂…一股極其荒誕的感覺涌上心頭。系統(tǒng)這“合理方式”…真他娘的是個人才!省得自己拿著憑空出現(xiàn)的錢去繳費不好解釋了。
“咳…謝謝,史密斯先生,您真是…雪中送炭!”劉波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真誠,而不是充滿了“臥槽系統(tǒng)牛逼”的震驚。
“應(yīng)該的,為客戶服務(wù)是我們的宗旨!祝您早日康復!”約翰·史密斯功成身退,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瑪莎護士也松了口氣,臉上終于有了點真心的笑容:“太好了波特先生!我馬上幫您去處理賬單!” 她拿著支票和賬單,腳步輕快地離開了病房。
危機暫時解除。劉波癱在病床上,感覺像剛跑完一場馬拉松,雖然身體依舊虛弱,但精神上那根緊繃的弦終于松了一點。他看著窗外漸漸沉下的暮色,休斯頓的天際線被染上一層暖橘。
天色漸漸暗下來,劉波做完透析,休息了一會,感到一陣煩悶。“媽的,這地方憋得慌,去樓頂透口氣總行吧?”他嘀咕著,扶著墻,一步三晃地挪向電梯。這具身體,真是弱得風一吹就倒,爬個樓梯都跟攀登珠峰似的。
好不容易蹭到樓頂天臺,冷風一吹,劉波打了個哆嗦,剛想感慨一句“自由的空氣真好”,眼角的余光就瞥見天臺邊緣的欄桿外,站著一個人影!
皎潔的月光下,一個亞洲女人,身材高挑勻稱,穿著一件剪裁得體的米白色羊絨大衣,勾勒出纖細的腰肢和飽滿的胸型曲線。
長發(fā)被夜風吹得有些凌亂,卻更添幾分破碎的美感。側(cè)臉線條優(yōu)美,鼻梁挺直,即使隔著一段距離,也能感受到她身上那股知性、沉靜的氣質(zhì)。
只是此刻,她周身彌漫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絕望,仿佛整個人都被抽空了靈魂,只剩下一具美麗的軀殼懸在生死邊緣。
“臥槽!別!”劉波腦子嗡的一聲,腎上腺素飆升,也顧不上自己是個“風燭殘年”的病人了,連滾帶爬地沖過去,隔著欄桿大喊:“美女!冷靜!冷靜?。∮猩断氩婚_的?人生就像奶茶,苦的時候搖一搖,甜度就上來了!咱下來聊聊人生理想唄?生命誠可貴,人生很值得?。 ?/p>
“怎么!原來不是中國人?。∧侵荒軞W尼醬、干巴爹、雅蠛蝶、一庫哦、安寧哈噻喲~薩瓦迪卡”。一瞬間,劉波把腦子里面能想到的外語全喊了出來。
那女人被他的喊聲驚動,緩緩轉(zhuǎn)過頭。月光清晰地照亮了她的臉,很典型的東方美人,眉眼如畫,皮膚白皙,只是此刻眼眶通紅,蓄滿了淚水,眼神空洞得讓人心疼。
她看著劉波——一個穿著病號服、瘦骨嶙峋、一臉焦急的奇怪男人,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
“跟你講啥子嘛?”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四川口音,沙啞而疲憊,“講我女娃兒明天就要死咯,我這個當媽的莫得辦法?只有陪她一路走?”
劉波心里咯噔一下:“女兒?你都有女兒了?。∨夼夼?!我是說你是怎么回事?你說清楚嘛!我是…我是這醫(yī)院的病友!資深的那種!說不定能幫上忙?” 他趕緊拍胸脯,結(jié)果拍得自己一陣猛咳,差點把肺咳出來。
女人看著他這副慘樣,想想反正馬上也要跟這個世界告別,就還是低聲開口了:我叫林浣溪…四川滴…我女娃兒妞妞…才四歲…去年底查出來神經(jīng)母細胞瘤…晚期咯…我復旦的同學跟我說,國內(nèi)醫(yī)不好…我就把成都房子賣了,歐萊雅西南區(qū)財務(wù)總監(jiān)的工作也辭了…揣到所有錢來美國…哪曉得來了治療也不順利!
她的眼淚終于滾落下來“錢都花光咯…醫(yī)生剛說…三天內(nèi)必須動手術(shù)…最后的機會咯…再拖…再拖就…”她哽咽得說不下去,“手術(shù)加后面治療…還要一百萬美金…我莫得錢咯…哪個來幫我嘛…我前夫…曉得娃兒病咯…直接跑得連鬼影子都看不到,人間蒸發(fā)咯…”
她望著腳下城市的萬家燈火,眼神決絕:“我陪不到她咯...那就一路走嘛...下輩子...一起投個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