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夜關掉了直播間。
屋子里一下子靜了。只有電腦風扇還在那兒嗡嗡地轉。
她點開和掘墓人的聊天窗口。那個黑色的頭像，安安靜靜地掛著。
“玲瓏那邊，我去看了?！彼昧藥讉€字過去。
那邊回得快?！霸趺礃?？是不是個坑？”
“坑不坑不知道，”蘇夜的手指在鍵盤上停了一下，慢慢打，“但她好像……也是被人喂著的那條蟲?！?/p>
掘墓人回過來一個問號。小小的，白色的。
“有人在她身上插了根細管子，”蘇夜說，仿佛那人就坐在對面聽著，“慢慢抽著呢。手法有點眼熟?！?/p>
那邊沉默了一會。頂上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但好久沒字過來。
“能確定嗎？”終于過來了。
“八分?！?/p>
“要是真的……那就有意思了?！本蚰谷舜蜃郑俣茸兛炝?。“金雀慣用這手。養(yǎng)著一堆人，吸飽了，再挑肥的宰。玲瓏說不定自己都不知道?！?/p>
蘇夜沒回話。她看著自己指尖。
她在想，那根插在玲瓏身上的管子，另一頭，連著誰呢？
連著的那個，是不是也這樣連過她？
她肚子里那團沉甸甸的東西，就是被這么一點點喂起來的?，F在它忽然暖和了一點。像是知道快有飯吃了。
接下來的日子，蘇夜跑“深淵回響”跑得更勤了。
那地方在地下。要拐好幾個彎才到。門口也沒個牌子。就一個黑色的門簾。
里面光線暗。人也雜。但話都好聽。
她去那兒不干嘛。就坐著。聽別人說話。
聽他們說金雀娛樂的事。說哪個藝人又簽了奇怪的合同。說誰誰誰談戀愛之后，運氣就變差了。說江硯。
說江硯的事最多。
他那么大的一個影帝。干凈得跟什么似的。但總有人知道點別的。
蘇夜就聽著。一邊聽，一邊看手機。
掘墓人的消息時不時跳出來。
“又挖到一點。金雀的老手段了。戀愛合同里埋線?；橐龊贤锊蒯??！?/p>
“核心的東西動不了。鎖得死。在林薇手里。江硯的私人云端。她管著鑰匙?！?/p>
“林薇那人，精得很。輕易不信人。”
蘇夜把這些話，和她在“深淵”里聽到的碎片，一點點往一塊拼。
像拼圖。
拼出來一個大概的樣子。
金雀娛樂?？恐且环莘萜恋暮贤?。把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變成養(yǎng)料。喂給上面的人。
江硯是吃的最多的那個。
林薇就是那個遞勺子的。
她想起自己簽過的那份結婚協議。厚厚的一沓。她當時光顧著看數字了。沒細看那些小字。
現在想想。那里面大概就藏著那根抽氣的管子。
掘墓人說話，有時候會帶出一點別的味道。
不只是賣消息。那字里行間，有一股恨。壓著的。但是深。
對金雀的恨。咬牙切齒的。
蘇夜問過一回?！澳愫徒鹑赣谐?？”
那邊停了一會?；剡^來一句?！八闶前伞！?/p>
“他們也抽過你？”
這次停得更久。
“抽干了?！弊詈蟀l(fā)過來三個字。冷冰冰的。
蘇夜就沒再問了。她知道了。這也是個被吸空了的。不知道是哪一任。躲在了暗處。等著看大廈塌掉。
她肚子里的那團東西，最近越來越沉。也越來越暖。
她直播的時候，不看那些夸江硯的。?？戳R他的。
罵他虛偽。罵他演技爛。罵他靠臉上位。
還有一樁挺老的丑聞。說他早年欺負同組的女演員。被壓下去了。但還有人記得。時不時拿出來罵。
那些字。黑的。紅的。密密麻麻地從屏幕上飄過去。
蘇夜看著它們。感覺有一股涼絲絲的氣。順著眼睛鉆進來。流到肚子里。那團東西就動彈一下。像是咂咂嘴。
吃美了。
吃多了。它就有勁了。
蘇夜看著電腦屏幕上，那個代表著江硯私人云端的圖標。
她知道林薇的郵箱。知道她慣用的幾個密碼組合。掘墓人都告訴她了。
她覺得自己肚子里的那股勁，攢夠了。能試著推一下那扇門了。
就推一下?？纯茨懿荒芡崎_一條縫。
她打開一個黑色的窗口。敲進去幾行命令。
手指頭有點涼。但肚子里是熱的。
她按了回車。
窗口里開始滾代碼。白色的字。一行一行。跳得飛快。
她盯著看。呼吸屏著。
那扇門。后面藏著能咬死人的東西。也藏著她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