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宮里發(fā)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顧錚身邊最得力的王公公,突然“病逝”了。
說是急癥,夜里去的,沒遭什么罪。消息傳來時,我正在窗邊看那片被切割的天空。
嬤嬤小心翼翼地告訴我,像是在觀察我的反應(yīng)。我只是“嗯”了一聲,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王公公怎么死的,我不關(guān)心?;蛟S是真的病死了?;蛟S……是因為他曾經(jīng)擅作主張,
把泓兒的長命鎖送到我面前,差點把我逼瘋?顧錚是在用這種方式告訴我,泓兒的安全,
以后只有他一個人能掌控?我不想知道。也懶得去想。日子依舊死水般流淌。
顧錚的傷似乎徹底穩(wěn)定了,但留下了明顯的殘疾。左肩不能吃力,脖頸轉(zhuǎn)動也受限。
他變得更加沉默寡言,朝堂上的雷霆手段卻愈發(fā)酷烈。他依舊會來我的宮殿。
次數(shù)似乎多了一點。不再只是沉默地坐著。有時,他會讓宮人搬來棋盤。依舊是他執(zhí)黑,
我執(zhí)白。棋風(fēng)依舊凌厲霸道。只是落子時,那只受傷的左手,動作會顯得遲緩而僵硬。
我依舊輸?shù)靡凰?。棋藝毫無長進。有時,他會帶來一些東西。南邊進貢的罕見水果,
精巧的機關(guān)小玩意兒,甚至……是幾本我沒看過的雜書。東西放在桌上,他不會說是給我的。
但我若拿起翻看,他也不會阻止。只是在一旁沉默地看著。我們之間依舊沒有對話。
空氣里的沉默,卻似乎不再那么令人窒息,只是沉甸甸的,
帶著一種揮之不去的、沉重的疲憊。深秋的一天,他又來了。這次,
他身后跟著一個面生的中年御醫(yī)。御醫(yī)手里捧著一個精致的藥匣。顧錚在桌邊坐下,
示意御醫(yī)上前?!敖o她看看?!彼麑χt(yī)說,目光卻落在我身上。御醫(yī)恭敬地應(yīng)了,
打開藥匣,取出脈枕。我遲疑了一下,伸出手腕。御醫(yī)凝神診脈。殿內(nèi)一片寂靜。
顧錚的目光一直落在我手腕上,眼神復(fù)雜難辨。良久,御醫(yī)收回手,
恭敬地對顧錚道:“陛下,姑娘脈象虛浮,乃長久憂思驚懼、郁結(jié)于心所致,兼有舊傷未愈,
氣血兩虧……需好生靜養(yǎng),輔以溫補調(diào)息之藥,假以時日,或可……”“知道了。
”顧錚打斷他,聲音沒什么起伏,“開藥吧?!庇t(yī)連忙躬身稱是,退下去開方抓藥了。
殿內(nèi)又剩下我們兩人。顧錚的目光從我的手腕移開,望向窗外。秋風(fēng)吹過,
枯黃的落葉打著旋兒從木條的縫隙飄進來,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澳欠庑拧彼蝗婚_口,
聲音低沉沙啞,“……是真的?!蔽椅⑽⒁徽?,抬起頭看他。他依舊看著窗外,側(cè)臉冷硬。
只是搭在膝蓋上的那只手,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半蕖瓫]動他?!彼f得很慢,
每個字都像是斟酌過,“他在南邊……很安全。只要你……安分?!卑卜?。又是這兩個字。
我低下頭,看著自己放在膝上的手。很瘦,蒼白得能看到青色的血管。許久,
我極輕地應(yīng)了一聲。“嗯。”顧錚似乎沒想到我會回應(yīng),身體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