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是個挺著啤酒肚的中年男人,他頭都懶得抬,直接報了個價:“十塊一個,不講價?!?/p>
十塊!
這個價格,讓我倒吸了一口涼氣。我知道這里的價格會比內(nèi)地便宜,但我沒想到,會便宜到這種地步。這種表,只要運到我們老家的縣城,轉(zhuǎn)手就能賣到八十,甚至一百。
整整十倍的利潤!
我的心臟,因為這個發(fā)現(xiàn)而瘋狂地跳動起來。但我很快就冷靜了下來。我沒有本錢。別說十塊,我現(xiàn)在連十毛都拿不出來。
我不能做成品的倒賣。我必須找到成本更低、門檻更低的突破口。
我繼續(xù)在市場里轉(zhuǎn)悠。我放棄了那些光鮮亮麗的成品柜臺,而是專往那些最偏僻、最不起眼的角落里鉆。終于,在一個堆滿了各種電子廢料的巷子深處,我找到了我想要的東西。
那是一個小攤位,攤主是個戴著深度眼鏡、看起來像個老學(xué)究的瘦老頭。他的攤位上,不賣成品,只賣一堆堆的、散裝的電子元件——機芯、電池、液晶屏、表帶……
這些,在別人眼里,是電子垃圾。
但在我眼里,它們是金山。
上一世,我在工廠里做的,就是最后一道質(zhì)檢和組裝的工序。這些零零散散的元件,怎么變成一塊完整的手表,我閉著眼睛都能做出來。
我走到攤位前,指著那一堆堆的零件,問道:“大爺,這些……怎么賣?”
老頭扶了扶眼鏡,慢悠悠地說:“機芯,三塊一個。電池,五毛。屏幕,一塊。表帶,一塊。你要多少?”
我心里快速地計算了一下。機芯3 + 電池0.5 + 屏幕1 + 表帶1 = 5.5元。
組裝成一塊完整的表,成本只需要五塊五!比買成品,便宜了將近一半!
我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大爺,”我看著他,眼神里充滿了渴望,“我……我沒有錢。但是我會組裝。我可不可以在您這里,先賒十套零件?等我賣出去了,賺了錢,我雙倍還給您。我可以用我的……我可以用我的命擔(dān)保!”
老頭抬起眼皮,第一次正眼打量我。他看到了我破舊的衣服,看到了我眼里的血絲,但更看到了我眼神里那股不撞南墻不回頭的、近乎瘋狂的狠勁。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要把我當(dāng)瘋子趕走。
最后,他緩緩地點了點頭。
“不用雙倍。原價還我就行。”他從一堆零件里,精準(zhǔn)地給我配了十套,“丫頭,我看你這股勁,像我年輕的時候。去吧,別餓死了?!?/p>
我接過那袋沉甸甸的零件,眼眶一熱,差點哭出來。我對著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謝謝您!我叫陳念!我一定會回來還您錢的!”
我拿著這十套零件,像拿著十塊滾燙的金磚。我沒有立刻離開華強北,而是找了個沒人的角落,當(dāng)場就開始了組裝。
我的手指,因為長期的營養(yǎng)不良,有些不聽使喚。但那種刻在骨子里的肌肉記憶,很快就回來了。不到半個小時,十塊嶄新的、油光锃亮的電子表,就出現(xiàn)在了我的面前。
我把它們小心翼翼地揣進懷里,然后,向著華強北人流量最大的路口走去。
我沒有柜臺,也沒有叫賣的喇叭。我只是找了塊干凈的報紙鋪在地上,把十塊手表整齊地擺在上面。然后,我就靜靜地蹲在那里,等著我的第一個顧客。
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這對我來說,是一場豪賭。贏了,我能吃上一口飽飯。輸了,我可能真的會餓死在這個陌生的城市。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過去了。無數(shù)人從我面前走過,但沒有人停下來。
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一個穿著喇叭褲、戴著蛤蟆鏡的年輕男人,在我面前停下了腳步。
“靚女,這表,怎么賣?。俊彼靡豢邗磕_的普通話問道。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八……八塊?!蔽覉蟪隽艘粋€比成品便宜兩塊,但又能保證我足夠利潤的價格。
“八塊?”他拿起一塊表,翻來覆去地看了看,“行!給我來五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