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權(quán)傾朝野的奸臣,我是失了勢的落魄公主。 宮變那夜,他親手絞殺我的皇兄,
卻在我窗前跪了整夜。 「殿下若不愿見臣,臣便跪到您愿意見為止。」 我推開門,
將金簪刺入他胸膛。 他攥住淌血的手心低笑:「公主還是這般…讓臣心折?!?/p>
后來他操控著我寫下禪位詔書,卻在玉璽落下時扣住我的腕。 「陛下可知,玉璽蓋下,
您就成了亡國之君?」 我咬唇不語,他卻突然撕碎詔書,將我擁入懷中。
「不如換個條件——」 「用你的自由,換這江山易主?!沟钣钌钐帲?/p>
血腥氣混著夜來香的濃馥,織成一張令人窒息的網(wǎng)。窗外,殺伐聲已漸漸稀落,
唯有火把噼啪燃燒的爆響,和鐵甲靴踏過玉階的沉悶節(jié)奏,一聲聲,
敲打在宮墻每一個活物的心尖上。冷。刺骨的冷意從金磚地面滲上來,穿透薄薄的絲履,
纏繞上腳踝,一路蔓延到永寧公主李昭的心口。她蜷在窗后的陰影里,像一尊失了魂的玉雕,
動也不動。織金的裙裾拖曳在地,沾了塵埃,也沾了窗外飄進來的、帶著鐵銹味的濕氣。
她不敢點燈,黑暗中,聽覺便格外敏銳。遠處,似乎還有一兩聲瀕死的慘嚎,短促,
戛然而止。近處,是巡邏甲士腰間佩刀與鎧甲的碰撞,規(guī)律,冰冷,透著絕對的掌控力。
還有……窗外那個人的呼吸。平穩(wěn),綿長,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耐心,就響在她的窗欞之下。
他從子時跪到了現(xiàn)在,跪在這片他剛剛親手用鮮血洗刷過的宮苑里。
玄色的朝服幾乎融進夜色,只余衣擺上用暗金線繡出的蟒紋,在偶爾晃過的火光映照下,
反射出幽微的光。當(dāng)那最后一聲熟悉的、屬于她皇兄的絕望嘶吼徹底消失在夜空中時,
窗外的人,當(dāng)朝首輔,權(quán)傾朝野的奸臣裴衍,便出現(xiàn)在了這里。然后,他撩袍,屈膝,
跪在了她緊閉的窗前?!暗钕??!彼穆曇繇懫?,穿透薄薄的窗紙,清晰得如同耳語。
依舊是那般清潤溫和,聽不出半分剛剛經(jīng)歷過一場宮變的戾氣,甚至帶著一絲詭異的恭敬,
“夜露深重,您久未安寢,于鳳體不利。”李昭的指甲猛地掐入掌心,
刺痛讓她勉強維持著一絲清明?!俺贾溃钕麓丝滩辉敢姵??!彼穆曇衾^續(xù)傳來,
平穩(wěn)無波,“無妨。殿下若不愿見,臣便跪到您愿意見為止?!彼f得那般理所當(dāng)然,
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最簡單不過的事實。仿佛他不是那個剛剛弒君篡位的逆賊,
她也不是那個頃刻間失去一切、岌岌可危的前朝公主。仇恨的毒焰在李昭的心底灼燒,
幾乎要焚毀她的理智?;市煮@恐扭曲的面容在她眼前不斷閃現(xiàn),
還有父皇母后早逝時的囑托……她這個唯一的妹妹,卻連皇兄的最后一面都未見上,
只隔著一重重宮闕,聽見了他生命的終曲。而劊子手,就在她的窗外,假惺惺地跪著,
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最殘忍的話。時間在死寂中流逝,每一息都漫長如年。
膝蓋接觸冰冷石地的聲音,他平穩(wěn)的呼吸聲,都成了最痛苦的凌遲。天際,
墨色開始一點點變淡,透出一種不祥的灰藍。她不能再躲下去。這扇窗,這道門,
根本護不住她。這深宮內(nèi)外,早已是他裴衍的天下。她的抗拒,她的悲憤,在他眼中,
或許不過是困獸猶斗的可笑戲碼。李昭慢慢地站起身,雙腿因久蜷而麻木僵硬。
她一步一步挪到妝臺前,黑暗中,摸索到一支金簪。簪頭尖銳,冷硬地硌著她的指腹。
這是她唯一能握住的“武器”。她走到門邊,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空氣,
猛地拉開了殿門。晨靄凄迷,宮燈殘光搖曳。裴衍果然跪在階下,身姿筆挺,
仿佛不是跪了整整一夜,而是剛剛蒞臨朝會。聽見門響,他抬起頭來。面容清俊,眉眼深邃,
若不是唇角那抹尚未徹底擦凈的、若有似無的血痕,當(dāng)真稱得上是一位翩翩濁世佳公子。
他看著李昭,目光沉靜,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眷注?李昭所有的恨意、恐懼、絕望,
在那一刻轟然爆發(fā)。她握緊金簪,用盡全身力氣,朝著他的心口刺去!沒有驚呼,沒有阻攔。
階下的侍衛(wèi)如同泥雕木塑,對此視若無睹。裴衍甚至沒有閃避。
鋒利的簪尖刺破了他玄色的朝服,沒入皮肉。李昭的手感受到了阻力,
以及溫?zé)嵴吵淼囊后w涌出的觸感。她抬眸,對上他的眼睛。他悶哼了一聲,
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隨即卻低低地笑了起來。他抬手,用染著血的手掌,
攥住了她握著金簪的、顫抖不已的手腕。力道不大,卻不容掙脫。“公主……”他凝視著她,
眼底竟漾開真切的笑意,仿佛得到了什么夢寐以求的珍寶,語調(diào)喑啞而沉醉,
“還是這般烈性……讓臣心折?!毖樦闹缚p滴落,洇濕了他朝服上的蟒紋,
也染紅了李昭素白的手指。那抹紅,燙得她幾乎要尖叫。她猛地抽回手,踉蹌著后退一步,
金簪當(dāng)啷一聲掉落在兩人之間的石階上,發(fā)出清脆又刺耳的聲響。
裴衍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的傷口,隨意抬手按壓了一下,復(fù)又看向她,
語氣溫和得像是在哄一個鬧脾氣的孩子:“氣可消了些?若還不夠,臣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隨時等候殿下?!崩钫褱喩戆l(fā)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只覺得冷,徹頭徹尾的冷。這個男人,是魔鬼。裴衍緩緩站起身,跪了一夜,
他的動作依舊從容優(yōu)雅。他走近她,無視她驚恐后退的姿態(tài),伸手,用未染血的那只手,
輕輕拂去她頰邊的一滴淚珠——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時落了淚。他的指尖冰涼,
帶著夜露的寒氣和一絲血腥?!暗钕拢彼麌@息般低語,“這皇宮太臟了,臣為您掃干凈了。
往后,再沒人能欺侮您?!薄螅坷钫训摹巴蟆?,
是被囚禁在了這座更加華美、卻也更加冰冷的宮殿里。裴衍沒有殺她,甚至沒有苛待她。
吃穿用度,一如往昔,乃至更勝從前。只是殿外守衛(wèi)的,全換成了他的人。
她見不到任何舊宮人,聽不到任何外面的消息。她像一只被拔去了羽翼的金絲雀,
困在鍍金的籠中。裴衍時常會來。有時是深夜,帶著一身酒氣或是夜露的清寒,
不由分說地闖入她的寢殿,什么也不做,只是靜靜地坐在窗邊,看著她,直到天色微明。
有時是白天,他會帶來一些珍奇玩物,或是她昔日喜歡的點心,擱在桌上,
然后拿起書案上的書,隨口與她論幾句經(jīng)史,仿佛他們還是從前那般,
一個是備受寵愛的公主,一個是備受倚重的臣子。李昭從不回應(yīng)。她要么閉目假寐,
要么望向窗外,將他視若無物。他也不強迫,只自顧自地說著話。朝堂上的趣事,
京郊的風(fēng)光,甚至是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瑣碎。他的聲音總是溫和的,耐心的。直到那一日。
他帶來了一卷明黃的綢緞。他將那卷綢緞在書案上鋪開,筆墨紙硯一一備齊。然后,
他走到一直僵坐在窗邊的李昭身后,伸出手,不容置疑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將她帶到書案前。
“殿下,”他的胸膛幾乎貼著她的脊背,聲音貼著她的耳廓響起,溫?zé)岬臍庀⒎鬟^,
卻讓她起了一層寒栗,“該寫詔書了。
”李昭的目光落在詔書上那早已擬好的文字上——“朕以菲薄,獲奉宗廟……今神器更易,
有德者居之……特禪位于攝政王裴衍……”字字句句,如同燒紅的鐵釘,釘入她的眼眸。
她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用盡全身力氣想要掙脫他的鉗制。但他的手臂如鐵箍般紋絲不動,
另一只手甚至溫柔地撫上她的肩,似在安撫,實則鎮(zhèn)壓?!暗钕率锹斆魅?,
”他的聲音依舊平靜,“應(yīng)當(dāng)明白,事已至此,詔書不過是個形式。您親手寫,
這天下能更平穩(wěn)地過渡,少流許多血。您若不愿……”他頓了頓,語氣微涼:“臣也不介意,
讓這形式更直接一些?!背嗦懵愕耐{。李昭停止了掙扎。她臉色慘白如紙,
眼底是一片死寂的灰燼。是啊,皇兄死了,宗室或被屠戮或被囚禁,朝堂盡是他的爪牙。
她寫與不寫,有什么區(qū)別?不過是讓他篡位的名目,好聽那么一點點。他握著她的手,
蘸了墨,筆尖懸在那卷決定江山命運的綢緞之上。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
感受到他脈搏的跳動,平穩(wěn),有力,掌控一切。而她的指尖,冰冷,僵硬,如同死物。
筆尖終于落下。橫,撇,捺……她像個提線木偶,在他的操控下,一筆一劃,
寫下將祖宗基業(yè)拱手讓人的屈辱言辭。每一個字,都耗盡她全部的氣力,都像是在剜她的心,
放她的血。墨跡淋漓,如同祭文。終于,寫到了最后?!皻J此。
”那方沉甸甸的、象征著至高皇權(quán)的傳國玉璽,被裴衍拿起,放入了她的手中。
冰涼的觸感激得她微微一顫。他握著她的手,引導(dǎo)著,將那方玉璽,
緩緩地、緩緩地移向詔書上朱砂預(yù)留的鈐印之處。玉璽越來越近。李昭的呼吸徹底停滯了。
眼眶酸澀得厲害,卻流不出一滴淚。亡國之君……她即將成為李朝江山最后的葬送者,
史書上最恥辱的一筆。就在那方玉璽即將落下的一剎那——裴衍卻突然扣住了她的手腕。
動作突兀,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玉璽懸停在半空,離那明黃綢緞,
僅有一紙之隔。李昭茫然地抬眸,對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睛。他的目光幽深如潭,
里面翻涌著她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不再是平日的溫和偽裝,也不是殺人時的冷酷殘忍,
那是一種……近乎痛苦的掙扎和一種熾熱到瘋狂的占有欲。他緊緊盯著她,
聲音低沉沙啞得不可思議:“陛下可知,”他第一次,用了這個稱呼,
卻是在這樣的情境之下,“玉璽一旦蓋下,您就成了亡國之君?!崩钫训淖齑紧鈩恿艘幌?,
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她知道,她當(dāng)然知道!這一切,不都是他逼她的嗎?為何此刻,
又要來問她?他仿佛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只是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每一個字都砸在她的心上:“史筆如鐵,千秋萬代,您都將被釘在亡國的恥辱柱上。
再無翻身之日?!彼罩氖滞螅菓彝5挠癍t,像一道未落的判決,
折磨著她僅存的神經(jīng)。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嘗到了腥甜的血味,依舊倔強地不發(fā)一言。
看著她蒼白臉上那抹刺眼的血痕,看著她眼中破碎的絕望和強撐的驕傲,
裴衍眼底最后一絲理智似乎也崩斷了。他突然猛地一揮手——“刺啦——!
”那卷寫滿了禪位詔書的明黃綢緞,被他狠狠撕扯開來,裂帛之聲尖銳地劃破了殿內(nèi)的死寂!
綢緞的碎片,如同凋零的落葉,紛紛揚揚地散落一地。李昭徹底怔住了,瞳孔驟然放大,
難以置信地看著地上那些碎片,又看向眼前這個情緒莫測的男人。他……他撕了詔書?
為什么?在她尚未反應(yīng)過來之際,裴衍已經(jīng)一把將她狠狠地擁入懷中!他的懷抱冰冷而堅硬,
帶著不容抗拒的強勢力道,幾乎要將她的骨骼揉碎。他胸前的傷口似乎又被崩裂,
淡淡的血腥氣混著他身上清冷的檀香,充斥了她的鼻腔。他在她耳邊喘息著,
聲音壓抑而滾燙,
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不如……我們換個條件——”李昭僵在他懷里,大腦一片空白。
然后,她聽見了他接下來的話,每一個字,都如同驚雷,
炸響在她混沌的世界里:“用你的自由,”他的唇幾乎貼著她的耳廓,氣息灼熱,
“換這江山易主?!钡顑?nèi)死寂。只有彼此交織的、一急促一壓抑的呼吸聲,
還有那散落一地的明黃綢緞碎片,無聲地訴說著方才的驚心動魄。李昭被他死死禁錮在懷里,
動彈不得。她的臉頰被迫貼在他冰冷的朝服上,那抹未干的血跡蹭濕了她的肌膚,
帶著鐵銹般的腥氣,令人作嘔。他的話,如同鬼魅的低語,一遍遍在她耳畔回蕩。
用你的自由,換這江山易主。什么意思?他不要這禪位詔書了?他不做名正言順的皇帝了?
那他費盡心機發(fā)動宮變,弒君篡位,染這一身血污,又是為了什么?
僅僅只是為了……困住她?這個念頭荒謬得讓她想笑,
可胸腔里充斥的卻只有無盡的悲涼和恐懼。他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僵硬和不解,手臂收得更緊,
仿佛要將她徹底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他低下頭,下頜輕輕抵著她的發(fā)頂,
聲音里帶著一種近乎疲憊的沙啞,卻又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偏執(zhí)。“詔書我可以另找由頭,
史書我可以讓人去改?!彼卣f,仿佛在談?wù)撎鞖?,“這龍椅,我想坐,
有沒有你這道旨意,都一樣。不過是多些麻煩罷了。”“但你不一樣,昭昭。
”他突然喚了她的乳名。那么自然,又那么突兀,帶著一種令人心驚肉跳的親昵。
李昭猛地一顫?!巴鰢拿柼K,不該落在你頭上。”他的語氣平靜無波,
卻透著一股能掌控一切的瘋狂,“我的公主,合該干干凈凈的?!彼淖杂伞瓝Q江山易主?
李昭混沌的腦子漸漸清晰起來,一個可怕的猜測浮上心頭,讓她如墜冰窟。
他……他不是要放她走。他是要她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囚禁在他的身邊。用她一生的自由,
來換取李朝江山名義上的“和平”過渡?或者,只是一個徹底占有她的借口?
“你……”她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干澀嘶啞,破碎不堪,“你到底……想要什么?
”裴衍低低地笑了起來,胸膛震動,牽動了傷口,他卻渾不在意。他松開她一些,抬手,
用指腹輕輕擦去她唇上那抹刺眼的血痕,動作堪稱溫柔,眼神卻幽深得令人窒息。
“我想要什么?”他重復(fù)著她的問題,目光如同實質(zhì),細細描摹著她的眉眼,
仿佛要將她的魂魄都吸走,“我從一開始,想要的就只有你?!薄皩m變那夜,我跪在你窗外,
就在想……”他的指尖滑過她冰涼的臉頰,“我的公主,此刻是不是怕得在哭?我該怎么做,
才能把她好好地藏起來,不讓這風(fēng)雨沾惹她分毫?”“你看,我現(xiàn)在做到了。
”他的語氣甚至帶上了一絲奇異的滿足感,“那些礙事的、讓你傷心的、對你不好的,
我都清理干凈了。從今往后,你的世界,只有我。”瘋子!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李昭渾身冰冷,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她看著眼前這張俊美卻扭曲的面孔,
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識到,裴衍對她的執(zhí)念,已經(jīng)深入骨髓,成了癲狂。他不是愛她,
他是要獨占她,摧毀她,將她變成只屬于他的禁臠?!叭绻摇淮饝?yīng)呢?
”她聽到自己顫抖的聲音問。裴衍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眼底掠過一絲陰鷙。
他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直視著他?!澳俏覀兙桶丛瓉淼姆绞健?/p>
”他的聲音冷了下去,不再有絲毫偽裝,“玉璽蓋下,你成為史書上的亡國公主。
然后……”他湊近她,鼻尖幾乎要碰到她的,
語氣輕柔卻飽含威脅:“我會把你鎖在摘星閣的最高處。那里離天最近,風(fēng)景最好,
也最是寂寞。除了我,誰也不能見。你可以用余下的所有時間,去慢慢咀嚼亡國的滋味。
”“昭昭,”他問,“你選哪個?”沒有選擇。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給過她選擇。
所謂的換一個條件,不過是更殘忍的戲弄,
是讓她清醒地、主動地跳進他精心打造的黃金囚籠。李昭閉上了眼睛,
長長的睫毛劇烈地顫抖著,如同瀕死的蝶翼。最后一絲力氣也從體內(nèi)抽離,她軟倒下去,
被他及時攬住。絕望如同潮水,滅頂而來。她輸了,輸?shù)脧貜氐椎?。不是輸給了江山易主,
不是輸給了國破家亡,而是輸給了這個男人瘋狂而執(zhí)拗的占有欲。她連選擇如何毀滅的權(quán)力,
都沒有?!啊??!币粋€輕得幾乎聽不見的音節(jié),從她蒼白的唇間逸出。用我的自由,
換這江山……茍延殘喘。用我的一生,換一個囚籠里的“干凈”。裴衍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眼底的陰鷙瞬間散去,重新漾開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滿足和愉悅。他打橫將她抱起,
走向內(nèi)殿。“很好?!彼橇宋撬念~頭,如同獎勵一個聽話的孩子,“我的昭昭,
最是懂事?!崩钫褜⒛樎裨谒男厍?,不再掙扎,也不再說話。眼淚無聲地滑落,
浸入他玄色的衣袍,轉(zhuǎn)瞬消失不見。殿外,天色終于大亮。陽光穿透窗欞,
照亮了滿地的狼藉——那被撕碎的禪位詔書,如同破碎的江山夢,無聲地躺在金磚之上。
而抱著她的這個男人,踏著這滿地的碎片,一步步,走向那深不見底的未來。他的懷抱很冷,
他的心跳卻沉穩(wěn)有力。他說:“睡吧。往后,有我在?!崩钫言谒麘牙?,睜著空洞的眼睛,
望著殿頂精美的彩繪。她知道,她的天,從此刻起,再也不會亮了。
那聲輕若蚊蚋的“好”字出口的瞬間,李昭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也隨之被抽離了出去,
輕飄飄地懸在半空,冰冷地俯視著下方那個被裴衍橫抱起的、名為“永寧公主”的軀殼。
她用自由換來了什么?不是江山的保全——裴衍依舊會稱帝,
李朝的宗廟或許會換一種方式存在,或許終將徹底湮滅。她換來的,只是一個虛名,
一個他口中“干干凈凈”的亡國公主身份,而非史書上筆墨誅心的“亡國之君”。多么可笑。
他用最血腥的手段奪走一切,卻還要惺惺作態(tài)地替她維護最后一點可憐的、虛無的體面。
而代價,是她的一切。裴衍的步伐穩(wěn)健,抱著她穿過重重宮帷,
走向內(nèi)殿那鋪著柔軟錦褥的床榻。他的懷抱不再像剛才那般用力到令人窒息,
反而帶著一種近乎珍視的輕柔,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珍寶??伤厍暗膫跐B出的血跡,
依舊透過衣料,黏膩地貼著她的手臂,無聲地提醒著她,這“珍視”之下,
是何等殘酷的底色。他將她輕輕放在床上,拉過錦被仔細蓋好。指尖拂過她的鬢角,
動作溫柔得令人膽寒?!八??!彼貜?fù)道,嗓音低沉,“累了整夜,該歇息了。
”李昭閉上眼,順從地沒有動彈。她聽得見他并未離開,而是坐在了床沿,目光如同實質(zhì),
流連在她的臉上。那目光里翻滾著太多她無法理解、也不愿去理解的情緒:熾熱的占有,
扭曲的滿足,或許還有一絲……得償所愿的疲憊?她僵硬地躺著,每一寸肌肉都緊繃著,
假裝入睡。內(nèi)心卻如同被投入滾油,反復(fù)煎熬。逃離?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
就如同瘋長的藤蔓,瞬間纏繞了她整個心臟。怎么逃? 殿外是他最精銳的親衛(wèi),鐵桶一般。
這深宮九重,早已是他的私產(chǎn)。她甚至不知道如今的宮墻之外,是何光景。
舊日忠于皇兄的臣子,是死了,降了,還是也在苦苦掙扎? 她一無所有。沒有幫手,
沒有武器,甚至連這具身體,都因恐懼和絕望而虛弱不堪。每一次他靠近,
她都需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抑制住顫抖和尖叫。每一次他看似溫存的觸碰,
都讓她胃里翻江倒海,只想嘔吐??扇羰遣惶印?難道真要如他所說,
成為他精心飼養(yǎng)的金絲雀,活在這用鮮血和謊言編織的牢籠里,對他強顏歡笑,承歡獻媚?
直至紅顏老去,靈魂徹底枯竭?皇兄……父皇……母后…… 她在心底無聲地吶喊,
我該怎么辦?眼淚無聲地從緊閉的眼角滑落,迅速沒入枕衾之中。
坐在床沿的裴衍看到了那滴淚。他伸出手指,
極其緩慢地、小心翼翼地接住了下一滴即將墜落的淚珠。溫?zé)岬囊后w在他指尖暈開,
他的眼神驟然變得幽深而復(fù)雜。他俯下身,微涼的唇輕輕吻去她眼角的濕痕?!皠e哭。
”他啞聲道,語氣里帶著一種令人迷惑的疼惜,“昭昭,別怕我。我永遠不會傷害你。
”可你已經(jīng)把我傷得體無完膚。 李昭在心底嘶吼,嘴唇卻死死抿住,
不敢泄露一絲一毫的真實情緒。她知道,此刻任何一點反抗,
都可能招致他更不可預(yù)測的瘋狂。她必須隱忍,必須偽裝?;钕氯ァV挥谢钕氯?,才有可能。
從這一天起,一種詭異而壓抑的“日?!遍_始了。裴衍幾乎夜夜留宿在她的宮中。
他不再像最初那樣只是枯坐,而是強硬地將她擁在懷里入睡。無論李昭如何僵硬,
如何背對著他,他都會從身后環(huán)住她的腰,將下頜抵在她的發(fā)頂,以一種絕對占有的姿態(tài),
將她禁錮在方寸之間。他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頸側(cè),帶來一陣陣戰(zhàn)栗。她整夜整夜地?zé)o法安眠,
聽著他平穩(wěn)的呼吸,感受著他手臂的力量,內(nèi)心的恨意與恐懼交織蔓延。有時深夜,
他會突然醒來,然后不由分說地扳過她的臉,吻她。 那吻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
掠奪著她的呼吸,唇齒間彌漫著淡淡的血腥氣和檀香味——那是屬于他的、洗刷不掉的印記。
她像一具木偶,不回應(yīng),也不反抗,唯有在被他吻得幾乎窒息時,
眼角才會生理性地沁出淚花。每到這時,裴衍會稍稍松開她,
用指腹摩挲著她被吻得紅腫的唇瓣,眼底翻滾著駭人的暗潮。他會低笑,
語氣似嘆似慰:“總有一天,你會習(xí)慣的。昭昭,總有一天,你會看著我?!卑兹绽?,
他處理完朝政,總會來她宮中。 他不再逼她寫任何東西,反而會帶來許多東西。
珍貴的珠寶、稀世的古玩、江南新進的綾羅綢緞……他甚至記得她小時候喜歡吃的糖蒸酥酪,
讓御膳房日日做了送來。他將一支通體碧綠的翡翠簪插入她的發(fā)間,對著銅鏡端詳,
語氣溫柔:“我的昭昭,合該用這天下最好的東西?!崩钫芽粗R中。女子容顏依舊絕美,
卻面色蒼白,眼瞳深處是一片死寂的荒蕪。她頭上價值連城的發(fā)簪,身上華美無比的宮裝,
都像是套在枷鎖上的精致裝飾。她猛地抬手,拔下那支發(fā)簪,扔在地上! 翡翠撞擊金磚,
發(fā)出清脆的裂響,簪頭摔出了一道細微的裂紋。殿內(nèi)氣氛瞬間凝滯。
侍立的宮人嚇得噗通跪地,渾身發(fā)抖。裴衍臉上的溫柔一點點褪去,眼神沉靜地看著她,
看不出喜怒。李昭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已經(jīng)做好了承受他怒火的準備。然而,
他只是靜靜地看了她片刻,然后彎腰,親自拾起了那支玉簪。他用指尖輕輕撫過那道裂痕,
忽然笑了笑?!安幌矚g?”他語氣平淡,“無妨,明日讓內(nèi)務(wù)府再送新的來。
直到找到你喜歡的為止?!彼?,似乎還想再為她簪上。李昭下意識地偏頭躲開。
他的手頓在半空。一瞬間,李昭仿佛看到他眼底有什么東西碎裂了,
那是一種近乎受傷的陰郁,但轉(zhuǎn)瞬即逝,快得讓她以為是錯覺。隨即,他的手腕猛地用力,
扣住她的后腦,強迫她轉(zhuǎn)過頭來!力道之大,讓她痛得悶哼一聲。“昭昭,
”他盯著她的眼睛,嘴角噙著笑,眼神卻冷得嚇人,“要聽話?!蹦侵е押鄣挠耵?,
被他重新、甚至更加強硬地插回了她的發(fā)間,冰涼的簪體硌得頭皮生疼?!澳憧?,
”他端詳著她,仿佛在欣賞一件被強行修正完美的藝術(shù)品,“多配你?!边@樣的戲碼,
時不時地上演。 她消極地抵抗,不梳妝,不用膳,整日對著窗外一株枯敗的石榴樹發(fā)呆。
裴衍來了,見她如此,也不強迫。只是下一次他來時,那株石榴樹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株開得正艷的西府海棠?!安幌矚g枯敗的東西,看了惹我的昭昭傷心。
”他輕描淡寫地說,仿佛只是換掉了一幅不合心意的畫。他喂她用膳,她緊閉雙唇。
他便放下勺子,慢條斯理地道:“殿下若不用膳,今日侍奉的這一班宮人,
便都也不必用膳了。他們餓死事小,若是日后無人盡心伺候殿下,便是他們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