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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早上總是很吵，尤其是餐桌上。
大哥吸溜著豆?jié){嫌燙，二姐抱怨雞蛋羹太老。
爸爸踹開我的椅子，把最后一根油條夾到大哥碗里。
“就知道吃，沒聽你姐說雞蛋羹太老了！重新去給她蒸一碗！”
我乖乖起身，一只碗?yún)s扣在了我頭上。
蛋羹燙得我頭皮好疼。
“爸跟你說話呢，你啞巴了？！咱們家怎么出了你這么個沒教養(yǎng)的東西?！?/p>
我笑著說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我轉(zhuǎn)身邁著小短腿爬上到我腰間的凳子上，重新給姐姐蒸蛋羹。
筷子很長，我的手很小。
幾乎拿不住。
一包紙巾擦著我的臉飛了過去。
“打雞蛋小點聲！人不大，脾氣不??！再鬧出動靜就把你扔出去！”
后來我徹底安靜了。
爸爸卻死死抱住我，任誰拉拽都不肯撒手。
“子彥，爸爸不要你走！”
......
“那孩子還是沒人來接嗎？”
“也不能天天加班陪他等啊，這都8點了?！?/p>
幼兒園門口只剩我一個小小的身影。
路燈把我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
我踮著腳看，又坐在馬路牙子上等。
路過的車燈一盞又一盞，卻沒有一盞在我身邊停下。
老師第三次出來的時候，我正盯著腕上的兒童手表。
“老師，我爸爸馬上就來了，你們先走吧。”
可是手表屏幕一片漆黑。
哥哥把它扔給我的時候，裹滿了泥，屏幕碎裂。
它本來就是壞的。
但我還是很開心，哥哥送我了一個兒童手表。
我把它擦得干干凈凈。
這樣每天晚上，都可以跟老師說讓她先走。
然后自己走半個小時回家。
今天也是一樣。
只要我不麻煩別人，不麻煩爸爸，他們就會對我笑。
我走進熟悉的小巷子，黑得看不見手指。
這條路最近。
也最讓人害怕。
我邁著小短腿飛快地跑。
就算踩到一坨軟軟的熱乎乎的東西也不敢停下。
直到穿過巷子，看見自家大門。
大哥在門口吐煙泡泡，聽到聲音一個煙頭飛了出來。
落在我腳邊。
我伸出小手把它撿起來摁滅，扔到了垃圾桶里。
大哥卻快步上前一巴掌甩在我臉上。
“媽的，嚇得我心臟都要跳出來了！要是敢告訴爸，老子把你頭剁下來！”
他經(jīng)常跟我說這些話。
大哥上初中，喜歡和一群哥哥們一起騎電摩。
但是爸不讓他出門。
爸爸說那些都是精神小伙，上不了臺面，和我們家不一樣。
哥就帶著我一起去。
去兒童樂園。
只是出了別墅區(qū)兩條街，就把我扔在路邊。
晚上再把我撿回去。
我會和爸爸說，哥哥今天給我買了冰激凌，還帶我玩會轉(zhuǎn)的小馬。
這些都是我趴在兒童樂園欄桿上看到的。
有時也會說漏嘴，比如玩了會碰碰撞的車子。
哥哥聽到車子，就會半夜把我從床上拽下來，扔到地上。
可他從沒剁過我的頭。
我想，大哥是愛我的。
大哥忽然拔腿就往大門里跑，一邊跑一邊嫌惡地扇風(fēng)。
“爸！林子彥拉褲子了，滿腿都是?！?/p>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腿，就知道自己又犯錯了。
在小巷里踩到的屎，因為跑太快，都甩在了腿上。
我怯怯地站在門口。
爸爸有潔癖，不喜歡別人踩臟他的地板。
哥哥姐姐可以，毛毛也可以。
毛毛是我家養(yǎng)的卷毛小狗。
爸爸舉著藤條沖出來，看到印著臟污的草坪，臉色鐵青。
“再敢踩進來一步打斷你的腿！”
藤條狠狠抽在我小腿上，火辣辣地疼。
我咬著嘴唇不敢哭出聲。
“去拿水管，自己在院子外沖干凈！”
冰涼的水柱打在身上，我哆嗦著擠出笑容。
“爸爸看我像不像毛毛洗澡？我、我比毛毛還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