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是被一陣壓抑的呻吟聲吵醒的。睜開眼,看到妘婺蜷縮在床邊,雙手抱著頭,一臉痛苦不堪的表情。
“嘶……頭要炸了……”她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鼻音,“幾點了?我怎么回來的?感覺記憶從第三杯長島冰茶之后就斷片了,后面全是馬賽克?!?/p>
她揉著太陽穴,可憐巴巴地轉(zhuǎn)過頭來看我,眼神里帶著宿醉后的茫然和一點點不易察覺的試探。
我心里冷笑,面上卻波瀾不驚,伸手從床頭柜拿起早就準備好的溫水遞給她:“先喝點水。昨晚你醉得厲害,是晟煊送你到樓下的?!?/p>
我刻意清晰地說出“晟煊”這個名字,目光像精密儀器一樣掃描著她的面部微表情。果然,她接過水杯的手指幾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眼神迅速飄向別處,不敢與我對視。
“是……是嗎?”她喝了一大口水,試圖用吞咽動作掩飾慌亂,“唉,又麻煩他了……我昨晚沒說什么胡話,或者……做什么蠢事吧?”她的語氣努力裝得輕松,但那絲緊張像蛛網(wǎng)一樣纏繞著她的聲音。
“應(yīng)該沒有吧,”我語氣平淡,掀開被子下床,開始穿衣服,“他送你到樓下,跟我說你喝多了,讓我好好照顧你,然后就走了。我沒細問?!蔽冶硨χ?,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以后別喝那么多了,傷身體,也讓人擔心。”
“知道啦知道啦,下次不敢了。”她似乎大大地松了口氣,語氣立刻變得嬌憨起來,掀開被子爬過來,從后面抱住我的腰,把發(fā)燙的臉貼在我背上,“還是老公最好,沒嫌我丟人?!?/p>
老公?這個曾經(jīng)讓我心頭發(fā)燙的稱呼,此刻聽起來像是最惡毒的諷刺。我強忍著體內(nèi)翻涌的、想要立刻推開她的厭惡感,肌肉僵硬了一瞬,才抬手拍了拍她環(huán)在我腰上的手:“起來吧,我去弄點早餐,空腹更難受?!?/p>
日子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強行撥回了原來的軌道。我照常上班,開會,寫代碼,調(diào)試bug。下班回家,給她做飯,聽她嘰嘰喳喳地嘮叨哪個甲方又提了奇葩要求,哪個編輯又催稿催命。妘婺似乎真的把那天晚上的爛事選擇性遺忘了,或者,她憑借強大的心理素質(zhì),把那份心虛和愧疚深深地埋了起來,表面上對我甚至比以前更加體貼黏糊,像是在拼命彌補什么,又像是在極力證明什么。
但她和晟煊之間的聯(lián)系,卻像暗河下的水流,非但沒有斷絕,反而變得更加隱秘和頻繁。
她的微信提示音比以前響得更勤,而且她開始有了一個小動作——收到消息時,會下意識地瞥我一眼,然后側(cè)過身去,或者拿起手機走到陽臺或衛(wèi)生間去回復。那副做賊心虛的樣子,拙劣得讓我想笑。
有一次周末,我們窩在沙發(fā)里看電影,她的手機就放在茶幾上。屏幕突然亮起,彈出的一條微信消息內(nèi)容清晰可見,發(fā)送者的名字是“煊狗”。
那是一條搞笑的短視頻鏈接,下面的附言是:“妞,昨晚你可是主動投懷送抱哦,小爺我清白差點不保,記得請吃飯補償我受傷的心靈(狗頭保命)?!?/p>
妘婺像被燙到一樣,瞬間抓過手機,拇指飛快地劃掉通知,鎖屏,整個動作行云流水,但臉上那一閃而過的慌亂和僵硬沒能逃過我的眼睛。
“誰?。考追接执吒辶??”我假裝被電影情節(jié)吸引,目不斜視,隨口問了一句,語氣拿捏得恰到好處,帶著點關(guān)心,又不過分好奇。
“???沒,不是,”她連忙否認,聲音有點發(fā)緊,“一個……一個朋友,瞎發(fā)的垃圾段子?!彼噲D用輕松的語氣掩蓋,但那絲不自然像水面的油污,怎么也藏不住。
“哦。”我點點頭,沒再追問,重新把注意力放回電影上。心里那團冷火,卻燒得更旺更烈了。晟煊,你這是在試探我的底線?還是在享受這種偷腥的刺激感?很好,你繼續(xù)。
從那天起,我啟動了我的復仇計劃。第一步,信息收集。
我知道妘婺的所有密碼,她對我曾經(jīng)是完全不設(shè)防的——手機解鎖密碼,微信支付寶密碼,銀行卡密碼,甚至她那幾個繪畫平臺的賬號密碼,我全都知道。這份曾經(jīng)的“信任”,如今成了我手中最鋒利的刀。
我利用她洗澡、深夜熟睡或者專注畫畫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時候,像幽靈一樣拿起她的手機,熟練地解鎖,直接點開和晟煊的聊天界面。
記錄往前翻,果然,充斥著大量曖昧不清的對話。大部分是晟煊主動,各種插科打諢,言語試探,但妘婺的回應(yīng)也并非全然拒絕,那種“哥們兒”式的打鬧背后,總透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縱容和邊界模糊。尤其是在KTV那晚之后,晟煊的言語變得更加露骨和大膽。
“那天晚上,你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壞笑)”
“喂,說真的,妘婺,要是沒有酆刖那家伙,你會不會給小爺我一個轉(zhuǎn)正的機會?”
“你男朋友那邊……沒發(fā)現(xiàn)什么吧?我看他那天好像先走了?!?/p>
妘婺的回復通常是:“閉嘴吧你!再提翻臉了??!”、“喝斷片了,鬼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他沒事,你少胡說八道,別給我惹麻煩?!?/p>
看著這些文字,我能清晰地勾勒出晟煊那副自以為得計的嘴臉,以及妘婺那種欲拒還迎、左右搖擺的心態(tài)。她或許沒有主動背叛的意圖,但她的猶豫和隱瞞,本身就是一種背叛。
很好,你們兩個,一個都別想跑。
我也開始動用一切資源調(diào)查晟煊。通過幾個和他有交集的朋友,旁敲側(cè)擊;翻遍他所有的社交媒體動態(tài)——微博、朋友圈、Instagram。這家伙活得相當高調(diào),喜歡曬美食、曬旅行、曬新買的球鞋潮牌,在一家頗有名的設(shè)計公司做創(chuàng)意總監(jiān),家境殷實,確實有點小才氣,身邊也從來不缺鶯鶯燕燕,但感情史似乎都很短暫,典型的玩咖心態(tài)。妘婺對于他而言,或許就是那個“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的“好哥們”,一旦機會出現(xiàn),他絕不會猶豫。
我的日常工作反而因此效率奇高。因為所有的腦細胞和精力,白天都下意識地儲存起來,投入到如何精密策劃這場復仇之中。我甚至開始偷偷研究一些社會工程學、心理學和游走于法律邊緣的手段,尋找那些能造成最大程度傷害,卻又讓自己能完美脫身的方法。
同事看我最近代碼寫得飛快,bug率奇低,還開玩笑:“刖哥,最近打了雞血了?是不是和嫂子好事將近,攢錢買婚房呢?”
我推了推眼鏡,露出一個毫無破綻的微笑:“是啊,在計劃一些‘大事’?!?/p>
確實是大事,天大的事,毀滅性的大事。
晚上回家,看著妘婺毫無防備地吃著飯,或者蜷在沙發(fā)上刷劇,偶爾抬頭對我露出一個依賴的笑容,我甚至會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那些骯臟的聊天記錄和KTV角落的畫面只是一場噩夢。但下一秒,冰冷的現(xiàn)實就會狠狠砸回來,將我心中那僅存的一絲柔軟和猶豫徹底碾碎。
妘婺,別怪我。路是你自己選的。你選擇了欺騙,就要有承擔欺騙后果的覺悟。
還有晟煊,好好享受你最后的好日子吧。你很快就會為你那惡心的挑釁和得意,付出你無法想象的代價。
暴風雨來臨之前,海面總是格外平靜。他們沉浸在自己編織的虛假安寧里,或心懷鬼胎,或自欺欺人,絲毫不知道,我已經(jīng)悄然張開了網(wǎng),正冷靜地等待著最佳時機,一步步收緊。
復仇的樂章,前奏已經(jīng)響起。
晟煊似乎因為妘婺事后的回避和模糊態(tài)度,反而被激起了某種病態(tài)的征服欲。他開始更頻繁、更大膽地聯(lián)系妘婺。
一個周六的下午,陽光挺好,妘婺正窩在陽臺的懶人沙發(fā)上曬著太陽看小說。她的手機響了,看來電顯示,她明顯愣了一下,猶豫了幾秒才接通。
“喂?”她的聲音有點不自然。
電話那頭隱約傳來晟煊笑嘻嘻的聲音,聽不清具體內(nèi)容。
“???現(xiàn)在?”妘婺下意識地看了我一眼。
我正坐在餐桌旁對著筆記本電腦,假裝在處理工作郵件,實則耳朵像雷達一樣捕捉著她的每一絲反應(yīng)。
“哦……你們公司的項目啊……”她語氣遲疑,“找插畫師?可是我最近……”
又聽了一會兒,她捂住話筒,有點為難地轉(zhuǎn)向我:“刖,晟煊說他們公司接了個新品牌的全案,想找外包插畫師合作,風格覺得挺適合我的,約我出去聊聊細節(jié),就在樓下的咖啡館?!?/p>
我心里冷笑,項目合作?這借口找得可真夠爛的。但我臉上露出的是全然的支持和理解:“去吧,工作上的事要緊。機會難得嘛。談完了早點回來就行。”
她似乎沒想到我這么痛快就答應(yīng)了,甚至沒有提出要一起去,愣了兩秒才確認道:“你……不陪我一起去嗎?就是聊聊,很快的?!?/p>
我這才從電腦屏幕前抬起頭,推了推眼鏡,笑得溫和又大度:“你們談專業(yè)細節(jié)我去干嘛?杵在旁邊當電線桿?。吭僬f了,我這兒正好有個緊急的bug要修復,老板催得急。去吧,好好談,爭取把項目拿下?!蔽业谋砬楹驼Z氣,完美扮演了一個信任女友、專注工作的男朋友。
她仔細看了看我的臉,確定找不到一絲一毫的懷疑和勉強,才像是松了口氣,語氣也輕快了些:“那好吧,我盡快回來。你忙完也休息一下,別老對著電腦?!?/p>
她起身去臥室換衣服,還稍微化了點淡妝。我看著她的背影,眼神冰冷。筆記本電腦屏幕上,根本不是什么工作郵件,而是一個遠程控制界面,我剛剛悄無聲息地激活了妘婺手機里的一個后臺錄音程序——這是我前幾天趁她睡著時,偷偷在她手機里植入的一個小玩意兒。同時,我放在她隨身包包夾層里的一個紐扣式微型錄音筆也處于工作狀態(tài)。雙保險。
半個多小時后,妘婺回來了。表情有點微妙的疲憊,遠不像去談成一個項目的興奮樣子。她把包扔在沙發(fā)上,語氣盡量自然:“聊完了,項目還挺大的,不過要求也挺多,我得好好琢磨下報價和方案?!?/p>
“嗯,慢慢來,別給自己太大壓力?!蔽液仙想娔X,給她倒了杯水,“晟煊呢?他沒給你壓價吧?”
“沒,公事公辦的樣子?!彼舆^水杯,眼神閃爍了一下,很快低下頭喝水,掩飾了過去。
晚上,確認她睡熟后,我像個幽靈一樣起身,拿出藏在書房抽屜里的專用設(shè)備,先遠程下載了她手機里的通話錄音,然后又取回了她包里的錄音筆。戴上高性能的降噪耳機,我點開了音頻文件。
咖啡館環(huán)境音嘈雜,但兩人的對話被清晰地捕捉下來。
一開始,確實是些冠冕堂皇的對話。晟煊侃侃而談他們虛構(gòu)的“新品牌”調(diào)性、目標人群、需要的視覺風格,妘婺偶爾插話詢問細節(jié),聽起來還真像那么回事。
但聊了不到十分鐘,晟煊就把話題扯遠了。
“婺婺,”他的聲音壓低了一些,帶著一種讓人不舒服的親昵,“你最近……好像有點躲著我???微信回得慢,約你也總說沒空。”
“沒有啊,你想多了?!眾u婺的聲音明顯帶著防備,“就是最近接了幾個稿子,比較忙而已。”
“得了吧,跟我還來這套?”晟煊輕笑一聲,那笑聲里充滿了篤定和一絲嘲諷,“因為那天晚上KTV的事?”
耳機里傳來妘婺吸氣的聲音,然后是椅子輕微摩擦地面的聲音,她似乎想后退?!瓣伸?!說好不提那事了!我喝多了,什么都不記得了!”她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慌亂和惱怒。
“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晟煊的語氣變得玩味,甚至有點惡劣,“我可記得清清楚楚。是你先撲過來抱著我不放的,嘴里的酒氣混著香水味,還挺帶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