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薄情辭?金縷斷暮色像被揉碎的血珀,
他親手為我描的遠山黛在淚水中暈成一片混沌。殿外甲士的腳步聲如催命鼓點,
我望著他腰間那枚曾說要護我一世的同心玉佩,聽他用溫柔得令人窒息的嗓音道:“阿硯,
待北疆平定,本君必迎你回宮?!?可當寒鐵鎖鏈扣上手腕時,我才明白,
這不過是帝王權術的又一場戲。軍營的風沙混著馬糞味撲面而來,我蜷縮在運糧車角落,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 蕭承煜,你既贈我金縷衣,為何又親手將我推入無間地獄?
猶記初入宮闈,春日宴上,他目光越過眾人,獨獨落在我身上,那一刻,
滿池荷香都不及他眼中溫柔。他為我簪花,低聲說:“阿硯,你當為我后?!?此后,
椒房獨寵,我以為握住了一生安穩(wěn)。卻不知,帝王的寵愛,不過是鏡花水月。邊疆戰(zhàn)事吃緊,
朝堂上主戰(zhàn)派與主和派爭執(zhí)不休。我在御花園偶然聽到他與宰相的密談,原來,
他要用我的 “犧牲”,換得軍心大振?!耙曰屎笾穑麆趯⑹?,定能讓他們拼死效命。
” 宰相的聲音冷硬,而他沉默許久,終是應下。我不愿相信,那個會在雨夜為我披衣,
會在我生辰親手制糕點的他,會如此狠心??墒聦崝[在眼前,詔書已下,我無從反抗。
到了軍營,我被安置在簡陋營帳,四周是士兵們不懷好意的目光。為首的副將打量我,
眼神像刀:“皇后娘娘?如今不過是我們消遣的玩意兒?!?我抱緊雙臂,
強裝鎮(zhèn)定:“我乃鳳儀天下之人,你們若敢放肆,他日陛下定讓你們死無全尸!
” 副將大笑,笑聲里滿是嘲諷:“陛下?他把你送來,就沒打算讓你活著回去。
”第二章 苦寒劫?暗夜歌夜幕像一塊破舊的黑布,沉甸甸地壓在軍營之上。
我躺在大通鋪上,身旁女子的啜泣聲如針般刺入耳膜。這所謂的床鋪,不過是幾塊木板拼湊,
上面鋪著散發(fā)著霉味的草席,老鼠在暗處窸窣穿梭,時不時從腳邊溜過,引得一陣驚呼聲。
翠袖就睡在我隔壁,她是個極為膽小的女子,白日里被士兵推搡了一把,便嚇得瑟瑟發(fā)抖。
此刻,她緊緊攥著我的手,指甲都陷入我掌心:“阿硯姐姐,我害怕……” 我輕聲安慰,
可自己的聲音都帶著顫意。營帳外,士兵們的笑罵聲、腳步聲交織,偶爾還傳來一兩聲馬嘶,
在這漆黑的夜里,顯得格外可怖。突然,一陣粗暴的腳步聲靠近,幾個士兵闖了進來,
火把的光晃得人睜不開眼。他們的目光在一眾女子身上掃過,最終落在翠袖身上。“就她了,
看著嫩?!?為首的士兵舔了舔嘴唇,伸手便去拽翠袖。翠袖驚恐地尖叫,拼命掙扎,
鬢間的銀簪搖搖欲墜 —— 那簪子,是昨日我見她頭發(fā)凌亂,順手送她的,
沒想到如今竟成了訣別之物?!安?,不要 ——” 翠袖哭喊道,指甲在地上劃出刺耳聲響,
可士兵們不為所動,拖著她便往外走。我想沖上去阻攔,
卻被另一個士兵一腳踹倒:“你也想嘗嘗滋味?別急,等會就輪到你。
” 門 “砰” 地關上,我癱坐在地,淚水奪眶而出。翠袖的哭喊聲漸漸遠去,
在寂靜的夜里,化為絕望的尾音。接下來的三日,我如同行尸走肉般活著。餓了,
便啃幾口硬得像石頭的干糧;渴了,就喝那帶著泥沙的水。營帳里彌漫著絕望的氣息,
不斷有女子被帶走,再沒回來。我蜷縮在角落,數著磚墻上的霉斑,每一道霉痕,
都像是命運刻下的詛咒。直到第四日,我被指派去給傷兵換藥。踏入那間營帳,
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混著腐臭撲面而來,我差點當場嘔吐。地上橫七豎八地堆著斷肢殘臂,
蒼蠅在傷口上嗡嗡亂飛,傷兵們的呻吟聲此起彼伏,宛如地獄的哀歌。我強忍著不適,
拿起藥箱,走向最近的一個傷兵。他的腿被齊膝截斷,傷口處的肉已經開始潰爛,
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氣味。我顫抖著手,為他清洗傷口、上藥,每一個動作,
都像是在撕裂他的皮肉,也撕裂著我的心。正當我為傷兵包扎完,準備去看下一個時,
一只粗糙的大手突然掐住我的腰。我驚恐地回頭,
只見一個滿臉刀疤的士兵正惡狠狠地盯著我:“聽說你曾是太子寵妃?來,
讓老子嘗嘗滋味 ——” 他的氣息噴在我臉上,滿是酒臭與腥膻。我拼命掙扎,
指甲在他頸間劃出三道血痕,可他力氣太大,我根本無法掙脫。絕望中,我咬碎舌尖,
裝死般癱軟下去。他以為我昏了過去,啐了一口,將我扔在地上:“真晦氣,死了還怎么玩。
”就在我意識逐漸模糊,以為自己要命喪于此之時,遠處突然傳來熟悉的馬蹄聲。那節(jié)奏,
是他的馬!我心中涌起一絲希望,可又很快被絕望淹沒 —— 他都將我送來這里,
又怎會來救我?第三章 修羅場?劫后生三個月轉瞬即逝,
曾經那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皇后已然消失不見,如今的我,成了軍醫(yī)帳篷里最得力的幫手。
那些在太醫(yī)院偷學來的醫(yī)術,如今派上了用場。我每日穿梭在傷兵之間,
用從太醫(yī)院偷學的醫(yī)術處理潰爛的傷口,在硝磺味中辨別藥材,
甚至學會了用弓弦為骨折的士兵接骨。夜晚,當營中一片死寂,
白日里那些血腥的場景便會在我腦海中不斷重現,
每晚都會被噩夢驚醒:蕭承煜站在金鑾殿上,腳下是堆積如山的白骨,
而我穿著沾滿血污的裙裾,像個跳梁小丑般被士兵推搡著獻舞。直到那個雪夜,
一切都發(fā)生了改變??耧L裹挾著暴雪,肆意地抽打著營帳,爐火在寒風中搖曳不定,
仿佛隨時都會熄滅。我正守在一位重傷士兵的床邊,為他更換著被血水浸透的紗布。突然,
帳簾被猛地掀開,一陣刺骨的寒風灌了進來,燭火劇烈晃動,險些熄滅。我下意識地皺眉,
抬眼望去,只見北疆副將沈硯之站在門口,他身披黑色斗篷,上面落滿了雪花,
眉眼間帶著幾分寒意,
眉間的朱砂痣在火光下格外醒目 —— 那是我曾親手為心上人點過的位置,
卻長在了另一個陌生男子的臉上。“軍醫(yī),可有傷藥?前線剛送回幾個重傷的兄弟。
”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幾分疲憊。我回過神,忙點頭,起身去拿藥箱。在遞藥的瞬間,
我們的手指不經意觸碰,我像觸電般縮回手,他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片刻,似有疑惑。
“你…… 看著有些眼熟。” 他開口,眉頭微蹙。我心中一驚,忙低下頭:“大人說笑了,
民女不過是一介卑微之人,怎會入得大人眼?!?他沒有再追問,轉身匆匆離去。
我望著他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那枚朱砂痣,就像一把銳利的刀,
劃開了我心底好不容易愈合的傷口,鮮血淋漓。
第四章 朱砂引?驚鴻瞥沈硯之是第一個對我露出善意的人。那是一個烈日高懸的晌午,
我正蹲在溪邊清洗沾滿膿血的紗布,粗糲的紗布磨得我雙手生疼,剛洗凈一塊,
便有個校尉帶著幾個士兵晃晃悠悠地走來。他們眼中閃爍著不懷好意的光,我心頭一緊,
忙站起身,下意識地往后退。“喲,這不是皇后娘娘嗎?怎么在這干這粗活,
不如跟哥哥們去營帳里,保準讓你輕松些?!?校尉伸手就來抓我的胳膊,我側身躲開,
卻被另一個士兵攔住退路。我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心中滿是絕望與憤怒。
就在我以為自己又要遭受凌辱時,一聲厲喝傳來:“住手!” 我循聲望去,
只見沈硯之騎著高頭大馬,身姿挺拔,仿若從天而降的戰(zhàn)神。他翻身下馬,
幾步走到校尉面前,臉色陰沉得可怕,用刀柄敲開糾纏我的校尉,
冷冷道:“她是本將親點的醫(yī)官,再敢冒犯,軍法處置?!?校尉心有不甘地嘟囔幾句,
帶著士兵悻悻離去。我藏起眼中的驚異,低聲道謝。他微微頷首,目光在我臉上停留片刻,
那眼神里,竟有幾分蕭承煜初見我時的驚艷。從那以后,他時常在眾人面前維護我,
分給我干凈的干糧,甚至悄悄送來草藥,讓我調養(yǎng)身體。某個月黑風高的夜晚,
營中一片寂靜,只有遠處傳來幾聲更夫的梆子聲。我正坐在營帳角落擦拭著藥箱,
沈硯之突然走了進來,他神色凝重,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然后壓低聲音:“你可愿隨我逃出這牢籠?我知你不是尋常女子,你眼中的恨,
與我亡妻臨死前一模一樣。”我聞言,手一頓,緩緩抬起頭,
緊緊盯著他腰間的玉佩 —— 那是蕭承煜賞賜給心腹的物件,通體瑩潤,雕工精細,
龍紋栩栩如生,一看便價值連城。我突然福至心靈,或許,這就是老天給我的復仇契機。
我故作猶豫,眼中閃過一絲掙扎:“大人,這…… 這可是欺君之罪,
萬一被抓到……” 他上前一步,目光堅定:“我已聯絡好舊部,只要出了這軍營,
便有藏身之處。我不想再為蕭承煜賣命,他昏庸無道,為了皇位不擇手段,
我妻子便是因他而死,我要為她報仇!” 他提及亡妻時,眼中閃過一絲痛苦,
那是我熟悉的,被背叛后的絕望。我心中冷笑,面上卻裝作被說服的樣子:“好,我信大人,
一切聽大人安排?!?他見我答應,臉上露出欣慰之色:“放心,我定會護你周全。
” 待他離開后,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 蕭承煜,你以為將我丟在這軍營,
便能高枕無憂?殊不知,這才是你噩夢的開始 。第五章 換顏計?枯骨生半月后,
我們終于抵達了北疆最神秘的巫醫(yī)住處。那是一處隱蔽在山谷深處的洞穴,四周怪石嶙峋,
洞口被層層藤蔓遮掩,若不是沈硯之輕車熟路,我怕是在這山林里走上三天三夜也尋不到。
剛踏入洞穴,一股濃烈的藥味撲面而來,熏得我?guī)缀踔舷?。洞穴里光線昏暗,
墻壁上掛著幾盞散發(fā)著微弱光芒的油燈,昏黃的光在洞穴里搖曳不定,
將我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洞穴兩側的墻壁上掛滿了風干的人皮面具,它們的五官扭曲,
空洞的眼窩直勾勾地盯著來人,仿佛在訴說著無盡的冤屈。我下意識地握緊了沈硯之的手,
他感受到我的緊張,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背,以示安慰。老婦人從陰影中緩緩走出,
她身形佝僂,滿頭銀發(fā)雜亂地披在肩上,臉上布滿了皺紋,深陷的眼窩里,
一雙眼睛卻閃爍著幽光,讓人不寒而栗。她手持一把鋒利的骨刀,在我臉上輕輕比劃著,
每一下都仿佛割在我的心上:“換臉如換命,一旦開始,便再無回頭之路。從此,
你便是這世上再無蹤跡的死人,可你可想好了?”我腦海中浮現出蕭承煜那絕情的面容,
又想起翠袖死時圓睜的雙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一道道血痕:“我想好了,
只要能報仇,我什么都愿意做?!?老婦人點點頭,轉身在一個破舊的柜子里翻找著什么,
發(fā)出一陣 “嘎吱嘎吱” 的聲響。接下來的七日七夜,是我此生都不愿回憶的噩夢。
老婦人先是用一種刺鼻的藥水涂抹在我的臉上,那藥水仿佛帶著腐蝕性,剛一接觸皮膚,
便傳來一陣劇痛,我疼得冷汗直冒,幾欲昏厥。緊接著,她用骨刀小心翼翼地割開我的皮膚,
每一刀都像是在凌遲我的靈魂。我死死咬著一塊破布,嘴里滿是血腥味兒,
雙手緊緊抓著身下的草席,指甲都被折斷,可我一聲都沒吭。在這漫長的劇痛中,
沈硯之始終守在洞口,每日都會送來摻了止痛藥的羊奶。每當我疼得神志不清時,
他就會在洞口輕聲呼喚我的名字,那聲音,如同黑暗中的一絲曙光,
支撐著我熬過了這地獄般的折磨。第七日清晨,當最后一層皮膜剝落,
老婦人將一面銅鏡遞到我面前。銅鏡里映出的,
竟是蕭承煜心尖尖上的白月光 —— 已故丞相之女蘇挽月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