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角落里拖出一個老舊的便攜式音響,按下了播放鍵。
刺耳的、尖銳的金屬刮擦聲瞬間充滿了整個狹小的空間。
那聲音像是用指甲在玻璃上用力劃過,又像是兩塊生銹的鐵板在互相折磨,一聲聲,一下下,精準地刺入耳膜,直達大腦最深處。
陸澤言的身體猛地一僵,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
他痛苦地捂住耳朵,整個人蜷縮起來,像一只被踩中了痛腳的野狗。
「啊——!關(guān)掉!林晚!你這個瘋子!快把它關(guān)掉!」
他嘶吼著,聲音因為極度的痛苦而變得尖利扭曲。
我沒有理會他。
我只是搬了張椅子,好整以暇地坐在他對面,姿態(tài)優(yōu)雅地交疊起雙腿,平靜地注視著他。
我記得。
我全都記得。
在我懷孕三個月的時候,因為孕吐反應(yīng)吃不下他母親做的油膩飯菜,他第一次對我動了手。
不是打,是懲罰。
他把我關(guān)進了二樓那個密不透風的儲藏室,門外反鎖。
然后,他就用這個音響,隔著門,為我播放了一整夜的噪音。
一開始,我哭著求他,拍打著門板,求他放我出去。
他就在門外,用他那溫柔得能滴出水的聲音說:
「晚晚,乖,這是為了讓你學(xué)會‘服從’。等你學(xué)會了,我就放你出來。」
后來,我哭累了,也求累了。
那噪音就像無數(shù)只蟲子,鉆進我的耳朵,啃食我的理智。
我感覺自己的精神在一點點被撕裂、瓦解。
直到天亮,他打開門,看到蜷縮在角落,眼神渙散的我,才滿意地笑了。
他抱住我,親吻我的額頭,溫柔地說:「寶寶,對不起,嚇到你了。我只是太愛你了,我不能沒有你?!?/p>
現(xiàn)在,我看著在地上痛苦翻滾的陸澤言,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
「你以前告訴我,這是為了讓我學(xué)會‘服從’?!?/p>
我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那刺耳的噪音,傳進他的耳朵里。
「現(xiàn)在,我教你另一件事。」
「叫‘感同身受’?!?/p>
他停止了嘶吼,轉(zhuǎn)而開始咒罵。
他用盡了我能想到的,以及我想不到的所有惡毒詞匯來攻擊我。
「林晚你這個賤貨!你不得好死!等我出去了,我一定要殺了你!我把你剁碎了喂狗!」
「你就是個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婆子!」
我面無表情地聽著,像是欣賞一曲動人的樂章。
直到他罵到口干舌燥,聲音嘶啞,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我才慢悠悠地站起身,關(guān)掉了音響。
地下室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他劇烈的心跳聲和喘息聲,在空曠的空間里回蕩。
我走到他面前,蹲下身,與他對視。
「現(xiàn)在,」我輕聲問,「你知道我那三百多個夜晚的感受了嗎?」
是的,不是一個夜晚。
是三百多個。
每一次他不如意,每一次我“不聽話”,他都會用這種方式來“教育”我。
陸澤言喘著粗氣,眼神里的兇狠第一次出現(xiàn)了動搖。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源于靈魂深處的恐懼。
他終于開始害怕了。
我從口袋里拿出一支小巧的錄音筆,按下了播放鍵。
「林晚你這個賤貨!你不得好死!等我出去了,我一定要殺了你……」
他剛剛那些惡毒的咒罵,一字不差地從錄音筆里傳了出來。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別急?!?/p>
我關(guān)掉錄音,將那支筆在他眼前晃了晃,笑容越發(fā)溫柔。
「這些,都會成為呈堂證供?!?/p>
我湊到他耳邊,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頓地說:
「當然,是在你‘死’后,用來證明……是你,親手把我逼瘋的證據(jù)。」
他渾身一震,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