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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螟蛉血 武鑫右 11403 字 2025-09-03 01:1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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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語:我跪在宗廟外,脖子上套著父親賜的白綾。他不殺我,要我自己動手。我是劉封,

劉備的義子,今日因不救關羽,被定死罪??蓻]人知道,那晚關羽的求援信,是孟達截下的。

更沒人知道,我改姓那年,親娘還在世,被劉備派人沉了江。他們說,養(yǎng)子不能有生母。

我若不死,劉禪的太子位不穩(wěn)。白綾勒進皮肉時,我笑了——這世上,誰還記得我本姓寇?

1我跪在鹽堿墻前,膝蓋爛得流膿。血剛滲進磚縫就被吸干,

守卒嚼著肉干笑:“冤魂都寫不了狀紙的地方,你還想喊冤?”我撕開左臂舊疤,

腐血混著膿唾在墻上寫 “忠”。字被吞了,就再摳爛肉,直到第三夜,

一滴發(fā)黑的膿血凝在墻皮上 —— 原來這墻只吃干凈的血,要爛的、毒的,才肯留字。

從今天起,我用命喂墻,讓它替我喊冤。我跪著,地上沒墊東西,膝蓋早就爛了。

血滲進磚縫,眨眼就被吸干——這墻真能吃血。守卒站在門口嚼著肉干,

油光滿面:"這墻泡過鹽堿水,冤魂想寫狀紙都不行。"他笑出聲,

"連鬼都寫不了字的地方,你還想喊冤?"我想撕爛他的嘴,可胳膊都抬不起來。

指甲磨禿了,左臂那道三年前孟達給的箭疤,倒成了我的筆。我用指甲摳傷口,皮翻開來,

膿水混著血,啐在墻上寫"忠"。字剛成形就被吸走,像從沒存在過。我咬著牙,

一遍遍地摳,一遍遍地寫。到第三天夜里,我瘋了似的抓著傷口往墻上撞。頭破了,

血糊住眼睛時,忽然看見一滴膿血沒被吸走——原來純血不行,得是爛的、毒的、發(fā)臭的,

才能在這墻上活下來。于是我每天撕開舊傷,把膿血擠出來,混著唾液往墻上寫。寫"忠",

寫"我不是不救關羽",寫"是孟達先降魏,斷我糧道七日"。血膿順著墻往下淌,像血淚,

滴到墻角結了暗紅的硬塊。第七天半夜,屋里忽然透出微弱的紅光。抬頭一看,

墻上那排"忠"字還在,不是血,是層暗紅菌斑,夜里發(fā)光像燒著的炭。我伸手摸,

溫溫軟軟的,像活物。我笑出聲,跟鬼叫似的。守卒聽見進來,臉刷地白了:"墻長肉字!

冤魂生皮!"他撞翻水桶,連滾帶爬地跑了。第二天宮人們來了,太監(jiān)哆嗦著往墻上灑灰,

宮女躲在柱子后偷看。沒人敢碰那墻。我坐在墻下笑,這字哪是我寫的,

是我用爛肉喂出來的,是我的痛、我的冤、我的命,一滴一滴養(yǎng)出來的。你看見了吧?

我不是不忠,是被"忠"字活活釘死的??涩F(xiàn)在,連鬼都怕我了。我要讓這墻替我活下去,

哪怕它長出眼睛,也要看著這朝廷怎么把我吃干凈。2我咳出一口血,不是紅的,是黑的,

帶著絮狀的絲,像爛棉花。墻上的字沒了,他們刷了一層又一層石灰,白漿糊住菌斑,

像給死人蓋壽布??晌业淖诌€在發(fā)光,透過石灰透出暗紅,像皮下長了瘤。守卒怕了,

獄官親自提著鹽水桶往墻縫里澆。剛冒頭的螟蛉血花,才指甲蓋大,一下就被燙死了。

他們說:"妖卉惑魂,不可留。"我笑到喉嚨冒血:你們以為燒了花就能滅根?

這花是從我血里長出來的,認親,認主。右手被紙割的口子裂得像魚嘴,

翻著白肉;左臂的疤全爛了,膿裹著血結成硬殼。想再割,血太薄,人快空了。

可《自辯疏》還沒寫完。父王,你得看見,哪怕只一眼。我閉眼,狠狠咬斷舌頭。血噴出來,

熱得發(fā)腥。我用最后力氣在墻上寫:"臣封罪該萬死,

然未敢負君父之托......"剛寫完,就聞到石灰味——他們又要刷墻了。

我盯著那半行血字,突然伸手去舔,從"臣"到"封",一口口咽下去,像在吃自己的命。

整面墻的菌斑都被我舔進肚子,嘴里全是鐵銹味,喉嚨像被刀割,胃里翻江倒海,

卻只嘔出帶紅絲的血,像活蟲在爬。我知道,它進來了。那不是霉,是寄生,認血為家,

以我為宿。三日后我燒起來,骨頭里像著火,皮膚燙得像炭。摸胸口,皮下有東西在動,

一條條暗紅色的線順著血脈爬。解開衣襟,雖看不見,卻知道上面有字。

我拿指甲順著凸起的紋路劃,是"忠",是"未降",是"糧道斷于孟達之叛",

全在我皮下,像經文刻進五臟,像魂魄寫進骨髓。守卒送飯進來,見我渾身冒煙似的,

愣住了:"你......你皮上......"我撕開上衣,整個胸膛露出來,

皮下血字像活蛇游走,像火線奔騰。我吼出聲,不是從嘴里,

是從心口炸出來的:"此疏不在墻上!在我心脈之間!你要毀我口,我便用五臟六腑說話!

"守卒"哐當"摔了飯碗,跪地上抖得像風里的草。我盯著他一字一句說:"回去告訴他們,

劉封的嘴可以封,心封不住。腸子能寫字,血能傳書,死也能喊冤。"他連滾帶爬地出去了。

我知道明天他們會帶石灰、火把、刀來,可沒用了。你們刷不掉,燒不凈,砍不斷。

因為現(xiàn)在,我不是人,是卷,是書,是你們永遠毀不掉的《自辯疏》。你們要我沉默?好啊,

我用命當墨,拿腸子當紙,讓這冤從里往外,燒穿你們的天!3他們殺了我的兵,三百個,

頭顱堆在校場像冬瓜。一個老卒托人帶話,就四個字:"全死了。"我聽完,

一口血從眼眶里噴出來。皮下的字突然全燙了,像燒紅的鐵絲在肉里游。他們怕了,

怕我傳信,怕我點將,怕我一句令下,東三郡三萬舊部掀了蜀旗。所以先殺我兵,

殺雞給我看??伤麄儾欢瑲⑽冶皇菙辔冶?,是點我火?;饛男臒筋^,燒得腦仁都在抖。

我得見他們,哪怕一眼。可這鬼獄連夢都封死了。每天燒的"鎮(zhèn)魂香"像死人骨粉,

一聞腦子就沉;送飯的籃子全用火烤過,竹條焦黑得藏不住螞蟻;守卒換成聾啞人,

站在門口像石雕,我罵他們聽不見,寫血字他們不看。夜里,我狠狠撕下舌尖一塊肉,

血噴向墻角那片被石灰刮殘的菌斑。"啪"的一聲,像火苗點著油,殘跡上的血苔微微震動,

在回應我。我抓起那條染過三百親兵名字的白綾,繞上脖子使勁勒。氣管壓扁了,

肺像破風箱,眼前發(fā)黑時,魂突然出竅。我穿墻越獄,一路向北到校場。天是血色的,

地是黑的,三百顆頭顱擺成陣,眼睛全睜著盯著我。我跪下去磕頭,

額頭撞地的血混著淚滴在地上,化霧升騰,凝成一道令。我吼出聲,

聲音不在人間:"我指未斷!心未降!爾等若見我斷指,便是死令!"霧散了,

頭顱一個個閉眼。風起,吹滅校場燈。我魂一顫,醒過來時白綾還勒著脖子,七竅流血,

卻笑了——他們收到了。那一夜,漢中、上庸有七人同時驚醒,掌心像被火烙,

五道血痕從心線劃到指尖。校尉夢見跪在雪地,炊兵夢見我喂他最后一口飯,

斥候夢見被箭釘在樹上時,我割下手指塞進他手心。他們低頭看掌心,紅得發(fā)紫,

一個人喃喃:"將軍在用命做夢。"我知道,夢傳到了。我不在了,可令還在,血還在,

魂還在。你們殺得盡人,殺不盡信;封得住口,封不住夢。我的夢是用頭顱點的燈,

用腸子纏的線,用三百條命燒出來的光。你們要滅?來啊,我再死一次,再傳一夢。

只要東三郡還有一個人掌心發(fā)燙,我就沒輸。4七個人醒了,可三萬將士還在等,等一句令,

等一個信。夢太輕,傳不遠,得有實實在在的東西。這鬼獄連一片紙都飛不出去,草紙編號,

灰要過篩,飯團里的谷殼都被記了紋路。我試過在掌心寫"勿降",

血剛滲出來就被守卒看見,他冷笑:"寫給誰看?風嗎?"他們燒了我寫在墻角的字,

火光里"勿降"兩個字像在慘叫。我低頭看手,十根手指只剩八根能動,

右手食指早被鐵鏈磨穿,骨頭都露在外面??晌倚α?,你們防得住紙、血、夢、風,

防不住一根斷指。我張嘴咬斷右手中指,皮裂筋斷,一節(jié)指骨落在掌心。血太少,我不急,

輕輕把斷指放進墻角那團殘存的血苔里。"你是我最后的信,"我說,"你不是人,

是令;不是骨,是火。你若還認我這個主,就飛。"三天里我不吃不睡,盯著墻角。

守卒笑我:"斷一指就想傳信?當放鴿子呢?"第三夜,地底的風吹得墻縫嗡嗡響。

墻角突然動了,菌絲像血蛇狂舞,裹著指骨拉伸展開,筋膜連成翅,菌絲織成薄如蟬翼的面,

指骨為軸,翹起的指尖像要抓天——它長成了一只血鳶,紅得發(fā)黑,形如斷手展翅。"去吧,

"我輕聲說,"替我看看漢中,看看東三郡,告訴他們:將軍沒降,斷指為信,將軍還在。

"它突然自燃,三秒內通體燒紅,像心在胸腔里炸開,隨后撞碎窗戶,穿霧而出,飛向北方。

那一夜,秦嶺以南所有埋過血花種子的地方——墻縫、墳頭、枯井、亂石堆,

全開出不帶葉的血紅花朵,仰頭朝北,像在引路。三日后,漢中城頭守將接住一片焦黑殘片,

似紙非皮。湊近火把看,菌絲間滲出"勿降"二字,是從指骨里滲出來的,髓液化墨,

菌類代筆。他跪了,淚流滿面地望向成都。同一刻,魏營里孟達正在撫琴,

諜報兵沖進來:"漢中拾得血鳶殘片,'勿降'二字由指髓所書!沿途螟蛉血花一夜齊開,

為其引路!"琴弦斷了,孟達手僵著發(fā)抖:"一截爛指......如何飛越秦嶺?"良久,

他突然大笑,笑出淚,笑到咳血,摔了琴吼:"劉封!你連死都要贏我一局是不是?!

"我不在乎。我知道信到了,我的指、血、骨、魂飛過了山,穿過了霧,落在了兄弟手里。

你們燒得了紙,斬得了信,鎖得住人,可鎖不住一根斷指的信念,一縷血魂的執(zhí)念,

一場從腐肉里長出來的飛翔。我斷指,不是求生,是下令,是點火,

是告訴天下:將軍可以無手,但不降。5他們終于來了,不是來殺我,是來"錄供",

錄我認罪,錄我低頭,錄我親口說"我該死"。十二面西域銅鏡圍成圈,鏡面黑得像井,

照魂不照臉。地上刻著陣,踩上去冷得像吸魂。燒著的"誠心引"一縷白煙鉆進鼻孔,

心突然發(fā)顫,不是怕,是悔。我看見關羽敗走麥城回頭望我,看見父王在殿上白發(fā)蒼蒼,

聽見孟達笑:"你救不了他,也救不了自己。"想喊,嘴卻張不開,"悔"字直往外冒。

我猛地咬舌,血涌出來,疼得清醒了——這是南中的"言獄鏡",不聽你說什么,

聽你想什么。諸葛亮坐在角落搖著羽扇,眼神像刀刮我的骨頭:"你不說話也沒用,

你的魂會替你說實話。"我笑了,血從嘴角流下。實話?我這一生誰讓我說過實話?

現(xiàn)在想用鏡子偷我的命?好啊。我跪下,撕開衣襟,指甲摳進夷陵之戰(zhàn)留下的舊疤,

扯出一根菌絲——血苔的根,在我肉里活了這么久,吃我的血,長我的恨,現(xiàn)在該上場了。

我把菌絲纏上嘴唇,再纏上鼻子,直到整張嘴被暗紅膜封死,像被血線縫上。然后指甲觸地,

開始默讀《出師表》,從最后一個字倒著念,用他的忠亂他的陣。香還在燒,

"誠心引"拉著我的恐懼。我看見自己被押上刑場,百姓罵我"不義之子",

父王親手遞下斬首令,可我不動,只倒著念那篇文章,像逆行的河,像反走的鐘。午夜子時,

十二面鏡同時一震,鏡面泛起血光。我睜眼,看見鏡中的我張嘴說話:"我罪當誅,

愿伏斧鉞。"可我的嘴沒動,血膜封得死死的。鏡子里的人嘴角裂到耳根,

像被線扯著的傀儡。我冷笑,你們想借我的魂認罪?可這鏡子太貪,吞了我的怨、恨、冤,

現(xiàn)在撐爆了。三更時,左邊第三面鏡"啪"地炸了,碎片像刀飛射進竹簡,

在那本等著錄我"認罪供詞"的竹簡上自動刻下血紅的"相父欺天"四個字。

竹簡瞬間冒黑煙,像被燒了魂。諸葛亮猛地站起,羽扇落地,盯著那四個字臉色鐵青,

揮手道:"焚鏡,此地不可再用。"鏡子一個個黑下去,像死井。沒人敢撿碎片。他們怕了,

不是怕我,是怕陣反噬。心死之人不入輪回,魂怨成煞。你們設局要我認罪?

我偏用忠文為刀,戳穿你們的"天理";你們要我開口?我用爛肉封唇;你們要我留字?

我讓鏡子自己寫下"欺天"。我不出聲,不寫字,可我的沉默比雷還響。諸葛亮走了,

門關了。我跪著,血膜上的菌絲在顫,像在笑。這一局我贏了,

可我不開心——贏的不是劉封,是那個心已死、魂不滅的怪物。而我,早不是人了,是陣眼,

是咒,是你們永遠錄不進去的冤。6他們又來了,帶著竹簡、銅鈴和陣。九根竹簡插成圈,

像釘子釘死地面;銅鈴掛在四角,鈴舌是青銅鑄的舌頭,風一吹就像在竊聽。

他們要我跪在陣中央"錄形",把我跪著的姿勢刻進竹簡,永世放在學宮門口,

讓讀書的小兒指著罵:"看,這就是不忠的下場。"可這陣不止錄形,

地上滲出的黑水像墨又不是墨,腥腥腐腐的,叫"忘名汁"。跪久了,這水會鉆進膝蓋,

吸走名字,吃光記憶,最后讓人變成空殼石像,跪一萬年都不知道自己是誰。我笑了,

你們要我忘?好啊,我偏要記住。記住我是誰,記住父王第一次牽我手叫我"兒"的那天。

我跪下,故意不動,讓爛膝蓋里的血一滴滴滲進地縫,血里帶著血苔的種,我的命根。

第一天,血滲進去沒聲;第二天,黑水碰到血開始冒泡,像油遇火;第三天,

地底有東西在爬,地微微震動。第七天,我不吃不喝不睡,眼睛睜得像死人,心卻在燒。

三更時,"咔"的一聲,一根竹簡自己彎了,

接著第二根、第三根......九根竹簡全在扭動交疊,最后纏成跪著的人形骨架,

面向宗廟方向。菌絲從竹節(jié)里鉆出裹住它,像披了戰(zhàn)甲。沒風,銅鈴卻響了,

聲音軟軟的像小孩唱歌:"父王......兒歸矣......"那是我七歲第一次進府,

在殿前跪下說的第一句話。我聽見了,心炸了,地裂了。一道縫從我膝蓋下裂開,直通宗廟,

縫里浮出紅絲織成的字:"非罪臣。乃子也。"我笑出聲,嘶啞得像砂紙磨骨頭。

這地、這陣、這天,都聽見了。第二天工匠來重布陣,新竹簡剛埋進土,

天亮后挖開一看全爛了,竹子黑腐,里面有血紅的蟲在動,扭成一個"劉"字。他們嚇瘋了,

扔了竹子就跑。諸葛亮親自來了,站在門口沒進,看著我跪的地方。

他腰間佩劍的影子沒朝他,緩緩轉向宗廟,像劍自己動了。他盯著影子看了很久,

只說:"此地已認主,不可再用。"然后走了。風起,吹散黑水。那九根扭曲的竹骨架還在,

沒人敢拆,沒人敢碰。百姓悄悄傳:"靜思堂里,跪的不是罪人,是碑。"我還在跪,

膝蓋爛穿露出骨頭,可我不倒。我不是囚,不是犯,不是你們想刻的"罪臣像"。我是劉封,

父王的兒子。哪怕你不認,哪怕天下都想抹掉我的名,這地、這陣、這蟲、這鈴,都認我。

你們要我忘?我偏讓這地替我記住。你們要我跪成石像?可我跪著的影子已經長出魂了,

它不跪你們的天,只朝宗廟;不叫"罪臣",叫"兒"。你們毀不掉,殺不死,封不住。

因為我已不是人,是碑,是名,是你們想抹卻越抹越亮的光。7琴來了,不是刑具,是禮物,

孟達送的,說"故人遺物,聊表寸心"。木的,舊的,弦泛黃像人發(fā),

我一碰就知道不對——這琴喝過血,聽過冤,是南蠻的"攝魂器"。孟達啊孟達,

你想用我的兵殺我的心?好,我彈。我不怕鬼,我就是鬼。第三夜了,我每天撫琴,不彈曲,

只撥一根弦。"嗡"的一聲,耳邊就有聲音鉆出來,是夢里的:"將軍,

你不救我們......""你為何不出兵......"三百個無頭鬼站在我面前,

血從脖子里噴到我臉上。我不躲,看著他們,用指甲劃開自己脖子,血滴在夢里的地上,

畫東三郡的山、關隘、糧道、伏兵,畫他們死前還在守的防線。"這不是贖罪,是軍令,

"我邊畫邊說,"你們沒丟的陣地,我用血再立一遍。"血畫完,

我站起來面對三百無頭鬼吼:"聽令!北面是你們的戰(zhàn)場,不是閻王殿,是東三郡,

是你們用命守到最后一刻的地方!"話落,風起,

三百鬼影齊刷刷轉身朝北——那是他們頭斷前最后望的方向。第三夜我醒時,七竅流血,

卻笑了。琴弦全斷了,斷口滲著黑水,是三百顆頭顱臨死前的最后一口氣??珊谒疀]落地,

在空中凝成一個"謝"字,是琴自己寫的,是那些鬼借琴弦給我寫的。守卒進來,

看見"謝"字嚇得撞墻,指著墻角抖:"那......那菌......"我轉頭,

墻角殘存的血苔正在吸那黑水,喝完變成金紅,像披了甲,像燒著的戰(zhàn)袍。它在長,

長出新的魂,不是怨魂,是軍魂。孟達,你懂嗎?你想用我的兵咒我,可忘了他們是我的兵,

不是你的刀;你想用母族詛咒割斷我的姓,可忘了我早不是寇家子,是劉封。

我流的血染過蜀旗,斷的指飛過秦嶺,咽下的冤能養(yǎng)活一座城的忠。你送琴想讓我瘋?

可我彈了三夜,不是贖罪,是點兵,是布陣,是告訴那些死人:將軍沒忘你們,

用脖子上的血給你們畫了回家的路。你們不謝我,我也不稀罕??赡銈冝D身朝北的那一刻,

我就知道沒輸。忠不在嘴上,不在詔書里,不在宗廟牌位上,

而在三百無頭鬼為你轉身的一瞬,在斷弦滴血為你寫"謝"的一剎,

在墻角爛菌因你披甲的一夜。孟達,你用死人殺我?我讓死人重新成了兵。你用宗族壓我?

我用血把"劉"字刻進骨髓。你送來的是咒?我偏煉成令。從此以后,你送什么我吃什么,

給什么我煉什么。你送來怨?我燒了當柴,煮我的忠,越燒越旺,直到連鬼都認我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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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9-03 01:13: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