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游戲設計師私下將亡友意識上傳至自研系統(tǒng)，
卻在測試時發(fā)現(xiàn)游戲自主生成一個以朋友為主角的“禁區(qū)”，
每次試圖進入都會引發(fā)系統(tǒng)防御機制的攻擊； 為查明真相他不得不一次次冒險潛入，
逐漸發(fā)現(xiàn)朋友并非死于意外，而自己的記憶也遭到精密篡改?？諝饫飸腋≈鴶?shù)據(jù)的焦糊味，
不是真的氣味，是過度負載的神經交互界面燒灼視覺皮層留下的錯覺。林默摘下頭盔，
指尖無法抑制地輕顫，喉嚨里泛著金屬腥甜。眼前，工作室的全息主屏上，
刺目的紅色警告如同潑灑的鮮血：“警告：第17次‘禁區(qū)’突破嘗試失敗。
核心防御機制激活率98.7%。用戶神經鏈路完整性受損。建議立即終止。”失敗了。
又失敗了。他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閉上眼。第十七次。每一次撞擊那片虛無的“墻”，
每一次被那狂暴的、毫無邏輯卻又精準致命的數(shù)字風暴撕扯回來，
都像是在靈魂上硬生生剮掉一層皮。那不只是代碼的反擊，那里面……摻雜著別的東西。
一種冰冷的、帶著嘲諷意味的惡意。視線落在工作臺一角。一張舊照片，邊角已微微卷曲。
照片上，夏夜喧囂的大排檔，油污斑駁的桌子堆滿空啤酒瓶。他和陸云勾肩搭背，
對著鏡頭笑得毫無顧忌，陸云手里還舉著半串烤翅，嘴角沾著調料，
眼睛亮得像是盛滿了那條破舊后街所有的光。那光是活的。而現(xiàn)在，
只有屏幕里那片無法抵達的“禁區(qū)”，沉默地懸浮在由他親手搭建的虛擬世界的核心，
像一個漆黑的、嘲弄的眼?！皾撔姓摺保?/p>
他們當年在大學宿舍里搗鼓出第一個破爛游戲Demo時，陸云拍著他的肩膀大笑，“默哥，
以后咱這組合就叫‘潛行者’！專門潛入所有不可能的系統(tǒng)！” 聲音猶在耳邊，
帶著啤酒泡沫的輕響。照片旁邊，是一個銀色的金屬U盤，造型簡潔，沒有任何品牌標識。
里面裝著最后一點從陸云個人終端搶救出來的、支離破碎的云端數(shù)據(jù)殘骸。
一場突如其來的高速懸浮車失控事故。官方報告：意外。電池模塊爆炸，
車體燒得幾乎什么也沒剩下。他不信。所以，他偷出了這點殘骸。所以，
他賭上這三年來“幻界”公司付給他的所有薪水、獎金，
賭上他作為頂級全息游戲設計師的全部聲譽和技能，
“方舟”——這個獨立于公司網絡、隱藏在他工作室地下加密服務器集群里的意識模擬系統(tǒng)。
技術是現(xiàn)成的，幻界本身就是這個領域的巨頭，
他負責的正是最前沿的神經元映射與虛擬實境構建。法律？倫理？去他媽的。
他只想留住點什么。哪怕只是一串零碎的、可能失真的數(shù)據(jù)影子。
最初的導入順利得異乎尋常。陸云的數(shù)據(jù)碎片在“方舟”的基礎人格模型上迅速生根發(fā)芽，
個數(shù)字態(tài)的陸云開始在那片初始化的空白世界里游蕩、低語、甚至對著并不存在的夜空發(fā)呆。
林默給他輸入他們最愛的老游戲場景，輸入他們一起走過的每一條城市街道的數(shù)據(jù)，
輸入那些夏夜的風和啤酒的味道。那個數(shù)字影子做出恰當?shù)姆磻?，會笑，會沉默?/p>
偶爾會說出幾句帶著陸云語氣的話。但它不像。
會偷偷給公司測試服務器里塞滿搞笑彩蛋、會在大雨里拉著他跑去吃一碗熱辣牛肉面的陸云。
它太……完美了。像一個精心調試過的、彬彬有禮的仿生人。直到三個月前，
一次常規(guī)的數(shù)據(jù)流維護中，林默第一次偵測到那片異常區(qū)域。
就在數(shù)字陸云最常徘徊的、根據(jù)他們舊日工作室復刻的區(qū)域附近，
憑空出現(xiàn)了一個無法解析的數(shù)據(jù)聚合體?！胺街邸钡南到y(tǒng)日志將其標記為“未授權建構”，
拒絕一切訪問請求。它自我封閉，以驚人的速度復雜化、擴張，像一顆自我孵化的毒瘤，
并且開始主動攻擊任何試圖靠近的系統(tǒng)進程。林默給它打上標記：“禁區(qū)”。
而他越是嘗試突破，禁區(qū)的防御就越是兇猛、越是……智能化。
它甚至開始學會預判他的入侵路線，設置陷阱，調用“方舟”的基礎架構反過來攻擊他本人。
這絕不是一段無意識的殘留數(shù)據(jù)能做出的行為。林默深吸一口氣，壓下胸腔里翻涌的惡心感。
他不能停。十七次失敗，意味著十七次數(shù)據(jù)碰撞，每一次碰撞的碎片，
都像是從那片漆黑帷幕上撕下的一星半點。
系統(tǒng)日志里堆滿了這些破碎的、看似無意義的代碼殘渣和能量波動讀數(shù)。他調出分析界面，
將十七次失敗的殘骸全部導入，啟動了深度模式匹配算法。
屏幕上的數(shù)據(jù)流如瀑布般沖刷而下。等待。只有服務器低沉的嗡鳴陪伴著他。
直到一聲尖銳的提示音撕裂寂靜。算法鎖定了十七次失敗中，
防御機制能量爆發(fā)前千分之一秒內，一個重復出現(xiàn)的、極其微弱的異常信號模式。
它被偽裝成背景輻射噪聲，幾乎完美地隱匿在“方舟”基礎能量流之下，但其波形結構，
卻擁有一種非自然的、高度精確的規(guī)律性。這不是系統(tǒng)錯誤。這是一個信標。
一個被刻意埋藏、只有在受到最高級別沖擊時才會被激活那么一瞬的……觸發(fā)式信標。
它的結構……林默的手指在虛擬鍵盤上飛快跳動，
調用出他權限內能接觸到的、幻界公司所有已公開和部分未公開的通信協(xié)議標準庫。
交叉比對。結果跳出的瞬間，他的血液幾乎凝固。匹配度99.3%。
協(xié)議來源：幻界內部網絡，安全等級：Omega級（最高級）。
通常用于……黑盒子系統(tǒng)間的定向激活與指令傳遞?；媒纭涞目謶猪樦棺蹬郎?。
他猛地轉身，撲向另一臺終端，接入了城市公共安全網絡。心跳如鼓，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
三年前那起事故的最終調查報告電子存檔——那份他早已爛熟于心、認定是敷衍了事的報告。
血液沖上頭頂，又瞬間褪去，留下徹骨的寒。報告附件里，幾張模糊的事故現(xiàn)場勘測圖片中，
一輛隸屬于幻界科技的應急處理車的輪廓，就停在不遠處的警戒線外。它在那里出現(xiàn)，
不合規(guī)，更不合情理。當年他沉浸在巨大的悲痛和懷疑中，竟然完全忽略了這一點！
還有那份技術分析附錄，關于懸浮車電池模塊的失效分析，
簽署專家名字的后綴……@huanjie-robotics.com。
幻界機器人子公司的郵箱域名。每一個細節(jié)都曾安靜地躺在那里，
此刻卻被那Omega協(xié)議的信標瞬間點亮，串聯(lián)成一條猙獰的線索，
直指他從未懷疑過的方向。他服務的公司。他奉獻了所有才華和熱情的地方。喉嚨發(fā)緊，
胃里翻江倒海。他沖進洗手間，干嘔了幾下，什么也吐不出來，
只有冰冷的瓷磚倒映出他蒼白失措的臉。為什么？他回到主控臺，呼吸粗重。
目光死死盯住那片“禁區(qū)”。如果“禁區(qū)”的核心，那個他以為的“陸云”，
并不僅僅是一段悲傷的殘留物……如果它本身就是幻界留下的某種東西……一個陷阱？
一個監(jiān)視節(jié)點？或者……別的什么？那他這三年，他傾注全部心血的“方舟”，
他以為秘密進行的一切，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暴露在幻界的目光之下？他像個傻瓜，
在別人精心布置的舞臺上，賣力地演出著一場自以為隱秘的獨角戲。
還有陸云……陸云的死……一個更可怕的念頭，如同毒蛇，驟然鉆入他的腦海，
讓他渾身一顫。他猛地想起導入陸云數(shù)據(jù)后，那個數(shù)字影子最初那些“不像”陸云的反應。
那些過于完美的、機械的回應。如果……如果不是因為數(shù)據(jù)殘缺導致的失真呢？
如果那根本就是……另一重偽裝？林默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立無援。
工作室的陰影仿佛活了過來，在角落里蠕動?？諝獬林氐脡旱盟贿^氣。
他死死攥緊了拳頭，指甲嵌入掌心。他需要答案。而答案，只可能在那片“禁區(qū)”的最深處。
這一次，不再是為了緬懷。是為了真相。為了復仇。他重新戴上了神經交互頭盔。
冰冷的貼合感此刻像是刑具的預兆。他深吸一口氣，那空氣帶著數(shù)據(jù)燃燒后的虛焦味。
指令輸入。“方舟系統(tǒng)，啟動最高權限覆寫協(xié)議‘潛行者’。
”“目標坐標：鎖定‘禁區(qū)’核心。”“本次鏈接指令：不計代價。”視野沉入黑暗，
隨后被狂暴的數(shù)據(jù)洪流徹底吞沒。這一次，他不是在撞擊一堵墻，
而是在主動沖向一個旋轉的、由純粹惡意和未知構成的黑洞。神經末梢傳來被撕裂的劇痛。
但他沒有減速。意識像一枚被狠狠擲出的魚鏢，刺破層層疊疊的混沌界面，
驟然扎入一片極致的喧囂與色彩之中。重力感扭曲了一瞬才穩(wěn)定下來。
林默的“數(shù)字軀體”站在一條寬闊得不像話的街道邊緣，
腳下是光滑得能照出人影的合成材料鋪就的路面?？諝庵袕浡撤N甜膩的人工香氛，
混合著高壓電流的臭氧味。巨大到遮天蔽日的全息廣告牌如同爭奇斗艷的怪誕巨花，
閃爍著推銷著最新型號的仿生人、神經漫游套餐、以及標注著“完美體驗，
極致歡愉”的虛擬度假位面。懸浮車流無聲而迅疾地在離地數(shù)米的固定軌道上滑過，
帶起一陣陣擾動的氣流。霓虹燈。到處都是過度飽和的、侵略性的霓虹燈光，
將永夜的天空染成一種不真實的紫紅色。新港都。
幻界公司旗下最賺錢的全息游戲《超元都市》里的核心主城區(qū)域。
一個被刻意放大、強化了所有賽博朋克元素的虛擬狂歡之地。林默的心沉了下去。
“禁區(qū)”的入口防御機制又變了。上一次他闖入時，
這里還是一片模仿陸云老家舊街區(qū)的、充滿懷舊感的低多邊形模型區(qū)域?，F(xiàn)在，
卻變成了這幅光怪陸離的模樣?！胺街邸痹诰芙^他，
并用他最熟悉的、屬于他工作成果的東西來攻擊他。他快速檢查自身狀態(tài)。
系統(tǒng)界面可以調出，但大部分高級權限和工具選項都被灰掉了，
只剩下最基本的導航和生命狀態(tài)監(jiān)測。
一個鮮紅的倒計時懸浮在視野一角——這是他自己設置的強制斷開保險，
時間正在一秒一秒地減少。他的“數(shù)字軀體”感知反饋被調到了一個危險的高敏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