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車護送著我們,一路呼嘯著駛向顧家老宅。
車窗外,城市霓虹飛速倒退,映照著我冰冷無波的側(cè)臉。
顧心妍縮在另一側(cè),抱著手臂,眼神呆滯地看著窗外,偶爾偷偷瞥我一眼,帶著前所未有的忌憚和復(fù)雜。
她驕縱的世界觀,顯然在今天被徹底打敗了。
車子駛?cè)虢鋫渖瓏赖膭e墅區(qū),最終停在那座燈火通明、卻像巨大牢籠般的歐式別墅前。
收到消息的顧家父母早已焦急地等在門口。
車剛停穩(wěn),我那雍容華貴的婆婆白靜秋就撲了上來,一把拉開車門。
“心妍!我的心肝!你沒事吧?嚇?biāo)缷寢屃?!”她完全無視我的存在,直接將顧心妍摟進懷里,心肝寶貝地叫著,上下檢查。
顧心妍被她媽一抱,委屈和后怕涌上來,頓時哇的一聲哭出來。
“媽……嗚嗚……差點就見不到你了……”
我冷眼看著這母女情深的戲碼,自顧自地下了車。
我的公公顧建邦臉色陰沉地站在一旁,先是確認女兒沒事,然后那雙銳利又薄情的眼睛才落在我身上。
“到底怎么回事?”他開口,語氣是慣常的審問式,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怎么會遇到襲擊?是不是你在外面又惹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連累了心妍?”
看,這就是顧家。
無論發(fā)生什么,第一責(zé)任永遠在我。
我早就習(xí)慣了。
若是以前,我大概會低著頭,忍著委屈小聲辯解。
但現(xiàn)在,我不會了。
我抬起眼,毫不避諱地迎上他審視的目光,甚至還輕輕笑了一下。
“爸,您這話說的可真有意思?!?/p>
“歹徒是沖著心妍去的,刀刀直奔要害,明顯是蓄謀已久。”
“我倒想問問,心妍最近得罪了哪位不得了的人物,讓人家恨到要光天化日之下動刀子的地步?”
我輕飄飄幾句話,把問題原封不動地拋了回去,還夾槍帶棒。
顧建邦的臉色瞬間更加難看,大概是從未被我這樣頂撞過。
白靜秋也停止了安慰女兒,猛地轉(zhuǎn)頭看我,眼神像刀子一樣。
“蘇晚晴!你怎么說話的!心妍受了這么大驚嚇,你不安慰就算了,還在這里說風(fēng)涼話!”
“媽,我說的是事實?!蔽艺Z氣平靜,“警察那邊有監(jiān)控,雖然沒拍到正臉,但對方身手利落,目標(biāo)明確,一看就是專業(yè)的。”
“而且……”我故意拖長了語調(diào),目光在他們兩人臉上掃過,“對方好像還認識我?!?/p>
顧建邦和白靜秋的眉頭同時皺起。
“認識你?”
“是啊,”我點點頭,裝作心有余悸的樣子,“他看我的眼神,特別嚇人,好像跟我有仇似的?!?/p>
“但我仔細想了想,我這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人,能跟誰結(jié)這種死仇?”
“除非……”我欲言又止,成功地吊起了他們的胃口。
“除非什么?”顧建邦沉聲問。
我嘆了口氣,顯得十分困惑和無奈:“除非……是沖著我們顧家來的。我不過是倒霉,剛好和心妍在一起,被順便滅口?”
“又或者……”我聲音壓得更低,像是分享一個可怕的秘密,“是有些人,容不下顧家的人呢?”
我的話,像一滴冷水滴進滾油里。
顧建邦和白靜秋的臉色瞬間變了。
他們都是人精,在豪門摸爬滾打幾十年,什么齷齪手段沒見過?
有些話,不需要點透。
稍微暗示,他們自己就能腦補出一整部陰謀大戲。
“胡說八道!”顧建邦厲聲呵斥,但眼神卻閃爍不定,顯然心里已經(jīng)起了疑云。
白靜秋摟著顧心妍的手也收緊了,眼神變得警惕起來。
顧心妍聽著我們的對話,似乎又想起了停車場的可怕經(jīng)歷,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媽……我害怕……那個人好可怕……”她哭訴著,“蘇晚晴……蘇晚晴她還說……說那個兇手可能叫林哲遠……”
“林哲遠?”白靜秋失聲驚呼,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寫滿了震驚,“若瑤的那個哥哥?他不是在國外嗎?”
顧建邦的眉頭也死死擰成了一個疙瘩。
“心妍,這種話不能亂說!”他下意識地斥責(zé),但語氣遠不如剛才呵斥我時那么堅定。
“我沒亂說!是蘇晚晴在監(jiān)控室用廣播喊的名字!那個兇手聽到后反應(yīng)很大!”顧心妍急于證明自己,口不擇言地把當(dāng)時的情況說了出來。
這下,顧建邦和白靜秋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我身上,充滿了驚疑和審視。
“蘇晚晴,你怎么會知道林哲遠?還當(dāng)著兇手的面喊出來?”白靜秋尖銳地問。
我早就準備好了說辭。
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后怕和茫然。
“我也不知道……當(dāng)時太害怕了,腦子一片混亂……那個身影有點眼熟,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脫口而出了那個名字……”
我捂著小腹,輕輕抽了口氣,臉色適時地白了白,顯得柔弱又受驚過度。
“可能是……可能是懷孕初期,精神太緊張了,產(chǎn)生了錯覺吧……”
“懷孕?!”
這兩個字,像是有魔力一樣,瞬間擊中了顧家父母。
白靜秋猛地松開顧心妍,一步跨到我面前,眼睛死死盯著我的肚子。
“你……你說什么?你懷孕了?!”
顧建邦也震驚地看著我,之前的怒氣和懷疑暫時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沖散了。
“是,”我低下頭,做出羞澀又不安的樣子,“剛查出來不久,本來想穩(wěn)定一點再告訴爸媽的……”
白靜秋的臉上瞬間閃過無數(shù)情緒——震驚,懷疑,算計,最后定格在一種強壓下來的、復(fù)雜的熱切上。
顧家子嗣單薄,顧宸軒是獨子,我進門三年肚子都沒動靜,這一直是白靜秋的一塊心病。
現(xiàn)在,我竟然懷孕了!
在這個顧心妍剛遭遇刺殺、家里疑云密布的節(jié)骨眼上!
她伸出手,似乎想摸我的肚子,又有些遲疑。
“多久了?檢查結(jié)果準確嗎?宸軒知道嗎?”她連珠炮似的發(fā)問。
“快兩個月了,檢查單在包里。宸軒……他知道了?!蔽逸p聲回答。
白靜秋和顧建邦對視了一眼,眼神交流著只有他們才懂的信息。
“好好好,懷孕了好,懷孕了好……”白靜秋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臉上擠出了難得的、略顯僵硬的笑容,“這可是我們顧家的長孫,千萬不能有閃失?!?/p>
“剛才嚇到了吧?快,快進屋休息!張媽!趕緊給少奶奶燉安胎的補品!”
她殷勤地攙扶住我的胳膊,仿佛我是什么易碎的珍寶。
顧心妍被冷落在一邊,看著她媽瞬間變臉,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委屈得嘴唇都在抖。
“媽!我才是受了驚嚇的那個!她……”
“你閉嘴!”白靜秋不耐煩地打斷她,“你嫂子現(xiàn)在懷著孕,經(jīng)不起折騰!有什么事明天再說!”
顧心妍氣得臉色發(fā)白,卻又不敢再頂撞她媽。
我被白靜秋“小心翼翼”地扶進別墅。
身后,是顧心妍不甘怨恨的目光,和顧建邦深沉難辨的打量。
我知道,我暫時安全了。
這個未出世的孩子,成了我現(xiàn)階段最好的護身符。
也讓這潭水,變得更渾了。
回到我那間華麗冰冷的臥室。
白靜秋假惺惺地囑咐了幾句,終于帶著滿腹心思離開了。
我反鎖上門,臉上所有的柔弱瞬間褪去。
我走到窗邊,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
手機屏幕亮起。
又是一條來自匿名號碼的短信。
比上一條更長。
【你以為懷了種就能翻身?野種和毒婦,都該下地獄?!?/p>
文字里浸透著惡毒的詛咒。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指尖輕輕劃過屏幕。
林哲遠。
你果然急了。
這么快就跳腳了。
是在替你那個好妹妹掃清障礙嗎?
可惜,這一次,你們找錯了對手。
我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很久沒有聯(lián)系、卻絕對可靠的號碼。
電話響了三聲后被接起。
對面沒有聲音,只有平穩(wěn)的呼吸聲。
“是我,蘇晚晴?!蔽议_口,聲音冷靜得不帶一絲波瀾,“幫我查兩個人,林若瑤,和她哥哥林哲遠?!?/p>
“我要他們所有的資料,尤其是林哲遠最近的出入境記錄,和所有見不得光的底細。”
“價錢隨你開?!?/p>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傳來一個低沉簡潔的回應(yīng)。
“好?!?/p>
電話掛斷。
我放下手機,嘴角終于勾起一絲冰冷的、真正的笑意。
游戲,才剛剛開始。
顧宸軒,你的白月光。
林哲遠,你這個劊子手。
你們欠我的,欠我孩子的。
我會連本帶利,一一討回來。
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