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燈光下，李姐的目光像兩道鉤子，緊緊鎖在陳浩的臉上。
空氣中彌漫的香水味似乎也變得濃郁起來，帶著一種審視和壓迫感。
“你是怎么看出來，她一定會買那件衣服的？”李姐再次問道，身體微微前傾，飽滿的胸口在連衣裙的勾勒下，劃出一道驚心動魄的弧線。
陳浩能清晰地看到，她身上代表著【好奇】的粉色霧氣和代表著【審視】的藍(lán)色光暈交織在一起，幾乎將她整個人籠罩。
他知道，這是自己入職的第一道考驗。回答得好，平步青云；回答不好，剛剛建立的信任就會瞬間崩塌。
大腦飛速運轉(zhuǎn)，陳浩的臉上卻露出一個有些靦腆的笑容，像個不諳世事的少年。
“李姐，其實……我就是瞎猜的?！?/p>
“瞎猜？”李姐顯然不信，眉毛微微挑起。
“嗯?！标惡茡狭藫项^，語氣顯得格外真誠，“我就是覺得，那位嫂子不像小琴姐說的那樣只是隨便逛逛。她看那件衣服的眼神，就跟我小時候在村里，隔著窗戶看別人家吃肉一樣，是真想要?！?/p>
這個比喻粗俗，卻異常生動。
李姐愣了一下，隨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胸前的波濤隨之起伏。她身上的藍(lán)色光暈瞬間消散了大半，粉色的霧氣則愈發(fā)濃郁。
“你這小子，嘴還挺會說。”
陳浩繼續(xù)“老實”地說道：“我看她一個勁兒地?fù)u頭，嘴上說不要，可眼睛就沒離開過那件衣服。我就想，她肯定不是不喜歡，是有別的顧慮。我就試著提了一下她先生，看她表情一下就變了，我就知道我猜對了。說到底，女人買衣服，不就是為了穿給心里那個人看的嘛?！?/p>
這番話，半真半假。隱去了自己感知情緒的能力，完全歸結(jié)于“察言觀色”和“將心比心”。
李姐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她看著陳浩的眼神，欣賞之中，又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不再追問，從抽屜里拿出三百塊錢，遞給陳浩。
“這是預(yù)支你半個月的工資。好好干，只要你能幫我把衣服賣出去，提成少不了你的?！?/p>
“謝謝李姐！”陳浩接過錢，手心微微出汗。
三百塊！這對他來說，無疑是一筆巨款！
從服裝店出來，夜色已深。陳浩緊緊攥著口袋里的錢，心臟還在“怦怦”直跳。他沒有立刻去找出租屋，而是轉(zhuǎn)身走向了鎮(zhèn)上的小超市。
半小時后，他提著一大袋東西，再次敲響了劉婆婆面館的門。
“婆婆，我預(yù)支工資了?！标惡茖⒋臃旁谧郎希锩嬗信Ｄ?、麥片，還有一些包裝好的熟食，“您別總吃面條，也要補充營養(yǎng)?！?/p>
燈光下，劉婆婆看著桌上的東西，又看看滿臉是笑的陳浩，渾濁的眼睛里泛起了一層水汽。
陳浩的眼前，那股熟悉的金色暖流再次涌現(xiàn)，比白天時更加溫暖、更加醇厚。他知道，自己做對了。
接下來的幾天，陳浩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
他就像一塊干燥的海綿，瘋狂地吸收著關(guān)于銷售、關(guān)于服裝、關(guān)于人情世故的一切。而他的“讀心術(shù)”，則成了他最強大的武器。
他能輕易地分辨出哪些顧客是真心想買，哪些只是閑逛；能精準(zhǔn)地感知到顧客的猶豫點，是價格、款式，還是同伴的一句無心之言。
在他的幫助下，店里的營業(yè)額節(jié)節(jié)攀升，連帶著小琴對他的態(tài)度，也從最初的嫉妒排擠，變成了一種混雜著敬畏和無奈的復(fù)雜情緒。
陳浩的能力，也在這一次次的實戰(zhàn)中，變得越發(fā)收放自如。只是每天下班后，大腦深處傳來的疲憊感，提醒著他這份能力的代價。
這天下午，李姐去隔壁市進(jìn)貨，店里只有陳浩和小琴兩人。
“唉，又要去盤庫了，煩死了?！毙∏俦г怪弥~本走向了庫房。
陳浩也跟了進(jìn)去。庫房不大，但堆滿了衣服，顯得有些雜亂。最里面的一排貨架上，掛著幾十件款式明顯過時的衣服，上面落了薄薄的一層灰。
“琴姐，這些衣服是怎么回事？”陳浩好奇地問道。
“還能怎么回事？壓箱底的唄?！毙∏倨擦似沧欤岸际切┡f款了，打折都賣不出去。李姐也真是的，死活不肯虧本清倉，就這么占著地方，新的貨都快沒處放了?！?/p>
陳浩隨手拿起一件。那是一件的確良材質(zhì)的碎花連衣裙，帶著明顯的時代印記。
正在這時，李姐進(jìn)貨回來了。她走進(jìn)庫房，看到陳浩手里的舊款連衣裙，臉色瞬間沉了一下。
“誰讓你動那些衣服的？放回去！”她的語氣有些嚴(yán)厲。
陳浩立刻感覺到，一股強烈的藍(lán)色氣流從李姐身上涌出，代表著【煩躁】與【不悅】。
他連忙將衣服掛好，退到一旁。
但奇怪的是，在那片濃郁的藍(lán)色之中，陳浩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極不協(xié)調(diào)的情緒——那是一縷非常微弱的、帶著懷念和傷感的粉色。
這兩種情緒糅合在一起，顯得無比矛盾。
如果真的只是討厭這批積壓貨，為什么還會有一絲帶著溫度的“粉色”？
這個疑問，像一根刺，扎在了陳浩的心里。
接下來的幾天，他開始有意無意地觀察李姐。他發(fā)現(xiàn)，每次李姐因為庫房空間不足而煩躁時，只要目光掃過那批舊款，她身上總會浮現(xiàn)出那種【煩躁】與【懷念】交織的矛盾情緒。
一個大膽的猜測，在陳浩心中慢慢成型。
這天，趁著店里沒客人，陳浩拿著那件碎花連衣裙，走到了正在算賬的李姐面前。
“李姐?！?/p>
“又干嘛？”李姐頭也不抬，語氣有些不耐煩。
陳浩沒有在意她的態(tài)度，而是將連衣裙遞到她面前，用一種近乎篤定的語氣，輕聲問道：
“這衣服的款式……是您和姐夫，當(dāng)年一起挑的吧？”
李姐握著筆的手，猛地一僵。
她緩緩抬起頭，死死地盯著陳浩，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和不可思議。
陳浩看到，她身上那股代表煩躁的藍(lán)色氣流，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洶涌而出的、帶著濃濃思念的粉色，以及一片深不見底的、代表著悲傷的藍(lán)色海洋。
原來，這批貨，是她和過世的丈夫，在服裝店剛開業(yè)時，親手挑選的。
它們代表的，不僅僅是過時的款式和積壓的資金，更是一段無法割舍的、關(guān)于愛情和共同創(chuàng)業(yè)的記憶。
所以她煩躁，因為它們是累贅。
所以她懷念，因為它們是念想。
看著眼前這個瞬間卸下所有精明干練的偽裝，眼眶泛紅的女人，陳浩深吸一口氣。
一個絕妙的銷售方案，已經(jīng)在他的腦海中醞釀成型。
他看著李姐，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與他年齡不符的自信與沉穩(wěn)。
“李姐，我有辦法。”
“讓這批‘壓箱底’的累贅，變成咱們店獨一無二的‘鎮(zhèn)店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