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男主】凌晨一點十七分，我盯著直播間里跳動的電波曲線，第三次打了個哈欠。
星河市的午夜，除了外賣員和醉鬼，沒幾個人還醒著。我是林默，星河社區(qū)電臺的午夜主播，
每天干著兩件事：念半小時沒人聽的童話，接半小時沒人打的熱線。這工作沒前途，
工資剛夠交房租，可我不敢辭。三十歲的人，沒學(xué)歷沒技能，離開電臺，
連外賣員都未必有人要。“默哥，又沒人啊？”導(dǎo)播小周的聲音從耳機里傳來，帶著點同情，
“要不今天提前下播？反正臺長也不管?！蔽覔u搖頭，指了指面前的童話書：“算了，
萬一有人等著呢?！逼鋵嵨抑溃鹊娜烁緵]有。這電臺就像個垂死的老人，
撐一天是一天。十二點半，準(zhǔn)時切到熱線環(huán)節(jié)。電話鈴沒響，電波曲線平得像條死魚。
我拿起保溫杯，剛喝了口溫水，耳機里突然傳來小周的驚呼：“默哥！有電話！匿名號，
連了三次了！”我愣了一下，放下杯子：“接。”下一秒，話筒里鉆進個男人的聲音。
不是老頭老太的絮叨，不是年輕人的抱怨，那聲音低得發(fā)沉，像深秋的晚風(fēng)刮過鐵皮管，
裹著點電流雜音，卻能鉆到人骨頭縫里：“主播，能講《小美人魚》嗎？
”我攥著話筒的手緊了緊。凌晨一點半，點《小美人魚》？這事兒透著怪?？晌覜]資格拒絕，
干這行，有聽眾就是萬幸?！昂?，”我清了清嗓子，翻開童話書，
“那我們今天再講一遍《小美人魚》的故事。從前，在遙遠的大海里，
住著一位美麗的小美人魚……”我念到小美人魚把聲音交給海巫婆時，男人突然插話了。
語氣沒起伏，卻帶著股說不出的冷：“她不該換?！蔽翌D了頓，試著搭話：“可能她覺得，
愛情比聲音重要吧。”“愛情是最沒用的東西。”他說，“丟了聲音，連自己都保不住。
”這話聽得我后背發(fā)毛，卻只能硬著頭皮往下念。直到念完小美人魚化作泡沫，
他才又開口：“明天，講《白雪公主》。”“只要你打過來，我就講?！蔽译S口應(yīng)著。
他“嗯”了一聲，沒說再見，直接掛了。耳機里只剩滋滋的電流聲?！澳纾@號不對勁。
”小周的聲音又冒出來，“IP藏得嚴(yán)嚴(yán)實實，查不到在哪?！蔽胰嗔巳嗵栄ǎ骸皠e管了，
有人聽就行?！毙≈軟]再多說，我守到兩點，準(zhǔn)時下播。走出電臺大門，夜風(fēng)裹著深秋的涼，
往我脖子里灌。我裹緊外套，剛走兩步，總覺得背后有人盯著?；仡^看，
路燈下只有我自己的影子，拉得老長。我罵自己矯情，熬夜熬出幻覺了。接下來半個月，
每天凌晨一點半，那男人準(zhǔn)會打進來。點的全是童話，從《灰姑娘》到《小紅帽》，
輪著圈來。他話不多，卻總在關(guān)鍵處插嘴。講《小紅帽》時，
他說“外婆該先把狼殺了”；講《灰姑娘》時，他說“水晶鞋會硌腳，不如穿鋼靴”。
我漸漸習(xí)慣了這個奇怪的聽眾。甚至?xí)崆胺猛挄?，把他可能點的故事順一遍。
直到昨天晚上。我剛講完《睡美人》，他突然說：“你的聲音很好聽。”我愣了愣，
還沒來得及說謝謝，他又補了句：“能讓人安靜下來?！边@話像根針，輕輕扎了我一下。
我剛想追問，他又道：“明天別遲到?！币琅f是直接掛電話。今天早上，
我是被砸門聲驚醒的。不是房東收租的輕叩，是帶著勁的“砰砰砰”，像要把門板撞碎。
我頂著亂發(fā)開門，門外站著兩個穿黑夾克的男人。證件亮出來，
晃得我眼睛疼——星河市公安局重案組。為首的男人臉膛黝黑，眼神像刀：“你是林默？
星河社區(qū)電臺的午夜主播？”我心里“咯噔”一下，點頭：“是我，怎么了？”他沒繞彎子，
從公文包掏出張照片，遞到我面前：“認識他嗎？”照片上的男人，側(cè)臉冷硬，眉眼深邃，
嘴角有道淺疤。看著就不好惹。我搖頭：“不認識?！薄八嘘懗??！蹦腥说穆曇舫亮顺?，
“國際刑警通緝的S級罪犯，手上至少五條人命，還干過跨國軍火交易。
”我嚇得往后退了一步，手指都在抖：“警官，這跟我沒關(guān)系?。∥揖褪莻€講童話的！
”“有關(guān)系?！彼贸鰝€錄音筆，按了播放鍵。里面?zhèn)鱽淼穆曇簦屛覝喩淼难查g涼透。
是那個每天聽我講童話的男人的聲音，低低的，帶著電流雜音：“主播，
明天講《白雪公主》。”我僵在原地，腦子里一片空白。男人接著說：“我們追了他半個月，
最后一次定位，就在你電臺附近三公里?！彼帜贸鰝€透明證物袋，里面裝著張紙條。
字跡凌厲，像刀刻的：“你的聲音能安撫我的狂躁癥，乖乖待著，別讓我親自去電臺接你。
”右下角，畫了個小小的骷髏頭。我盯著那個骷髏頭，心臟像被一只手攥緊，連呼吸都疼。
原來每天聽我講童話的，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通緝犯。原來他說“能讓人安靜”，不是夸我，
是警告?！傲帜悻F(xiàn)在很危險?！蹦腥松锨耙徊剑鲎∥业母觳?，“明天晚上正常直播，
我們在電臺周圍布控，爭取抓他現(xiàn)行?！蔽覐埩藦堊欤刖芙^，想跑?？梢幌氲郊垪l上的話，
我就渾身發(fā)冷。我知道，我跑不掉。“好，我配合?！蔽疑钗豢跉?，點頭。他松了口氣，
留下兩個便衣在樓下守著，又給了我個微型定位器，讓我明天帶在身上。送走他們，
我癱坐在沙發(fā)上。窗外的天漸漸亮了，可我覺得，比半夜還黑。明天凌晨一點半，
那個S級通緝犯，還會打進來嗎？他要是發(fā)現(xiàn)有警察，會怎么做？我不敢想，
只能一遍又一遍翻著那本快爛的童話書。手指在《白雪公主》的頁碼上，反復(fù)摩挲。
晚上八點，我提前去了電臺。直播間里外，已經(jīng)藏好了便衣。導(dǎo)播間里，
重案組的男人——后來我知道他叫張野，正對著對講機安排：“正門留兩個，后門加一個，
注意穿黑連帽衫、一米八五左右的男人?！彼匆娢?，迎上來：“設(shè)備都查過了，沒問題，
你正常播就行，有事我們第一時間沖進去。”我點點頭，走進直播間，關(guān)上玻璃門。
墻上的時鐘，一分一秒走向十二點。十二點整，我對著話筒開口，
聲音比平時抖了點：“各位聽眾晚上好，這里是星河社區(qū)電臺，我是林默。今晚的童話時間，
我們先講……”我故意沒講《白雪公主》。我想看看，他會不會有反應(yīng)。可直到一點半，
熱線環(huán)節(jié)開始，電話鈴一次都沒響。導(dǎo)播間里的張野，臉色越來越沉。我握著話筒的手，
全是汗。他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是不是不會來了？就在我以為今天要空手而歸的時候，
一點四十分，小周突然在耳機里喊：“默哥！他來了！那個匿名號！”我心臟猛地一跳，
深吸一口氣：“接?！痹捦怖铮煜さ牡统谅曇魝鱽?，還帶著點笑意：“主播，
今天怎么沒講《白雪公主》？”我攥緊話筒，盡量讓聲音正常：“哦，想換個故事，
你要是想聽，我現(xiàn)在就講?！彼麤]說話，沉默了幾秒。突然，他的聲音冷了下來：“你身邊，
有警察吧？”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張野在耳機里急聲道：“別慌！跟他周旋！
我們正在定位！”我咽了口唾沫，強裝鎮(zhèn)定：“你說什么呢？我身邊就只有導(dǎo)播，
哪來的警察？”他笑了，笑聲透過電流傳過來，像冰碴子：“林默，別騙我。
”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我渾身一震，話筒差點掉下去：“你……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想知道你的名字，很容易?！彼恼Z氣輕描淡寫，卻透著股掌控一切的勁兒，
“我給你十分鐘，讓警察離開?！薄安蝗唬彼D了頓，“我就去直播間找你?！倍鷻C里，
張野的聲音更急了：“別答應(yīng)他！我們快定位到了！再等等！”可我不敢等。
一個手上沾了五條人命的通緝犯，說要來找我。我怎么敢賭？我咬了咬牙，
對著話筒說：“你別沖動，我……我讓他們走。”說完，我摘下耳機，猛地推開直播間的門，
沖到導(dǎo)播間：“張警官！讓你的人撤了！他知道我名字，還說要過來！
”張野皺著眉：“再等等！馬上就能定位到具體位置了！”“等不了了！”我抓著他的胳膊，
聲音發(fā)顫，“他要是真過來，你們能保證我的安全嗎？他是S級通緝犯！你們確定能攔得?。?/p>
”張野被我問住了。他看了眼對講機，又看了眼我慘白的臉，最終咬了咬牙：“撤！
先撤到外圍，繼續(xù)監(jiān)控！”便衣很快撤了出去。導(dǎo)播間里，只剩我、張野和小周。
我重新戴上耳機，對著話筒說：“他們走了?！蹦腥恕班拧绷艘宦暎Z氣緩和了點：“現(xiàn)在，
講《白雪公主》吧。”我拿起童話書，手指抖得翻不開頁。
張野在旁邊用口型示意我：“繼續(xù)講，別停?！蔽疑钗豢跉?，念出第一句：“從前，
有一位國王和王后，他們很想要一個孩子……”念到一半，
男人突然又插話了：“你今天的聲音，有點抖?！蔽倚睦镆痪o，
趕緊掩飾：“可能是有點感冒，嗓子不太舒服。”他沒戳穿，只是道：“多喝熱水，
別生病了?！边@話聽得我心里發(fā)毛。一個通緝犯，居然會關(guān)心我有沒有生??？
我硬著頭皮念完《白雪公主》，剛想結(jié)束通話，他卻道：“明天我還來，別讓我失望。
”說完，又掛了電話。我摘下耳機，癱坐在椅子上，后背全是冷汗。張野走過來，
拍了拍我的肩膀：“辛苦你了，我們已經(jīng)縮小范圍了，明天一定能抓住他。”我看著他，
沒說話。我心里有種預(yù)感，明天，不會那么簡單。走出電臺的時候，已經(jīng)是凌晨三點。
街上空蕩蕩的，只有路燈亮著。我剛走到公交站，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了一下。不是電話，
是條短信。發(fā)件人是未知號碼，內(nèi)容只有一句話：“我看見你了，林默?！蔽颐偷靥ь^，
看向街對面的小巷口。黑暗里，好像有個身影一閃而過。我拔腿就跑，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他真的在跟著我。他到底想干什么？只是想聽童話，還是……有別的目的？我跑回出租屋，
反鎖上門，又用柜子抵著門，才敢靠在門上喘氣。手機屏幕還亮著，那條短信像個催命符。
明天凌晨一點半，我還要去電臺嗎？去了，可能有危險。不去，他會不會找上門？
我看著窗外的黑夜，第一次覺得，活著，這么難。時鐘滴答滴答地走。我坐在沙發(fā)上，
一夜沒合眼。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我才站起身，拿起那本童話書。不管怎么樣，明天，
我都得去。因為我知道，那個男人，不會放過我。而我，除了面對，別無選擇。
我盯著手機屏幕上那條“我看見你了，林默”的短信，直到天亮都沒敢閉眼。
窗外的天剛泛白，樓下就傳來輕叩車窗的聲音——是守在這兒的便衣警察，
提醒我該去電臺準(zhǔn)備了。我揣著那顆微型定位器，手心里全是汗。走到小區(qū)門口，
一輛銀色轎車突然停在我面前，車窗降下，露出張利落的女生臉，短發(fā)，
眼神亮得像探照燈：“林默？上車，我是蘇曉，市局技術(shù)科的?！蔽毅读算?，
她晃了晃手里的警官證，我才敢拉開車門?！皬堦犠屛腋銓樱碧K曉一邊開車一邊說，
手指在中控屏上點了點，調(diào)出個音頻界面，“這是昨晚陸沉的通話錄音，我們做了聲紋分析，
他說話時心率很穩(wěn)，但提到‘童話’兩個字時，有輕微波動，你直播時可以多提這兩個字，
幫我們鎖定他的情緒峰值。”我看著屏幕上跳動的聲波，
突然問：“你們……真的能保證我的安全嗎？”蘇曉踩了腳剎車，轉(zhuǎn)頭看我，
眼神里沒有敷衍：“我不敢說百分百，但只要你按我們說的做，
我會第一時間把定位發(fā)給狙擊手，絕不會讓他靠近你三米以內(nèi)。”她的話像顆定心丸，
我攥著定位器的手，終于松了點。到了電臺，蘇曉沒跟我進直播間，
只在導(dǎo)播間里架了臺筆記本電腦，屏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代碼。“你正常直播，
”她對著麥克風(fēng)說，“我會實時追蹤陸沉的信號，要是他有異常，我會敲三下桌子提醒你。
”我點點頭，走進直播間，剛戴上耳機，就聽見蘇曉敲了敲桌子：“注意，他的信號出現(xiàn)了，
正在往熱線這邊聯(lián)?！蔽倚呐K猛地一縮，趕緊翻開《白雪公主》的書頁。十二點半一到，
熱線電話準(zhǔn)時響了?！爸鞑ィ裉煸撝v《白雪公主》了吧？”陸沉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
比昨天多了點沙啞，“昨天你念錯了一句，王后給白雪公主的蘋果，是一半紅一半青，
不是全紅的?！蔽毅读艘幌拢瑳]想到他聽得這么細。
蘇曉在耳機里敲了三下桌子——信號穩(wěn)定，情緒正常。我定了定神，
順著他的話往下說：“是我記錯了，今天一定念對。從前，有位王后，她坐在窗邊縫衣服，
不小心扎破了手指……”我故意放慢語速，每念到“蘋果”“鏡子”這些詞，就多頓一秒。
蘇曉的聲音突然插進來：“信號強度在增加，他離電臺越來越近了，大概在五百米范圍里！
”我心里一喜，這算階段性的勝利了吧？可沒等我高興完，陸沉突然說：“主播，
你今天的聲音比昨天穩(wěn)多了，是有人給你壯膽嗎？”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蘇曉在耳機里急敲三下桌子——信號波動！他發(fā)現(xiàn)了！我趕緊掩飾：“沒有，
就是今天喝了杯熱咖啡，嗓子舒服點?！标懗脸聊藥酌?，沒再追問，只是說：“接著講，
別停?！蔽矣仓^皮念完，他像往常一樣，說了句“明天見”就掛了電話。
蘇曉的聲音立刻傳來：“抓到了！信號最后定位在電臺斜對面的寫字樓里，
我們的人已經(jīng)過去了！”導(dǎo)播間里的張野猛地站起來，抓起對講機喊：“行動！
注意別驚動他！”我坐在直播間里，聽見外面?zhèn)鱽砑贝俚哪_步聲，心都快跳出來了。
大概過了十分鐘，張野的聲音透過麥克風(fēng)傳來，帶著點興奮：“寫字樓里空的，
但找到個臨時信號發(fā)射器，上面有陸沉的指紋！”雖然沒抓到人，但拿到了指紋，
也算是初嘗勝利。蘇曉走進直播間，遞了瓶礦泉水給我：“不錯，你比我想象中冷靜，
下次直播，我們可以試試讓你故意念錯童話細節(jié)，看看他的反應(yīng)。”我接過水，
看著她額角的汗，突然覺得，這個女生比我勇敢多了。接下來的三天，蘇曉每天都來接我，
我們像搭檔一樣，白天分析陸沉的通話記錄，晚上在電臺里配合著追蹤信號。
她會跟我講她大學(xué)時的事，說她學(xué)編程是為了“抓盡天下壞人”；我也會跟她聊電臺的事，
說我以前想當(dāng)音樂主播，后來因為沒人聽，才改成了童話檔。有天晚上直播結(jié)束，
蘇曉送我回家，路過街角的燒烤攤，她突然說：“我請你吃串吧，
算是慶祝我們每次都能安全下班。”烤串冒著熱氣，
她把一串雞翅遞給我：“其實我挺佩服你的，換成別人，早就嚇得不敢來了。
”我咬了口雞翅，有點不好意思：“我不是勇敢，是沒辦法，我要是跑了，
陸沉說不定會找到我家來?！碧K曉笑了，眼睛彎成月牙：“就算是沒辦法，能堅持下來，
也很厲害。”那天晚上的風(fēng)，好像都沒那么冷了。可這種平靜，沒持續(xù)多久。第五天早上，
我剛進電臺，就看見個穿保潔服的中年女人，正在擦導(dǎo)播間的玻璃。她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
手里的抹布卻攥得很緊，看見我進來，眼神里閃過點異樣，又很快低下頭。“新來的保潔？
”我問小周。小周搖搖頭：“不知道，昨天還沒見著，說是物業(yè)派來幫忙的?！蔽覜]多想，
走進直播間準(zhǔn)備稿子。可到了直播的時候，我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突然覺得頭暈乎乎的，
聲音也變得發(fā)飄?！澳阍趺戳?？”蘇曉在耳機里問，“聲音不對，是不是不舒服？
”我搖搖頭，剛想說話，就聽見導(dǎo)播間里傳來“砰”的一聲——是那保潔阿姨，
不小心把吸塵器碰到了地上。蘇曉的聲音立刻緊張起來：“別喝那杯水！
我剛才看見她往你杯子里加了點東西！”我心里一沉，趕緊把水杯推到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