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劍閣的人來了。
來了三個人。一個老的，兩個年輕的。老的姓孫，別人叫他孫長老。兩個年輕的，是他徒弟。
玄陰宗都是女的，一下子來了三個男的，還挺顯眼。尤其是那個孫長老，下巴抬得老高，眼睛好像長在頭頂上。
大長老月瑤親自出來接待。臉上淡淡的，看不出高興不高興。
孫長老拱拱手，說：“聽聞玄陰宗人才輩出，特帶劣徒前來交流切磋，長長見識。”
話說得客氣，但那眼神，東瞟西瞟，不像來看人，倒像來找東西。
陸昭正在遠處掃地。他現(xiàn)在的身份是雜役，這種場合沒他位置，只能遠遠看著。
他看見那孫長老的眼睛，時不時就往地下瞄。還裝作不經(jīng)意地用腳后跟碾碾地面。
陸昭心里明鏡似的。交流是假，來看玄陰宗的靈脈是不是真像外面?zhèn)餮缘哪敲纯萁?，才是真?/p>
宗門里靈氣是不太足了。弟子們修煉都比以前慢。但這是玄陰宗的痛處，不能讓外人知道。
月瑤大長老大概也明白。她沒多說什么，只點點頭?！澳蔷妥尩茏觽兙毦毷职伞！?/p>
練手的地方就在大殿前的廣場上。
玄陰宗這邊出來一個女弟子，叫小蕓。年紀不大，入門才兩年。有點緊張，手捏著衣角。
天劍閣那邊，出來個年輕男弟子。抱著胳膊，笑嘻嘻的?！皫熋?，請?！?/p>
話沒說完，劍就刺過來了?？斓煤?。
小蕓嚇了一跳，慌忙格擋。鐺一聲，震得她手發(fā)麻。
那男弟子不依不饒，劍招一下接一下，專門往難受的地方招呼。不像切磋，像欺負人。
小蕓擋得吃力，額頭冒汗。腳步也亂了。
周圍玄陰宗的弟子看著，臉色都不太好。這是上門打臉來了。
陸昭握著掃把，手指頭有點緊。他看著那小蕓師妹，咬著牙硬撐的樣子，想起她前幾天還偷偷給過自己一塊糖糕。
天劍閣那弟子越打越起勁。嘴里還不干凈?！皫熋?，行不行??？不行就認輸，不丟人?！?/p>
說著，一劍挑向小蕓的發(fā)簪。想把她頭發(fā)弄散。
這就太過分了。切磋武藝，哪有戲弄人的。
小蕓眼睛都紅了。拼命躲開。
那男弟子嘿嘿一笑，手腕一抖，劍光更盛。眼看就要把小蕓逼到場邊。
陸昭心里那股火，噌一下就上來了。
他不能動手。一動手就全露餡了。
但他有別的辦法。
他低著頭，好像不敢看。腳底輕輕碾了碾地面。
沒人注意他。一個掃地的雜役，誰在乎。
可地底下的東西，陸昭能感覺到。那細細的靈脈，像小河流水。
他分出一絲意念，順著地底游過去。極輕極輕地，在那天劍閣弟子腳下，微微撥動了一下。
就那么一下。
像水里多了個小漩渦。
那男弟子正要使一招漂亮的“飛星逐月”，把玄陰宗這女弟子徹底打趴下。
剛提起氣，腳底下忽然一軟。不是軟，是地氣微微一顫。非常輕微，但正好在他發(fā)力的時候。
他那一口氣，一下就岔了。胸口悶了一下。
手里的劍，也跟著歪了半分。原本凌厲的劍光，頓時散了架勢。
小蕓正以為自己要完蛋，閉著眼等輸。忽然覺得壓力一輕。
她下意識地往前一遞劍。
噗嗤。
劍尖點在了那男弟子的手腕上。
沒用力，就是點了一下。
但那男弟子“啊呀”一聲，劍咣當就掉地上了。他捂著手腕，臉漲得通紅。
全場一下子靜了。
誰都看得出來，剛才明明是那天劍閣弟子要大獲全勝了，怎么突然就手軟了，還把劍丟了？
小蕓自己也愣住了。呆呆站著。
月瑤大長老看了一眼場中，淡淡開口：“看來天劍閣的高徒，今日狀態(tài)不佳?！?/p>
孫長老臉色變了幾變。他盯著自己徒弟，又瞇眼掃了一圈廣場，特別是地面。
他感覺剛才好像有一絲極微弱的靈氣波動，但又抓不住。像是錯覺。
他狐疑地看了看月瑤。月瑤面無表情。
“廢物！”孫長老對自己徒弟哼了一聲。“還不退下！”
那男弟子撿起劍，灰溜溜跑回去。頭都抬不起來。
小蕓也回來了。師姐們圍著她，小聲說話。她還有點懵，不明白怎么就贏了。
陸昭繼續(xù)低頭掃地。從這邊，掃到那邊。
好像一切都跟他沒關(guān)系。
孫長老干笑兩聲：“門下學藝不精，讓月瑤長老見笑了。”
月瑤點點頭：“切磋而已，勝負常事?！?/p>
話是這么說，但玄陰宗這邊的弟子，臉上都有點光。好歹沒輸。
孫長老又坐了一會，東拉西扯了幾句。眼睛還是忍不住往四下看。
但他看不出什么名堂。玄陰宗護宗大陣還在運轉(zhuǎn)，雖然吃力，但表面光鮮還是有的。
坐了半天，孫長老只好起身告辭。
月瑤送他們到山門口。
看著那三人駕起劍光飛遠，月瑤臉上的淡笑慢慢收了起來。她站在那兒，看了好久。
然后她轉(zhuǎn)身，往回走。
經(jīng)過陸昭身邊時，她腳步停了一下。
陸昭正彎腰掃一堆落葉。
月瑤的目光在他背上停留了一瞬。很短。短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然后她就走了。
陸昭直起腰，看著她的背影。心里琢磨，這老太太，是不是察覺到什么了？
應該沒有。他那一下，做得極其隱蔽，引動的是地氣，不是自身靈氣。
他低頭繼續(xù)掃地。
掃著掃著，看見地上有個東西。撿起來一看，是個小小的劍形玉佩。做工挺精致，大概是天劍閣那小子掉的。
陸昭掂了掂，隨手揣進懷里。
說不定以后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