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頭七夜守靈我叫蘇晚,今天是我父親的頭七。我一個人在靈堂守夜,
這家殯儀館是我工作的地方。生死離別我見得多了,只是沒想到,這么快就輪到我自己。
父親死于肝癌晚期,我親眼見證了一個鮮活的人被癌細(xì)胞蠶食殆盡的全過程。
他走的時候很安詳,可我卻像是被抽走了什么東西,整個人都空了。靈堂內(nèi),
值班的保安王叔背著手踱步過來?!靶√K啊,今晚就你一個人守夜?不害怕嗎?
”“自己的親爹,不怕?!蔽页读顺蹲旖?,聲音干澀?!鞍?,節(jié)哀?!蓖跏鍑@了口氣,
上前點(diǎn)了兩炷香,朝著父親的遺像拜了三拜,又跟我寒暄了幾句便離開了。我是父親收養(yǎng)的。
他說,發(fā)現(xiàn)我的時候我才三歲,在墓地附近偷吃供品,餓得皮包骨頭。他見我可憐,
自己也是孤苦一人,便把我領(lǐng)回了家。我很感激他,也很愛他??墒乾F(xiàn)在,我看著他的遺像,
眼睛干得發(fā)疼,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心里堵著一團(tuán)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導(dǎo)致我從處理他后事到現(xiàn)在,全程麻木得像個機(jī)器人。人家都說我冷血,連親爹去世都不哭。
可他們不知道,巨大的悲傷是發(fā)不出聲音的,它只會把人溺斃在沉默里。一陣陰風(fēng)吹來,
供桌上的長明蠟燭“噗”地一下滅了。我艱難地從蒲團(tuán)上起身,膝蓋已經(jīng)跪得沒了知覺。
因?yàn)榻裉靵砹死?,按老?guī)矩,我不能給父親燒紙,這蠟燭其實(shí)也碰不得。
但眼下靈堂就我一人,長明燈,不能滅。我拿起打火機(jī),重新將蠟燭點(diǎn)亮。
剛想回去繼續(xù)跪著,雙腳卻像是被膠水粘在了地上,怎么也動不了。更詭異的是,
又一陣陰風(fēng)從我身后刮來,父親的遺像竟然“啪”地一聲,面朝下倒在了桌上。
風(fēng)明明是從后面來的,怎么會把面向我的遺像刮倒?“晚晚。
”一個熟悉又遙遠(yuǎn)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是父親。我腦袋一陣眩暈。我是個無神論者,
干我們這行,要是信鬼神,早被自己嚇?biāo)懒?。人死如燈滅,哪有什么生死輪回?!巴硗恚?/p>
爸對不起你?!庇质歉赣H的聲音!這次清晰無比。我敢肯定,我沒有聽錯。
這讓在殯葬業(yè)工作了一年的我,第一次在靈堂里汗毛倒豎?!拔铱隙ㄊ浅龌糜X了,
我爸都火化七天了,骨灰還能長出嘴來不成?”我小聲給自己壯膽。話音剛落,
一陣狂風(fēng)迎面撲來,吹得我睜不開眼。再次睜眼時,我看見父親確確實(shí)實(shí)地站在我的面前,
身影虛幻,滿臉愧疚。我靠?!“爸?!”我失聲驚叫,可腳還是動不了,只能定在原地。
“晚晚,對不起,爸爸只是想找個人好好替爸照顧你,爸不知道自己被騙了……你不要怪爸,
你要好好聽那位大人的話,千萬不要忤逆他?!薄笆裁创笕??爸!你在說什么!
”父親的身影瞬間消失了,任憑我怎么呼喊,再也沒有回應(yīng)。王叔聽到了我的叫聲,
急匆匆地跑了進(jìn)來。他踏進(jìn)門的那一刻,我的腳突然能動了,卻再也使不上力氣,
整個人軟倒在供桌前?!鞍ミ夏氵@小丫頭!”王叔趕緊扶住我,“一天天干活比誰都拼,
可咱們這行你沒點(diǎn)關(guān)系,干到死都比不過別人接一個大單的……”王叔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的意識也逐漸模糊。我只記得他把我扶到了旁邊的躺椅上,我就這么睡著了。朦朧中,
我感覺有人把我橫抱起來,放在了一張柔軟的大床上。嘴唇上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緊接著,
我好像被人強(qiáng)吻了?第2章:冥府新娘王叔?我靠!不對,我這是在做夢,
我的左右腦在互搏。最后得出結(jié)論——我在做春夢。最近又是辦喪事又是上班,太辛苦了,
在夢里享受一把也不虧。我這么想著,甚至還迎合了一下對方。我看不清對方的臉,
但是明顯感覺到那人似乎愣了一下,隨即動作變得更加大膽起來。衣帶被解開,
一陣陌生又奇異的觸感開始在我身上蔓延。不對……這次的感受怎么這么真實(shí)?
我不會被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上身了吧!我猛地想要睜開眼,眼皮卻像有千斤重。鬼壓床!
該死的鬼壓床!身上的“色鬼”還在繼續(xù)他的動作。奶奶的,哪里來的野鬼,
老娘的豆腐也敢吃!趕緊給我滾!姐可是干殯葬的,等我醒了,糯米大蒜桃木劍給你管夠!
我心里正罵得起勁,身上的東西動作卻停了。看來老一輩說的“罵鬼”還是有點(diǎn)用。
我集中精神,努力想奪回身體的控制權(quán),終于,我猛地睜開了眼??伞車沫h(huán)境全變了!
我不在靈堂!眼前是一間古色古香的中式婚房,大紅的喜字,搖曳的龍鳳燭,
而我正坐在一張雕花大床上,身上穿著的,赫然是一套精致繁復(fù)的中式喜服!“我靠?冥婚?
夢中夢嗎?”我慌了,徹徹底底地慌了。我一個堅(jiān)定的無神論者,世界觀在今晚被砸得稀碎。
我最怕鬼,平時看個恐怖片都要從指頭縫里看,這下可好,直接給我干到“案發(fā)現(xiàn)場”了!
我跳下床,沖到門口想逃出去。門一開,外面漆黑一片,像潑了墨的深淵。
我試探著踏出一步,借著房里的燭光,看清了眼前的庭院,破敗得像一幅被水泡爛的舊畫。
就在這時,左右兩邊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了一對童男童女,跟我們公司做的紙?jiān)说囊荒R粯樱?/p>
臉色慘白,臉上還有兩坨不自然的腮紅,兩人齊刷刷地歪著頭看我,嘴角咧開一個詭異的笑。
“啊啊啊啊啊??!我艸!”我的魂差點(diǎn)當(dāng)場嚇飛,猛地縮回房間,“砰”地一聲關(guān)上門,
連滾帶爬地回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個粽子。剛才關(guān)上的門,
又“吱呀”一聲被打開了,隨后又關(guān)上。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我清晰地感受到,
床邊陷下去一塊,有人坐在了我的身邊!我到底在不在夢里!我努力平穩(wěn)呼吸,
默念:我在做夢,掀開被子一切都會恢復(fù)正常!我猛地一把掀開被子——眼前坐著一個男人。
同樣身穿喜服,墨發(fā)如瀑,面色雖有些蒼白,卻絲毫不影響他那張帥得人神共憤的臉。
我愣住了。之前好像聽說過,在夢里看清一個人的臉,不是什么好事。更何況,
這還是在婚房里!我真被人配冥婚了?哪個天殺的干的!一股邪火沖上頭頂,
我直接站到床上,指著他的鼻子就罵:“我不管你是誰,現(xiàn)在立刻馬上給老娘滾蛋!
誰要跟你配冥婚?我大好青春年華,我找誰不行我找個鬼?”他饒有興致地看著我,
薄唇輕啟:“你不愿意?”“廢話!你是哪兒的?叫什么?怎么死的?
等我醒了我非去扒了你家祖墳!我一個干殯葬的,天天給你們站好最后一班崗,你們家倒好,
給我來這套?有沒有良心?”“現(xiàn)在,你是我唯一的家人。”他語氣平淡,
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yán),“這樁婚事,是你父親親口答應(yīng)的?!薄拔野??你放屁!
我爸干不出這種缺德事!”等等……我爸剛剛好像跟我說,
找了個人照顧我……那位大人……“不是吧……”我傻眼了?!胺判模彼⑽⒐雌鹱旖?,
“跟著我,你不會吃虧的?!鼻八从械目謶謱⑽已蜎]。被配冥婚要怎么處理?
殯葬培訓(xùn)班沒教過這個??!“退……退婚行不行?”我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我爸答應(yīng)的又不是我!你們沒經(jīng)過我同意就強(qiáng)買強(qiáng)賣,犯法的!我要回去,
我家里還養(yǎng)著貓呢,我不回去它們會餓死的!”“你已經(jīng)是我的妻了,不能反悔。
”他陳述著一個事實(shí),目光落在我唇上,“只是方才,你打斷了我?!眲偛?????!
所以剛剛親我、對我動手動腳的……就是這哥們兒?
那我豈不是已經(jīng)跟他……我才二十五歲啊!戀愛沒談幾次,就直接跟鬼把婚結(jié)了?
“我叫冥夜,不是鬼。”他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淡淡道,“這三界亡魂,都?xì)w我管。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你會讀心?”我大驚?!拔抑皇窍敫私饽恪H裟悴幌矚g,
我以后便不讀了?!薄安幌矚g!你現(xiàn)在立刻馬上把我放回去!”我急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二十五年來所有的委屈,父親離世的悲痛,對未知的恐懼,在此刻全數(shù)爆發(fā)。
冥夜似乎被我的眼淚弄得有些慌亂,他伸出手,卻又在半空中停住。“你別哭,
”他的聲音竟透著一絲笨拙的溫柔,“我放你回去。等你真正接受我的時候,我們再回來。
”話音剛落,我眼前一黑。再次睜開眼,王叔正一臉擔(dān)憂地看著我?!靶√K,醒了?
別太難過了,你爸在天之靈看到你這樣也會傷心的?!蔽颐偷刈鹕?,
發(fā)現(xiàn)自己還躺在靈堂的躺椅上。果然是夢!看來以后真不能在靈堂睡覺……我拿出手機(jī),
想看看時間,卻無意中看到了屏幕里腫得像兩個核桃的眼睛。夢里哭,現(xiàn)實(shí)里眼睛也會腫嗎?
我低頭,想揉揉眼睛,卻看到我的左手無名指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枚古樸的黑色戒指,
樣式簡單,卻透著一股幽冷之氣。我使勁去拔,那戒指卻像是長在了我的肉里,紋絲不動。
所以……那一切,都不是夢?第3章:目光所致,皆是亡魂從那晚之后,
我的生活像是被撕開了一道口子,涌入了另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那枚黑色的戒指,
我試過用肥皂水、用線、甚至想過去金店讓師傅用工具剪斷,但它就像長在我肉里一樣,
紋絲不動。我漸漸死了心,只能安慰自己,也許只是個太過真實(shí)的噩夢,
這戒指不過是恰好出現(xiàn)的巧合。我渾渾噩噩地處理完父親的后事,銷了假,
重新回到工作崗位。生活總要繼續(xù),不是嗎?那天,我接了一個活。
死者是個二十六歲的男性,家境優(yōu)渥,跳樓自殺?,F(xiàn)場慘不忍睹,
家屬要求我們盡力將尸體縫合還原。告別儀式上,哀樂低回。我站在一旁,
看著家屬們趴在冰棺上哭得肝腸寸斷。巨大的悲傷籠罩著整個大廳,
這是我工作里最常見也最無力的場景。就在這時,
一個充滿怨氣的男聲在我耳邊突兀地響起:“現(xiàn)在哭有什么用?
當(dāng)初逼我考研、逼我進(jìn)不喜歡的公司時,怎么就沒人心疼心疼我!”我嚇了一跳,猛地回頭,
身后空無一人。我以為是自己最近精神太緊張,出現(xiàn)了幻聽。可當(dāng)我再次看向冰棺時,
一個穿著白襯衫的年輕男人正飄在家屬身后,一臉冷漠地看著他們。他的模樣,
和冰棺里那張經(jīng)過修復(fù)的臉,一模一樣?!鞍 蔽蚁乱庾R地捂住了嘴,
沒讓自己尖叫出聲。家屬們沉浸在悲痛中,沒有人注意到我的異常。我落荒而逃,
躲在靈堂外的走廊里大口喘氣,心臟狂跳。我偷偷從門縫向里看,那個男鬼竟然還在那里,
甚至還察覺到了我的視線,朝我這邊瞥了一眼。我能……看見鬼?
這個認(rèn)知像一道驚雷在我腦中炸開。那晚的一切,都不是夢。接下來的幾天,
我的世界觀被反復(fù)按在地上摩擦。我發(fā)現(xiàn)殯儀館里到處都是“人”,有的在角落安靜地發(fā)呆,
有的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八卦,還有的會跟在自己家屬身后,聽他們商量自己的身后事。
他們大多無害,只是以另一種形式存在著。我最怕鬼,現(xiàn)在卻成了“見鬼”體質(zhì)。
我不敢和任何一個“他們”對視,每天上班如上墳,下班就縮回宿舍,
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個春卷。那個自稱冥夜的男人,也沒有再出現(xiàn)過。直到一天晚上,
我加班到深夜,獨(dú)自一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路過一棵大槐樹時,聽到了微弱的貓叫聲。
我循聲找去,發(fā)現(xiàn)一只橘貓被困在樹上下不來,而樹下,
一個穿著舊式旗袍的老奶奶鬼魂正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斑溥洌憧煜聛戆?,別怕,
奶奶在這兒呢……”她伸出手想去抱,卻一次次穿過貓的身體。也許是夜色壯人膽,
也許是老奶奶焦急的神情讓我忘了害怕。我鬼使神差地開口:“奶奶,需要幫忙嗎?
”老奶奶猛地回頭,渾濁的眼睛在看清我時,瞬間亮了起來:“小姑娘,你能看見我?
”我僵硬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鞍パ剑√昧?!”她激動得差點(diǎn)飄起來,“這是我的貓,
我剛走沒幾天,不放心它……你能幫我把它弄下來嗎?它最愛吃小魚干,你能幫我照顧它嗎?
這樣我走的也就安心了。”看著她充滿希冀的眼神,我拒絕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
我找來梯子,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只警惕的橘貓抱了下來?!爸x謝你,謝謝你小姑娘!
”老奶奶抱著貓的虛影,一臉滿足,“我沒什么能報答你的,這個你拿著,
是我生前最喜歡的鐲子,不值錢,但聽說能安神?!彼f著,
一個通透的玉鐲虛影便出現(xiàn)在我手腕上,隨即化為一股清涼的氣息,融入我的身體。
我感覺連日來的疲憊和驚懼都消散了不少。“我該去報到了,咪咪就拜托你了。
”老奶奶的身影漸漸變淡,消失在了夜色中。我抱著懷里溫?zé)岬拈儇?,看著空無一人的樹下,
心里第一次沒有了恐懼,反而涌上一股暖流。也許……能看見他們,也不是壞事?
第4章:冥王牌“外掛”自從救了橘貓“咪咪”,我的心態(tài)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
我開始嘗試著去觀察,而不是一味地恐懼。我發(fā)現(xiàn),鬼魂根本沒那么可怕,
我之前之所以恐懼,是因?yàn)橐磺卸际俏粗?,而現(xiàn)在,我知道了常人所不知道的一切,
我的膽子開始變得大了起來,我成了殯儀館里一個奇特的存在。我職業(yè)生涯中最棘手的客戶,
不是那些大吵大鬧的,而是像陳先生這樣,被悲傷淹沒、暫時失去理智的人。
陳先生是一位大學(xué)教授,文質(zhì)彬彬。他的第二任妻子林薇因病去世,
留下他和他們年僅五歲的兒子。他對這位妻子愛得深沉,幾乎到了癡狂的地步。
處理完所有后事,他向我們提出了一個前所未有的要求——他要在妻子的墓碑前,
永久安放一套小小的石桌石椅。這個要求讓我們犯了難。林薇的墓地位置選得很好,
但正處在一個狹窄的通道拐角。如果安放桌椅,會徹底堵死半條供其他家屬通行的過道。
這是陵園管理規(guī)定里絕對不允許的。主管和同事輪番上陣,從規(guī)定講到人情,
嘴皮子都磨破了,陳先生卻油鹽不進(jìn)。他像一頭困在籠中的野獸,
用沉默和固執(zhí)對抗著全世界。事情僵持不下,最終,這個燙手的山芋被丟到了我手里。
主管說:“蘇晚,你最會跟家屬溝通,你去試試?!痹谌ヒ婈愊壬埃?/p>
我決定先去墓地看看情況。午后,陵園里很安靜,我獨(dú)自一人來到林薇的墓前。
墓碑上的照片,是一位笑得非常溫柔的女性。果不其然,她的魂魄就徘徊在墓碑旁。
她穿著一條白色的連衣裙,臉上滿是焦急和心疼,一遍遍地想去觸碰墓碑,
卻只能徒勞地穿過。她看到我,先是一愣,隨即眼中閃過一絲希冀。 “你……你能看見我?
”她試探著問。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對她報以一個安撫的微笑:“陳太太,您好。
我是殯儀館的工作人員,蘇晚。”確認(rèn)我能看見她后,林薇的眼淚瞬間就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