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孽畜“國師大人,這孽畜沖撞了圣駕,不如……就地杖斃了吧?”一個(gè)太監(jiān)尖細(xì)的嗓子,
跟淬了毒的針?biāo)频?,刺得人耳朵疼。那聲音里的幸?zāi)樂禍,藏都藏不住。
我懶洋洋地掀起眼皮,視線從描金的指甲上移開,落到腳邊。一頭雪白的巨犬,渾身濕透,
正死死地護(hù)在我身前,喉嚨里發(fā)出威脅的低吼。它一身白毛沾滿了泥水,狼狽不堪,
但那雙金色的瞳孔里,卻燃燒著不屈的殺意。它叫淵。是我前世的丈夫,霍淵。一百年前,
他是大燕的戰(zhàn)神,是人人敬畏的將軍。一百年后,他是我腳邊的一條狗。在他對面,
當(dāng)今的天子,那個(gè)草包皇帝,正被一群宮人簇?fù)碇?,臉色鐵青,
龍袍下擺還印著一個(gè)清晰的泥爪印。剛才,他借口賞花,手腳不干凈地想來碰我。然后,
淵就從假山后撲了出來,把他掀了個(gè)四腳朝天。大不敬之罪?!皣鴰??
”皇帝整了整被弄皺的衣冠,聲音陰沉得能滴出水,“你的狗,該管教管教了?!蔽疑斐鍪郑?/p>
慢條斯理地落在淵的頭頂。它的身體瞬間僵硬,喉嚨里的嗚咽帶上了委屈。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他靈魂深處那翻江倒海的憤怒、不甘,以及對我……那該死的,
無法抗拒的絕對服從。一百年了,霍淵。你當(dāng)人時(shí),視我如草芥。如今成了狗,
倒是學(xué)會了忠心護(hù)主。真是有趣?!笆浅脊芙滩粐?yán)?!蔽覔崦犴樀钠っ?/p>
聲音里聽不出半點(diǎn)情緒,“既然沖撞了圣駕,自然該罰?!睖Y猛地抬頭看我,
那雙金色的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似乎沒想到,我會這么輕易地就把它交出去。
皇帝的臉上,立刻露出了滿意的神色,迫不及待地開口:“國師深明大義,
那就……”“不如,”我打斷他,緩緩站起身,目光直視著他那雙躲閃的眼睛,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就罰它……今晚去陛下的寢宮守夜吧?!被实鄣男θ荩?/p>
瞬間僵在了臉上。整個(gè)朝堂,誰不知道我凌璇雖是女國師,卻權(quán)傾朝野。更無人不知,
我養(yǎng)的這條名叫“淵”的白犬,兇悍無比,除了我,誰靠近誰死。讓它去給皇帝守夜?
是怕皇帝龍?bào)w太安康,想找點(diǎn)刺激嗎?皇帝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那個(gè)剛才還囂張得意的掌事太監(jiān),更是嚇得腿肚子都在打顫?!皣鴰煷笕苏f笑了,
這……這如何使得……”“怎么使不得?”我歪了歪頭,笑意不達(dá)眼底,“淵最是忠心,
一定會好好‘保護(hù)’陛下的。”我特意加重了“保護(hù)”兩個(gè)字?;实垲~角的冷汗,
刷地一下就下來了。他知道,這是警告。僵持了足足半盞茶的功夫,
他終于擠出一個(gè)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國師的愛犬……護(hù)主心切,朕……朕寬宏大量,
不怪罪便是了。天色不早,朕還有要事,就……就先回宮了。”說完,
他幾乎是帶著人落荒而逃。一場風(fēng)波,就這么被我輕描淡寫地平息了。我重新蹲下身,
看著依舊保持著戒備姿態(tài)的淵。“怎么?怕我真不要你了?”我捏了捏它毛茸茸的耳朵,
就像在逗弄一件心愛的玩具。它不敢躲,只是用那雙金色的眼睛,復(fù)雜地看著我。那眼神里,
有屈辱,有憤怒,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rèn)的依賴和后怕。是啊,
一百年的血咒調(diào)教,早已將他身為戰(zhàn)神的傲骨磨得一干二凈,只剩下屬于狗的,
對主人的絕對服從?!坝涀∧愕纳矸?,霍淵?!蔽以谒?,用只有我們能聽到的聲音,
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澳阒皇且粭l狗,我養(yǎng)的狗。主人的命令,你聽著就是了。
”它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金色的瞳孔瞬間縮成了針尖。那是被戳到最痛處的極致反應(yīng)。
我滿意地笑了,牽起脖子上的韁繩,像牽著一件戰(zhàn)利品,帶著它離開了御花園。一百年前,
大燕和親,我作為公主嫁給霍淵。新婚之夜,他用馬鞭挑開我的蓋頭,眼神輕蔑又冰冷。
他說:“公主千金之軀,為國捐軀,真是可敬可佩。”然后,
他牽進(jìn)了他最心愛的戰(zhàn)狼“破軍”,將一根帶刺的馬鞭,丟在我腳下?!八阋粯?,
都是為主人賣命的牲畜。從今天起,你負(fù)責(zé)伺候它。什么時(shí)候把它伺候高興了,
我或許會考慮,讓你進(jìn)我的房門。”那是我永生難忘的羞辱。所以,我當(dāng)夜就自盡了。
用皇室最禁忌的血咒,獻(xiàn)祭了我永生永世的輪回和氣運(yùn)。只為咒他,霍淵,生生世世,
皆為我足下之犬。我為主,他為畜,永世奉我為神!如今,一百年過去了。
我成了大夏王朝說一不二的女國師,凌璇。而他,終于成了我腳邊一條聽話的狗。這筆賬,
我們才剛剛開始算。2 獎(jiǎng)賞回到國師殿,我揮手遣散了所有侍從。
巨大的殿門“吱呀”一聲關(guān)上,隔絕了外界的一切。殿內(nèi),只剩下我和淵。
我走到鋪著白虎皮的主位上坐下,端起侍女早就備好的冷茶,慢慢地喝著。
他則安靜地趴在我的腳邊,像一尊雪白的雕塑,一動(dòng)不動(dòng)。但我知道,這平靜的外表下,
是怎樣波濤洶涌的靈魂。剛才在御花園,他為了護(hù)我,毫不猶豫地沖向皇帝,
那是屬于將軍霍淵的本能??僧?dāng)我用言語羞辱他,用韁繩牽著他回來時(shí),他卻只能忍受,
這是屬于狗“淵”的宿命。這種人格和獸性的割裂感,一定讓他很痛苦吧。這就對了。
我就是要他時(shí)時(shí)刻刻記住,他曾是誰,現(xiàn)在又是什么?!斑^來?!蔽曳畔虏璞曇舨淮?,
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他遲疑了片刻,還是順從地站起來,走到我的面前。
我伸出穿著云錦繡鞋的腳,用鞋尖,慢慢地,帶著侮辱性地,抬起了他的下巴。
強(qiáng)迫他仰起頭,看著我?!敖裉?,你很勇猛?!蔽铱粗难劬Γ蛔忠痪涞卣f。
“勇猛到……差點(diǎn)讓我以為,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彼暮粑偷匾粶?,
金色的瞳孔里翻涌著我看不懂的,劇烈的情緒?!盎魷Y,你是不是覺得,你護(hù)駕有功,
我就該獎(jiǎng)賞你?”他當(dāng)然不能說話,只能用眼神回答我。那眼神里,有期待,也有恐懼。
他在期待什么?期待我能看到他的一點(diǎn)好,能對他溫柔一點(diǎn)?能給他一塊骨頭?
真是可笑至極?!蔼?jiǎng)賞自然是有的?!蔽衣厥栈啬_,站起身,走向內(nèi)殿。
他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身后,像一道白色的影子。我從一個(gè)積滿灰塵的檀木盒子里,
取出了一根通體烏黑的短鞭。鞭子上布滿了細(xì)小的倒刺,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幽冷的光。
這是百年前,他丟在我腳下的那根馬鞭。我讓人,原封不動(dòng)地,仿制了出來。
淵的身體瞬間繃緊,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壓抑的低吼。他認(rèn)得這根鞭子。每一次他不聽話,
或者我心情不好,我都會用這根鞭子“教訓(xùn)”他?!澳愕莫?jiǎng)賞就是……”我轉(zhuǎn)過身,
揚(yáng)起手里的鞭子,用盡全身的力氣,毫不留情地抽了下去!“啪!
”清脆的響聲在空曠的大殿里回蕩,顯得格外刺耳。雪白的皮毛上,瞬間綻開一道血痕,
像雪地里盛開的紅梅。他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悶哼,身體蜷縮了一下,卻沒有躲。不是不想躲,
是血咒的束縛,讓他無法反抗我的任何傷害。“這一鞭,是告訴你,誰才是你的主子!皇帝,
你不能動(dòng),我,你更不能惹!”“啪!”又是一鞭,狠狠地落在他寬闊的背上,
與上一道傷痕交錯(cuò)?!斑@一鞭,是讓你記住,別對任何人抱有不該有的期待!尤其是對我!
”“啪!”第三鞭,我用了十成的力氣。“這一鞭,是替百年前的我,還給你的!
”我一連抽了十幾鞭,直到他背上的白毛被鮮血徹底染紅,呼吸也變得急促而微弱,
像個(gè)破舊的風(fēng)箱。我這才停手。我的手腕也有些發(fā)酸,虎口被震得發(fā)麻。
我將鞭子隨手扔在地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蜷縮在地上的他。他很痛苦,
身體因?yàn)閯×业奶弁炊⑽㈩澏?。但他依舊努力地抬起頭,用那雙金色的眼睛看著我。
沒有怨恨,沒有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哀傷,和……一絲深藏在眼底的,卑微的乞求。
他在乞求我的原諒。我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地刺了一下。隨即,
更深的冷漠和煩躁涌了上來?!白约喝ニ幏?,把藥叼過來?!蔽依淅涞貋G下一句,
轉(zhuǎn)身不再看他。他掙扎著站起來,后腿有些踉蹌,幾乎站立不穩(wěn),
但還是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一步一步,安靜地走出了大殿。看著他孤寂的背影,
百年前的畫面,再一次清晰地浮現(xiàn)在我眼前。我穿著大紅的嫁衣,坐在冰冷的婚床上,
從天亮等到天黑?;魷Y終于來了,帶著一身的酒氣和戰(zhàn)狼,滿臉的厭惡和鄙夷。“燕姝,
你以為你嫁給我,就是將軍夫人了?”“別做夢了。在我眼里,你連破軍的一根毛都比不上。
”“從今天起,你就負(fù)責(zé)伺候它。什么時(shí)候把它伺候高興了,我或許會考慮,
讓你進(jìn)我的房門。”然后,他將那根帶刺的馬鞭,扔在了我的腳下?!缃?,
真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只是,我好像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快樂??粗成系膫?,我的心里,
竟然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一定是這具身體的情緒。我對自己說。我,凌璇,
只是一個(gè)從地獄里爬回來復(fù)仇的惡鬼。我沒有心。3 求婚自從上次御花園事件后,
皇帝老實(shí)了很多,再也不敢明目張膽地騷擾我。朝堂上的那些老狐貍,
看我的眼神也愈發(fā)敬畏。我知道,他們怕的不是我這個(gè)女國師。而是我身邊這條,
隨時(shí)可能撲上來咬斷他們喉嚨的“瘋狗”。淵背上的傷,在國師殿最好的金瘡藥下,
很快就痊愈了,連疤痕都沒留下。只是他變得比以前更加沉默,也更加……粘人。
大多數(shù)時(shí)候,他都安靜地趴在我腳邊,一動(dòng)不動(dòng)。只有在我看書累了,
或者處理政務(wù)乏了的時(shí)候,他才會悄悄地把頭靠在我的膝蓋上,用他柔軟的耳朵,
輕輕蹭我的手心。像是在無聲地尋求安慰,又像是在討好。我沒有推開他。我喜歡這種感覺。
喜歡這種,將一個(gè)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戰(zhàn)神,徹底馴服在腳下的掌控感。這天,北境的鄰國,
拓跋部的大皇子,拓跋宏,前來大夏議和。拓跋宏是個(gè)出了名的風(fēng)流人物,
但也是個(gè)極有野心的梟首。議和是假,試探大夏的虛實(shí)才是真?;实墼趯m中設(shè)宴款待。
作為國師,我自然也要出席。我?guī)е鴾Y一起去了。宴會上,歌舞升平,觥籌交錯(cuò)。
拓跋宏的目光,卻像獵鷹鎖定了獵物一樣,總是有意無意地落在我身上。他長得很高大,
五官深邃,帶著北方民族特有的粗獷和英俊,一身狼皮大氅更顯得他野性十足。
他端著一個(gè)巨大的金杯,大步流星地走到我面前?!霸缇吐犅劥笙膰鴰燂L(fēng)華絕代,今日一見,
果然名不虛傳?!彼f話的時(shí)候,眼睛像鷹一樣,帶著強(qiáng)烈的侵略性,毫不掩飾地打量著我。
我淡淡地舉杯回敬:“大皇子過譽(yù)了?!彼麉s不依不饒,直接在我身邊坐了下來,
一股濃烈的雄性氣息撲面而來?!皣鴰煷笕巳绱私^色,卻終日與這畜生為伴,豈不可惜?
”他的手,指向趴在我腳邊,閉目養(yǎng)神的淵。淵感覺到了他毫不掩飾的敵意,猛地睜開眼,
喉嚨里發(fā)出了警告的低吼。拓跋宏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好兇的狗。不過,再兇的狗,
也只是狗。國師大人,有沒有興趣,換一個(gè)‘伴’?”這話已經(jīng)近乎調(diào)戲了。我還沒說話,
就感覺到身邊的氣息猛地一沉。淵站了起來,渾身的毛都炸開了,
金色的瞳孔里燃著兩簇火焰,死死地盯著拓跋宏。那是一種,屬于雄性的,
領(lǐng)地被侵犯時(shí)的暴怒?!皽Y,坐下。”我冷聲命令。他身體一僵,極不情愿地,慢慢地,
重新趴了回去。但他緊繃的肌肉,和粗重的喘息,都在昭示著他內(nèi)心的不平靜。
拓跋宏的眼神變得更有趣了?!罢媸且粭l好狗,竟然能聽懂人話。國師大人調(diào)教得真好。
”他看著我,忽然單膝跪地,從懷里掏出一個(gè)精美的盒子。盒子打開,
里面是一顆碩大無比的夜明珠,光華流轉(zhuǎn),將周圍都映成了一片柔和的白?!傲梃?,嫁給我。
”他當(dāng)著大夏滿朝文武和皇帝的面,向我求婚?!爸灰慵藿o我,我保證,
你會成為整個(gè)草原上最尊貴的王后?!闭麄€(gè)大殿,瞬間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震驚,錯(cuò)愕,還有探究?;实鄣哪樢呀?jīng)黑成了鍋底。
這已經(jīng)不是議和了,這是赤裸裸的挑釁,是要當(dāng)著他的面,挖他大夏的墻角。
我沒有看拓跋宏,我的目光,落在了腳邊的淵身上。我看到他渾身都在發(fā)抖。不是因?yàn)楹ε拢?/p>
而是因?yàn)闃O致的憤怒和……嫉妒。他死死地盯著拓跋宏,那眼神,像是要將他生吞活剝。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甚至不能開口說一個(gè)“不”字。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另一個(gè)男人,
向他的“主人”,他名義上的“妻子”,求婚。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一定很美妙吧,霍淵?
我忽然覺得很有趣。我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我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
只是端起酒杯,對拓跋宏說:“大皇子的美意,我心領(lǐng)了?!币痪淠@鈨煽傻脑?,
給了所有人無限的遐想空間。宴會,就在這樣詭異的氣氛中結(jié)束了?;氐絿鴰煹?,
我屏退了所有人。淵的情緒,已經(jīng)處在失控的邊緣。他焦躁地在殿內(nèi)來回踱步,
喉嚨里發(fā)出壓抑的嗚咽聲,像一頭被困在籠中的野獸。我知道,拓跋宏的求婚,
徹底刺激到了他。他害怕我會答應(yīng)。害怕我會拋棄他?!霸趺矗考绷??”我坐在椅子上,
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發(fā)瘋。他停下腳步,猛地看向我。那雙金色的眼睛,在深夜里,
竟然泛著一絲血紅。嫉妒和不甘,幾乎要將他的理智徹底吞噬。就在這時(shí),窗外,
一輪血紅色的月亮,悄然升起,妖異的光芒灑滿大地。
“吼——”淵突然發(fā)出一聲痛苦至極的嘶吼,猛地栽倒在地。他渾身抽搐,痙攣,
像是在承受著千刀萬剮的酷刑。我站起身,皺起了眉。這是怎么回事?
血咒從未有過這樣的反應(yīng)。我看到,他雪白的皮毛下,骨骼正在以一種詭異的方式扭曲,
變形,發(fā)出“咔咔”的,令人牙酸的聲響。他的四肢在拉長,身體在膨脹。那些雪白的皮毛,
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露出下面蒼白而布滿青筋的人類皮膚。在血色月光的照耀下,
一個(gè)修長而健碩的男性輪廓,正在緩緩成形。他……他竟然在化為人形!
我震驚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一時(shí)間竟忘了反應(yīng)。那痛苦的嘶吼漸漸平息。地上蜷縮的,
不再是一只白犬。而是一個(gè)赤裸的,有著一頭銀白色長發(fā)的男人。他緩緩地,艱難地,
從地上撐起身體。抬起頭,看向我。那是一張,我熟悉到刻骨銘心,也憎恨到刻骨銘心的臉。
英俊,冷酷,帶著一絲不屬于凡人的妖異。正是霍淵。只是,在他的銀色長發(fā)間,
還保留著一對毛茸茸的,屬于犬類的耳朵。而在他的身后,一條蓬松的白色尾巴,
正不安地?cái)[動(dòng)著。他恢復(fù)了人形。卻又,不完全是人。我們的目光在空中交匯。他張了張嘴,
似乎想說什么。卻只能發(fā)出一陣嘶啞的,不成調(diào)的音節(jié)。他,還不能說話。
4 新寵物血月的光,透過雕花的窗欞,在他不著寸縷的身體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肌肉線條流暢而充滿力量感,每一寸都像是上天最完美的杰作。
可他保留著犬耳和尾巴的樣子,狼狽又脆弱,眼中寫滿了茫然和震驚。
似乎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我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心里涌起的,
不是驚慌,而是一種詭異的,帶著興奮的掌控欲。變回人樣又如何?看這副半人半獸的樣子,
顯然是血咒在血月之夜出現(xiàn)的異變。不完整,不穩(wěn)定。而且,我能清晰地感覺到,
我們之間的靈魂契約,非但沒有減弱,反而因?yàn)樗螒B(tài)的變化,變得更加緊密,
更加……露骨了。我緩緩走到他面前,蹲下身,與他平視。他下意識地向后縮了縮,
眼神里帶著一絲戒備和羞恥。就像一只,被逼到墻角的野獸。我伸出手,
冰涼的指尖劃過他線條分明的鎖骨,帶著一絲挑逗的涼意。他的身體猛地一顫,
皮膚上泛起一層細(xì)密的戰(zhàn)栗。“霍淵,”我湊到他耳邊,聲音輕得像一陣風(fēng),
吐出的氣息卻灼熱地噴在他的耳廓上,“一百年了,終于又看到你這張臉了。
”他的喉結(jié)劇烈地滾動(dòng)了一下,似乎想反駁,卻依舊說不出話。我輕笑一聲,手指向上,
捏住了他頭頂那只毛茸茸的耳朵。手感意外的好。軟軟的,熱熱的,
還會因?yàn)槲业挠|碰而敏感到微微抖動(dòng)。他的臉?biāo)查g漲紅,金色的瞳孔里滿是屈辱和羞憤。
身為一個(gè)頂天立地的男人,戰(zhàn)功赫赫的將軍,被人像玩弄寵物一樣,捏住耳朵……這種羞辱,
比抽他一百鞭子,還要來得深刻?!翱?,即便變回了人樣,”我的聲音帶著一絲殘忍的笑意,
手指在他的耳廓上輕輕摩挲,“你也還是我的。”“我的……新寵物?!边@句話,
像最后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他緊繃的神經(jīng)。他眼中的憤怒褪去,取而代之的,
是無盡的絕望和頹然。他垂下頭,銀白色的長發(fā)遮住了他的臉,也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
那條雪白的尾巴,也無力地垂了下來。像一只,徹底放棄了抵抗,承認(rèn)了自己命運(yùn)的敗犬。
我站起身,從衣柜里取出一件寬大的黑色長袍,丟在他身上?!按┥??!蔽颐畹?。
他默默地,用有些僵硬的手指,將長袍披在身上,遮住了那具充滿力量感,
卻又無比狼狽的身體?!皬慕裉炱?,你就做我的影子護(hù)衛(wèi)吧?!蔽肄D(zhuǎn)身坐回主位,
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品著?!安荒苷f話,不能見光,不能有自己的名字。
”“你就叫……阿淵?!蔽铱桃馊サ袅四莻€(gè)代表他身份的姓氏,就像剝掉他最后一層偽裝。
他依舊沉默著,只是藏在寬大袖袍下的拳頭,攥得死緊。我知道,他在忍。他在等。
等一個(gè)可以徹底擺脫我,將我撕碎的機(jī)會??晌遥瑫o他這個(gè)機(jī)會嗎?第二天,
國師殿里多了一個(gè)黑衣黑袍,以詭異的金色面具遮臉的影子護(hù)衛(wèi)。所有人都很好奇他的來歷,
但我只說,是我從外面撿回來的。無人敢多問。只有拓跋宏,在看到阿淵的第一眼,
眼神就變了。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在阿淵身上來回打量,帶著一種審視和探究。
“國師大人身邊,真是人才濟(jì)濟(jì)?!彼χ鴮ξ艺f,但話里的意思,卻另有所指。我知道,
他看出了什么。這個(gè)男人的直覺,像草原上的狼一樣敏銳。果然,當(dāng)天晚上,
他就派人給我送來了一封密信。信上只有一句話:“血月之咒,半人半獸,北境巫族或可解。
若國師有意,靜候佳音。”我將信紙放在燭火上,看著它化為灰燼。拓跋宏,
他不僅看出了阿淵的異常,甚至知道這是“血月之咒”。他到底是誰?他接近我,
真的是為了聯(lián)姻那么簡單嗎?而此時(shí),站在我身后的阿淵,身體也緊繃了起來。顯然,
他也看到了信上的內(nèi)容。一個(gè)可以解除詛咒的機(jī)會。一個(gè)可以讓他恢復(fù)自由,
變回真正的人的機(jī)會。他會動(dòng)心嗎?他會……背叛我嗎?我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開口,
聲音里帶著一絲玩味?!鞍Y,把地上的灰燼,用舌頭舔干凈?!蔽业穆曇?,
聽不出任何情緒。身后沉默了片刻,空氣仿佛都凝固了。我能感覺到他劇烈的內(nèi)心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