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我家獨(dú)子,眼見二十好幾,終于有一天,父親受不了了?!皟喊。?/p>
你總要考慮一下你的終身大事,不能讓家里香火斷了??!”我一放下手中飯碗,一聲冷笑。
“我生平不好婦人,寧彎不直?!备赣H猛地一拍腦門,“哎呀呀,這樣說來,
往后你的媳婦也要跑?。 ?父親雖有怨恨,卻也知道牛不吃草不能強(qiáng)按頭的道理。
春去秋來,為了即將到來的鄉(xiāng)試,村里的讀書人都開始準(zhǔn)備行囊前往京都考試。而我,
不愿意面對父親整日的愁眉苦臉,索性也收拾行囊跟著那群窮酸秀才一起動身了。
經(jīng)過一個月的跋涉,到了京都我才知道,全國的那些趕考的秀才竟然有那么多,那皇都里,
別說客棧了,就連青樓都是住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無奈之下,我只好沿著長街一路找下去,
最后只在皇城邊的荒山上找到一間破廟——雙龍寺。推開沉重的木門,
我才發(fā)現(xiàn)這寺廟著實(shí)不錯,雖然院落里多生雜草,但好在僧房很多,
給我們這些遠(yuǎn)道而來的窮秀才倒是提供一個很好的住所。目光掃過,我的眸中瞬間一亮。
沒想到竟然在西邊有一間屋子看起來尤其的干凈。“這里……怕是住了看寺的僧人,
如此正好向其告知一聲,沒的打擾了這佛家清凈之地。”心里這樣想著,
我便捋起長袖在那門前敲了幾下。等了好久,卻不見人回應(yīng),我正四處張望著,
門外竟然有個滿臉絡(luò)腮胡的大漢一腳蹬開寺門,隨后大步流星地就走了進(jìn)來。
我和他四目一對,不禁臉上一紅,此人雖然行事狂放,但面容卻是如刀刻一般英俊。
眼見他奔著西邊的屋子就去了,我連忙將他攔住。“那……那個,您留步,我叫白秀辰,
是進(jìn)京趕考的秀才?!薄跋朐谶@借宿幾日可以嗎?”這大漢聽著一愣,
渾厚的嗓音從他的嘴中發(fā)出,“那你住唄,這廟荒了好多年了,我也是偶然到這里來的,
你不用知會我?!蔽伊⒖谭磻?yīng)過來,回道:“哦……,你也是借住啊,
還未請教你尊姓大名???”那大漢看著我的拱手作揖的樣子似乎很是不屑,
冷冷道:“我姓祝,單字一個鴻?!薄白x櫋蔽曳磸?fù)思量著這個名字,
再回過神來祝鴻已經(jīng)是走進(jìn)西屋準(zhǔn)備關(guān)門了。我慌不迭再次湊上去,“祝兄,
你也是來考試的嗎?”大漢此時的臉上已經(jīng)看出不耐煩,他眉頭微皺,回了個“不是。
”之后便用力將門關(guān)上了。意識到自己被嫌棄,我正準(zhǔn)備離開時,西屋里又傳來祝鴻的聲音。
不過,這次是一個提醒。“小白臉,晚上就安心睡你的覺,不管聽到什么聲音可都別出來!
”2果然如祝鴻所說,這座廟荒了多年,推開的每一間屋子幾乎都是布滿灰塵。無奈之下,
我只好簡單鋪了些稻草就在地上躺下,但祝鴻最后的提醒始終回蕩在腦海里。
“什么叫晚上不能出來?難道這里鬧詭不成?”“若是鬧詭,那祝兄又怎么敢來這里安歇?
”心中的各種疑問讓我輾轉(zhuǎn)反側(cè),但最讓我念念不忘的還是那祝鴻健碩的身影。直到半夜,
原本寂靜的寺廟忽然又傳來男子的談話聲。只是這男子的聲音極為纖細(xì)嬌柔,
與祝鴻厚重的聲音有著天壤之別,只怕是只有梨園里才能有所耳聞。
難道是有什么角兒來到了這荒山野寺?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我便透過破爛的窗戶往外看去。
正瞧見一個身量纖細(xì)的男子跟一個赤裸著上半身的大叔飲酒對話呢。
這清秀一點(diǎn)的男子一邊斟酒一邊問道:“父親,咱們的逸軒弟弟怎么還沒來呢?
”大叔將眼前的酒水一飲而盡,嘴角溢出的酒水順著胸口滑落,盡顯灑脫豪放之態(tài),
“你別總在我這說嘴,你若是有他那個相貌本事,什么樣的人拿不下來?
”兩人正在月下對酌著呢,只聽寺院門“吱呀”一聲。一個體態(tài)風(fēng)流,
身披飄逸素色長衫的男子自外面翩然而至。我躲在窗戶后一看,不禁一聲感嘆,
“此人通體竟然有如月光清秀,但步伐穩(wěn)健不見娘氣,一時間竟然難分男女!
”但可惜夜色深重,一時間,我無論怎么看,都看不清他的面貌,只隱隱覺得此人仿佛艷絕。
這男子上前兩步,對著那正在專心飲酒的大叔單膝下跪,道:“讓父親大人久等了!
”偷聽到這里,我心中也有了猜測?!跋氡匮矍斑@幾個人都是祝兄的朋友吧,
如此還是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再又瞥了一眼西邊的屋子,全無燈火,我只好輕嘆一聲,
又移步至草上側(cè)臥而睡。窗外三人的交談也在我漸濃的困意中慢慢沒了聲響。
而正當(dāng)我快要陷入沉睡之時,原本被圓木抵住的廂門竟然自己打了開來。
我睜開惺忪的眼睛看去,推門進(jìn)來的人正是剛剛被稱作逸軒弟弟的男子。不過就一眼,
我就猛地從地上坐起身來?!鞍ミ?,小兄弟,這么晚了,你怎么來了?”那男子邪魅一笑,
歪著頭將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拔襾砀陕铮俊薄斑@長夜漫漫,不如你我二人做伴,飲酒作詩,
豈不快哉?”話說我在這時才看見眼前男子的面貌。門外透過的月光下,
這男子面不施粉而白,雙唇不點(diǎn)而紅,淺淺一笑,竟然似要勾人魂魄。
但下一幕卻是讓眼前的無雙男子驚得后撤一步?!埃?!我的美貌不管用了?”3“公子?
真的不與我飲上幾杯嗎?”“此時花前月下,一刻值千金啊。”轉(zhuǎn)眼之間,
軒逸已經(jīng)將一個白玉酒壺酒杯擺上桌子,斜靠著桌子深情款款地看著我?!澳阕甙?,
我對你可是沒興趣!”我的一句話直接讓著原本信心滿滿的軒逸給整懵了?!鞍 ?/p>
這世界上竟然有人不吃我的顏?”“拒絕得這樣的果斷?”軒逸強(qiáng)忍一口氣,擠出一個笑容,
“公子,是怕小弟的文采不夠嗎?”“不妨與哥哥直說,小弟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而我的臉……”不等軒逸說完,我便重新躺下,背對著他,“大半夜的不睡覺,
跑到一個陌生人的房間死皮白賴地賴著不走,你可要點(diǎn)臉吧。”“簡直不知禮義廉恥,
趕緊滾蛋!”聽到我毫不留情的話,逸軒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同時心中萬般委屈也是涌上心頭,訕訕地道:“哥哥,你別怕,這夜深人靜的,沒人知道。
”我枕著手臂,雙眼緊閉,卻再也懶得和身后的人再多一句廢話。“你走不走?
不走我叫祝鴻來了啊,到時候他要是看見你這一出,你丟不丟臉?
”此時我心心念念的始終是西屋的祝兄,如今又怎么會和他的朋友扯上不干不凈的關(guān)系,
若是以后給他知曉了,定會覺得我是個浪蕩輕浮之人。終于,在我說完這些話之后,
房間里了短暫的沉默,隨后我只聽到他踩著若有若無的腳步,
那名叫逸軒的男子連招呼都沒有打就迅速退出房間離去。
看到身后透進(jìn)來的月光重新被廂門遮擋起來,我心中一陣得意。“我這樣的正人君子,
豈會被這美色所迷惑?若是祝兄知道了這一事情,定會對我刮目相看!
”想到廂門還沒被閂木頂住,我再次起身來到門前,定眼一看,
那根又黑又粗的閂木此時正好好地頂在門上。這逸軒出去是怎么把這閂木卡住的呢?
我愣在原地,只感覺渾身都起滿了雞皮疙瘩?!案绺鐍”又忽地聽到門外一聲輕喊,
更是嚇得我一身冷汗,此時我整個人就像被定住了一樣,動也動不了,說話也發(fā)不出聲音。
門外之人正是那身穿白色長袍的男子——逸軒。他打懷里捧出一掌心的碎金塊,“您看這個,
我想哥哥趕考艱難,于是特回去拿來了私房錢贈予,還望哥哥能明白我的心意。
”我家中并不富裕,素日里也愛錢財,但此時我的心中卻只有驚恐慌亂,
哪里還想著什么發(fā)財?我一連向后挪了好幾步,雙手哆哆嗦嗦地道:“不要……不要,
你拿走!拿走!”隨著我的聲音越來越大,軒逸心虛地朝著西邊看了一眼,
連忙祈求道:“好好,我這就走,哥哥,你聲音小些?!避幰蒉D(zhuǎn)過身時,
又回頭深深看了一眼我,最后長嘆一聲便一路小跑而走,碎碎念道:“此漢,當(dāng)真鐵石心腸!
”4一夜無眠,直到次日清晨院中雞鳴三聲,我才敢再次走出廂房。才走入院中,
便又見一秀才打扮的男子正在西屋的窗戶前詭詭祟祟的張望。我一時心急,
喝道:“你是何人?做事怎么這樣不端?”那秀才一見有人,連忙拱手作揖,“叨擾了,
在下成子蘭,是由蜀中而來趕考的秀才,來此地數(shù)天竟無處歇腳,好容易尋得此處,
便想著將就幾天。”看他雖然賊眉鼠眼卻以禮相待,我心中雖有不快,
卻也不會隨意顯露出來?!斑@西屋有人了,你去尋個別處的房間吧?!边@秀才這才抬頭一笑,
我瞧得直發(fā)毛,正欲要回頭收拾東西趕緊離開此處。轉(zhuǎn)身的一瞬,眼光透過西屋的窗子,
只見得一個寬大的身體來回擺動,還似伴有水聲。原來這是祝兄在洗漱,
半掩蓋的窗戶中隱約可見飽滿寬厚的后背,水珠不時順著肌膚滑落,
感情這秀才剛剛找房間是假,偷窺是真??蓱z我憨厚祝兄,就這樣被一登徒浪子看個精光。
這秀才果然相由心生,這總得有人守著祝兄,別讓他人撿了便宜去。
此時我愈發(fā)看那秀才不順眼,一番思忖之下,一咬牙,縱然這里似有幽魂出沒,
我卻也打消了離開的心思。瞧見我冷漠的眼神,那秀才似是收了心思,
安分地找了間空房間住下了。又過一天,我心中始終覺著這秀才是個不安分的。
在疑心達(dá)到頂峰之時,我再也忍不住了,來到他的廂房前一看。這一看不要緊,
倒是把自己嚇了個四仰八叉。只見那秀才趴在草席上一動不動,面色更是蒼白不見血色,
死了一般。想到那夜的幽魂,“難不成……”直到我哆哆嗦嗦地走進(jìn)房間,探了探鼻息,
才確定這秀才是早就歸西了,連身體都硬了。天才泛著魚肚白,
我一邊嗷嗷慘叫一邊往外跑去,路過西屋之時才想起這院里還住著一個人呢,
可不能就這樣丟下祝兄不管。我將那西屋的門拍得直作響,好一會祝鴻才打著哈欠打開門。
“祝兄,不好了,我們這出人命了!”但出乎意料的是,祝鴻很是淡定,“哦,我知道了,
不過這天還早呢,我再去睡個回籠覺!”我急得直跳腳,“不是,祝兄,你睡什么睡?。?/p>
這里不正常??!”祝鴻聽完挑了挑眉毛,饒有興趣地看著我,“哪里不正常?
”語氣是帶著一絲玩味,似乎是要在我的臉上找到什么。我嚇得幾乎是要昏過去,
但仍撐在門框上說道:“祝兄,真不騙你,不然你去看看那秀才,也許你就明白了!
”“那好吧~”祝鴻臉上很是不耐煩,卻也是跟著我來到那秀才身邊?!白P?,祝兄,
你看你看!就在那里!”我渾身顫抖,下意識緊緊貼在祝鴻的背上。祝鴻倒是不怕,
將那秀才身上蓋的被子一把掀開,仔細(xì)察看起來,他用手翻看著秀才可能會出現(xiàn)的傷勢,
摸到腿根之時,只感到水沁一般冰涼。祝鴻一看就樂了,“這個死法,看來是遇到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