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青磚地真涼。我跪在蒲團上，偷摸從寬大袖子里掏出一個油紙包。
里面是只香噴噴的燒雞。祠堂供奉的是祖宗牌位，香火味兒重，正好蓋住燒雞香。
我撕下雞腿，剛咬一口。“程渺！” 一聲怒吼，炸雷似的在身后響起。嚇得我手一抖，
雞腿“啪嗒”掉地上了，滾了幾圈，沾滿灰。我心疼得直抽抽。三長老，
我爹最忠心的狗腿子，一張老臉氣得通紅，指著我鼻子：“孽障！祠堂重地，
你竟敢…竟敢偷吃葷腥！簡直辱沒門楣！程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我慢吞吞把剩下的燒雞重新包好，塞回袖子，舔了舔油乎乎的手指頭：“三長老，
我爹罰我跪三天祠堂，沒說不讓吃飯吧？祖宗在上，看著自家后人餓肚子，難道就高興了？
我這是怕祖宗心疼。”“你…你強詞奪理！”三長老胡子直抖，“別以為你姓程，是大小姐，
就能為所欲為！就你這廢物體質(zhì)，一點靈力都無，整日游手好閑，
不是逗貓遛狗就是琢磨這些歪門邪道！要不是家主顧念血脈親情，
你早就…”“早就被掃地出門了，對吧？”我接話，拍拍膝蓋上的灰站起來。跪太久，
腿有點麻。“這話我從小聽到大，耳朵都起繭子了。說完了？說完了我繼續(xù)跪著。哦，對了，
”我彎腰撿起那個臟兮兮的雞腿，吹了吹灰，“別浪費，祖宗會怪罪的。
”作勢就要往嘴里送?！澳悖 比L老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朽木不可雕！爛泥扶不上墻！程家有你這樣的后人，真是家門不幸！”他氣得拂袖而去，
沉重的祠堂大門在他身后“哐當”一聲巨響關(guān)上，震得房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
我掂量著那個臟雞腿，嘆了口氣：“唉，可惜了?！彪S手把它扔到角落供奉果品的盤子旁邊。
盤子里幾個干巴巴的果子看著更寒磣了。重新跪回蒲團，
祠堂里只剩下長明燈幽幽的光和我自己。我摸了摸袖子里剩下的燒雞，扯下一只雞翅膀，
美美地啃起來。廢物體質(zhì)？程渺，程家嫡出的大小姐，天生靈脈閉塞，一絲靈力都感應(yīng)不到。
在這個強者為尊的修真世界，可不就是廢物么。從我懂事起，這個標簽就牢牢貼在我身上。
爹，程家家主程振山，一開始還到處求醫(yī)問藥，后來發(fā)現(xiàn)真沒轍，
看我的眼神就只剩下恨鐵不成鋼的冰冷和嫌惡。至于那些“游手好閑”？我嚼著雞肉，
眼神放空。逗貓遛狗是真的，街尾老王頭家的花貍貓最通人性。但“歪門邪道”？
我低頭看看自己指尖。那里，一絲肉眼幾乎看不見的、極其微弱的氣流，正靈活地纏繞著，
像條透明的迷你小蛇。別人感應(yīng)不到靈力，可我“看”得見。不是用眼睛，
是用一種更奇特的、仿佛與生俱來的“感知”。天地間游離的靈氣，草木精微的生機，
甚至別人體內(nèi)靈力運轉(zhuǎn)的軌跡，在我這雙“心眼”面前，都無所遁形。這能力怎么來的，
我不知道。大概是老天爺看我靈脈堵死，可憐我，賞了碗另類的飯吃？沒人教，
全靠自己瞎琢磨。我管這叫“微操”?？刂撇涣税蹴绲撵`力，但操控這點微弱的氣流，
或者引導(dǎo)、干擾一下周圍環(huán)境里本就存在的微弱能量，還是能做到的。比如，
讓祠堂香爐里的香灰飄起來一點，糊三長老一臉。當然，我沒那么干。這點小把戲，
改變不了我是個“廢物”的事實，反而容易引來更大的麻煩。藏拙，是我這些年最大的本事。
藏得久了，連我自己都快信了程渺就是個扶不上墻的爛泥。“廢物就廢物吧，
”我啃完最后一點雞骨頭，把油紙揉成一團塞進角落，“至少清凈。有吃有喝，不也挺好？
”就是有點憋屈。尤其是看到那些所謂的天才，鼻孔朝天的樣子。三天祠堂跪滿，
我被放出來，直接回了自己那個偏僻小院。院子不大，勝在清靜，離主宅遠得很。
伺候我的就一個從小跟著我的丫鬟，叫小桃，傻乎乎的，對我忠心耿耿。剛換了身干凈衣服，
門就被人大力推開了。進來的是個少女，一身鵝黃色衣裙，身段窈窕，面容姣好，下巴微抬，
帶著一股天生的優(yōu)越感。我的庶妹，程家如今風頭最勁的天才少女，程婉柔。
她身后還跟著幾個眼生的丫鬟婆子，陣仗不小?！敖憬?，祠堂跪了三天，可反省好了？
”程婉柔聲音嬌柔，眼神里卻沒什么溫度，掃過我簡單的屋子，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我正躺在搖椅里剝橘子：“反??？反省什么？反省不該在祠堂吃燒雞？下次我改，改吃烤鴨？
燒鵝也行，更香?！背掏袢崮樢唤?，隨即又掛上那種假惺惺的笑：“姐姐說笑了。
我是替爹來傳話的。爹說，下個月初九，族中要為你舉行最后一次啟靈儀式。
”她故意加重了“最后”兩個字，“爹說了，若這次再失敗…姐姐就該想想自己的去處了。
程家，不養(yǎng)閑人?！眴㈧`儀式，
是家族給適齡子弟最后一次嘗試溝通天地靈氣、打通靈脈的機會。我前面幾次都“失敗”了。
這次是最后通牒?！芭?。”我掰了一瓣橘子塞進嘴里，“知道了。
”程婉柔似乎沒看到我臉上有任何驚慌或沮喪，有些不悅，走近幾步，壓低聲音：“程渺，
別裝傻充愣了。識相點，自己主動離開程家，還能留個體面。不然，等啟靈失敗被趕出去，
那可就難看了。”她身上有淡淡的脂粉香，靈力波動也比上次見她時強了些，
看來修為又有精進。“體面？”我吐出幾顆橘子籽，精準地吐進幾步外的痰盂里，
“體面值幾個錢？有燒雞值錢嗎？婉柔妹妹，你那么天才，替爹操那么多心，累不累??？
要不要吃瓣橘子？挺甜的。”我把剝好的橘子遞過去。程婉柔嫌惡地退后半步，
像怕沾上什么臟東西：“不知好歹！我們走！”她帶著人，一陣風似的刮走了。
小桃這才敢從外面進來，小臉煞白：“小姐，怎么辦??？
啟靈儀式…要是再…老爺真會把我們趕出去嗎？”“怕什么?！蔽遗呐氖稚系拈僮又?，
“天大地大，餓不死咱倆。大不了，我?guī)阗u燒雞去。我獨家秘方腌制的，保證一條街最香！
”小桃都快哭了：“小姐！都什么時候了，您還想著燒雞！”我笑了笑，沒說話。
看著程婉柔消失的方向，眼神冷了點。去處？是該想想了。程家這地方，
呆著確實沒什么意思了。啟靈儀式那天，天氣不好，陰沉沉的。
程家祠堂前的廣場上聚滿了人。本族的，旁支的，都來了。最后一次啟靈儀式，
還是個嫡出大小姐，多少帶點看熱鬧的性質(zhì)。我爹程振山坐在主位上，面沉如水，
看我的眼神像看一塊朽木。三長老站在他旁邊，一臉嚴肅。
程婉柔穿著一身嶄新的水藍色法衣，站在她娘身邊，眾星捧月，
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看好戲的笑意。廣場中央，立著一塊一人多高的測靈石。
通體漆黑，據(jù)說能感應(yīng)觸碰者體內(nèi)的靈力親和度。
主持儀式的老祭司聲音洪亮：“程家子弟程渺，上前！”我慢吞吞地走過去。周圍的目光，
有好奇，有嘲諷，有同情，更多的是漠然。走到測靈石前，老祭司示意我把手放上去。
我伸出手。冰涼，粗糙。按照規(guī)矩，需要集中精神，努力去感應(yīng)天地靈氣，引氣入體。
我閉上眼。努力？當然要努力。我調(diào)動起全部的“心眼”，
感知瘋狂涌向那塊巨大的測靈石內(nèi)部。別人引氣入體是吸納，我干的事更像是…探查。
我的“心眼”順著測靈石內(nèi)部的天然紋路鉆了進去，像水銀瀉地，無孔不入。這石頭內(nèi)部，
能量駁雜，但結(jié)構(gòu)其實挺穩(wěn)定。“嗤…”人群中不知是誰先沒忍住，發(fā)出一聲極輕的嗤笑。
時間一點點過去，測靈石毫無反應(yīng)，漆黑一片?！肮弧庇腥说驼Z?！皬U物就是廢物，
最后一次機會也白搭?！薄暗粘鲇秩绾?？浪費家族資源…”議論聲漸漸大起來。
我爹程振山的臉，已經(jīng)黑得像鍋底。就在這時，
我“心眼”的感知猛地碰觸到測靈石內(nèi)部一個極其微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脆弱節(jié)點。
就像一根琴弦繃到了極致。鬼使神差地，
我指尖那點微弱得可憐、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氣流”，被我小心翼翼地引導(dǎo)著，像一根針，
輕輕戳了一下那個點。咔嚓。一聲極其輕微、但在寂靜的廣場上清晰可聞的碎裂聲響起。
聲音太小，很多人沒聽清，只是發(fā)現(xiàn)測靈石頂端，似乎…裂開了一道細細的縫？緊接著，
“嗡——！”一聲沉悶的震鳴，那漆黑的測靈石表面，
猛地爆發(fā)出一種極其混亂、極不穩(wěn)定的光！不是代表純凈靈力的白光或藍光，
而是一種渾濁的、夾雜著灰黑、暗紅、慘綠…亂七八糟攪合在一起的光，劇烈地閃爍著，
忽明忽滅，像是內(nèi)部有什么東西在瘋狂沖突、爆炸！這光芒刺眼又詭異，
把整個陰沉沉的廣場都映照得光怪陸離，映在每個人錯愕的臉上。“這…這是什么光？
”有人驚呼?！皬奈匆娺^！如此駁雜混亂！”“怎么回事？測靈石裂了？”老祭司也懵了，
巴：“這…這…靈力反應(yīng)極其混亂狂暴…親和度…無法測度…這…這是廢靈根中的廢靈根??！
前所未見！而且…測靈石…好像受損了？”“轟！”人群徹底炸開了鍋！“廢靈根就廢靈根，
還把測靈石弄裂了？這得多廢??！”“災(zāi)星！簡直是災(zāi)星！”“程家不幸??！
”嘲諷、驚疑、指責、厭惡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冰錐，瞬間將我淹沒。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甚。程婉柔臉上的錯愕迅速被狂喜取代，那笑容壓都壓不住，
帶著一種“看吧我就知道”的得意。我爹程振山，“騰”地站了起來，臉色鐵青，
胸口劇烈起伏，看向我的眼神，不再是恨鐵不成鋼，而是徹底的、冰冷的失望和厭惡，
還有一絲……忌憚？他猛地一甩袖袍：“夠了！丟人現(xiàn)眼的東西！啟靈失敗！測靈石受損，
罰沒半年份例！帶下去！”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幾個護衛(wèi)立刻上前，毫不客氣地把我架了起來。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塊還在閃爍混亂光芒、頂端裂開一道細縫的測靈石，心里默默嘆了口氣。
玩脫了。本想低調(diào)到底，沒想到搞出這么大動靜。也好。程渺，廢物大小姐的名頭，
這下算是焊死在身上了。徹底斷了某些人最后一點念想，也讓我爹徹底死心。被拖走的時候，
我聽到身后人群里爆發(fā)出更響亮的議論。“真是程家之恥！”“家主怎么還不把她趕出去？
”“就是，留著禍害嗎？”很好。我垂下眼。目的達到了。禁足令下來了。比跪祠堂更嚴，
徹底圈禁在我的小破院里，除了小桃，誰也不準進出。吃穿用度縮減到最低，
連燒雞都成了奢望。美其名曰：靜心思過。我爹大概是覺得我邪門，
不想讓我再出去丟人現(xiàn)眼。程婉柔倒是春風得意，
聽說不久后有個什么“蒼云秘境”的試煉名額，原本家族里要爭破頭的，
現(xiàn)在毫無懸念地落在了她頭上。小桃整天愁眉苦臉，擔心哪天就被掃地出門?！靶〗?，
咱們真要去賣燒雞嗎？”小桃一邊給我縫補舊衣服，一邊憂心忡忡地問。
我躺在院里唯一的躺椅上曬太陽，手里把玩著一根枯樹枝：“賣燒雞有什么不好？自力更生。
總比在這兒看人臉色強?！薄翱墒恰毙√矣杂种埂Ｎ抑浪龘氖裁?。
一個沒有靈力的“廢物”，帶著個小丫鬟，在這弱肉強食的世道，生存確實艱難。我琢磨著，
得想辦法搞點啟動資金。程家是沒指望了。這天傍晚，
我正在院子里無聊地“微操”著幾片落葉，讓它們排著隊飛來飛去，院門突然被敲響了。
不是程家的人那種粗暴的拍打，而是有節(jié)奏的輕叩。小桃警惕地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年輕男子，穿著普通家丁的衣服，但氣質(zhì)沉穩(wěn)，不像普通下人。
“程大小姐安好。小人奉我家主人之命，給大小姐送點東西。
”他遞進來一個沉甸甸的、不起眼的布袋子?！澳慵抑魅耸?？”我沒接?！爸魅苏f，
一點心意，聊表謝意。大小姐不必問是誰。”家丁把袋子放在門檻內(nèi)，恭敬地行了一禮，
轉(zhuǎn)身就走了，干脆利落。小桃關(guān)好門，把袋子拿進來。打開一看，里面是滿滿一袋靈石！
下品居多，但數(shù)量不少，夠普通人家舒舒服服過好幾年了。靈石下面，還壓著一小瓶丹藥，
玉瓶上刻著“清心丹”三個字，是穩(wěn)定心神、輔助修煉的基礎(chǔ)丹藥，
對現(xiàn)在的我來說聊勝于無，但值點錢?！斑@…小姐，誰送的？這么多靈石！”小桃驚呆了。
我看著那袋靈石，又拿起那瓶清心丹看了看。玉瓶底部，
有個極其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印記，像是一個小小的火焰紋。有點眼熟。想起來了。
大概半年前，我溜出府去城南的舊書攤淘話本，回來的路上，抄了條近道，是個死胡同。
看到幾個人在打斗。確切地說，是幾個蒙面人圍攻一個受了重傷、渾身是血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眼看要撐不住了。我當時就想繞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就在我轉(zhuǎn)身時，
我的“心眼”掃過那個重傷的年輕人。他體內(nèi)的靈力亂得像一團沸騰的粥，
還夾雜著一種陰冷的、不斷吞噬生機的黑氣。這種氣息…很邪門。更關(guān)鍵的是，
我“看”到他心脈附近，有個極其細微的能量節(jié)點，被那黑氣侵蝕，正在一點點崩解。
一旦徹底崩掉，這人必死無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大概是覺得他死了血糊糊的擋路，
又或者純粹是出于對那種邪門黑氣的好奇。我躲在角落，撿了塊小石頭，集中全部精神，
用那點可憐的“微操”之力，
精準無比地干擾了一下那個即將崩潰的心脈節(jié)點附近極其微弱的能量流。
就像在湍急的河流里，極其輕微地撥動了一下某根水草。那個重傷的年輕人身體猛地一震，
一口黑血噴出！圍攻他的人以為他不行了，攻勢稍緩。就在這一瞬間，
那年輕人眼中爆發(fā)出狠厲的光芒，不知用了什么秘法，拼著最后一口氣，
竟然強行沖開了包圍圈，踉踉蹌蹌地消失了。那幾個蒙面人罵罵咧咧地追了上去。我拍拍手，
深藏功與名，趕緊溜了。后來聽說城南死胡同死了幾個來歷不明的人，
我就更把這事拋腦后了?？磥恚莻€重傷的年輕人活下來了？這靈石和丹藥，是謝禮？
他倒是挺懂規(guī)矩，沒露面，沒暴露我?！笆掌饋戆伞！蔽野亚逍牡と咏o小桃，
“以后買燒雞的錢有了。”小桃又驚又喜，趕緊把靈石藏好。我看著那瓶清心丹，
心思活絡(luò)起來。啟動資金有了。程家這條路，算是徹底堵死了。但外面的世界，
似乎也沒那么絕望？禁足的日子格外漫長。沒了燒雞，
我大部分時間都在研究自己的“心眼”和“微操”。范圍很有限，大概就周身幾丈遠。
精度倒是可以練。比如，我能讓小桃頭上掉下來的頭發(fā)絲在空中轉(zhuǎn)幾個圈再落地?；蛘撸?/p>
讓茶杯里升騰的熱氣短暫地凝成一個模糊的“豬頭”形狀，再散開。小桃看得目瞪口呆，
直呼小姐變戲法真厲害。這能力有什么用？除了變戲法逗小桃開心，大概…能當個頂級扒手？
或者給人家窗戶上戳個洞？我有點郁悶。這天，小桃出去領(lǐng)我們那點可憐的份例伙食，
回來時眼睛紅紅的，氣鼓鼓的?！霸趺戳耍空l欺負你了？
”我放下手里正在“微操”的螞蟻（讓它爬得慢點）。“小姐！太氣人了！
”小桃把食盒重重一放，“我去廚房，正好碰到二小姐院里的彩云！她…她故意撞我，
把領(lǐng)給您的飯食都打翻了！那碗本來就不多的靈米粥，全灑地上了！她還陰陽怪氣地說，
反正大小姐是廢物，吃普通米就行了，浪費靈米！”小桃說著，
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她們…她們就是看小姐被禁足，老爺不管，故意欺負人！
我…我跟她理論，她還推我…”我眼神冷了下來。程婉柔身邊的人，越來越蹬鼻子上臉了。
靈米粥？那點稀湯寡水，我本來也不稀罕。但欺負小桃，不行?！皠e哭了?！蔽遗呐男√遥?/p>
“粥灑了，晚上我們吃頓好的?！薄鞍。砍浴允裁春玫?？”小桃抽噎著問?！盁u！
”我咧嘴一笑，“你小姐我請客！”小桃愣?。骸翱伞晌覀儧]銀子出去買啊？
份例銀子都被扣光了…”“誰說出去買了？”我神秘兮兮地眨眨眼，“今晚等著，
給你變個戲法?！币鼓唤蹬R。程府各院漸漸安靜下來。我讓小桃在院里守著。
自己溜達到靠近程婉柔那座精致院子的圍墻根下。這位置選得好，離她的小廚房不遠不近。
我的“心眼”全開，感知像無形的觸手，慢慢探了過去。程婉柔如今是程家重點培養(yǎng)對象，
待遇極好。她的小廚房里，食材豐富，靈氣充沛。
我甚至“看”到一只肥嘟嘟、已經(jīng)處理好的、腌制入味的靈尾稚（一種低階靈禽，
類似加強版山雞），正掛在通風處，準備明天給她做滋補湯。就你了！
我的“心眼”鎖定那只靈尾稚。距離有點遠，超出我平時練習(xí)的“微操”范圍。而且，
要隔空挪動這么大一只雞，幾乎不可能。但我有別的辦法。我集中全部精神，
不是去“搬”雞，而是去感知那只雞周圍…極其微弱的空氣流動。廚房里是有氣窗的。
我小心翼翼地，用那點微弱的氣流，引導(dǎo)、放大廚房內(nèi)部本就存在的空氣對流。一絲風，
被我牽引著，吹過掛著的靈尾稚。又一縷，輕輕拂過。風力被我極其精準地控制著，疊加，
旋轉(zhuǎn)，形成一個小小的、肉眼不可見的空氣渦旋。這個渦旋，不偏不倚，
正套在拴著靈尾稚的那根細繩上。細繩開始輕微擺動。一下，兩下。啪嗒。極其輕微的一聲。
繩結(jié)松脫了！那只肥碩的靈尾稚，直直地掉了下來！
下面正好是灶臺旁邊一個敞開的、裝廚余的大木桶！
桶里是白天擇菜剩下的爛葉子、菜梗什么的?！班弁?！”聲音不大，但在寂靜的夜里很清晰。
“什么聲音？”廚房里傳來守夜婆子迷糊的嘟囔，腳步聲響起。我立刻收回“心眼”，
屏住呼吸，貼著墻根，像只壁虎一樣溜回了自己的小院?！靶〗?！您回來啦？沒事吧？
”小桃緊張地問。我拍拍胸口，有點累，精神力消耗不?。骸皼]事。等著?！睕]過多久，
程婉柔的院子里隱約傳來婆子的驚呼：“哎喲！我的天！靈尾稚怎么掉泔水桶里了！
這…這可怎么辦?。 苯又浅掏袢釟饧睌牡穆曇?，隔著老遠都能聽到一點尖利：“廢物！
都干什么吃的！腌了一晚上的！明天我怎么喝湯？！滾！”小桃聽得目瞪口呆，隨即捂著嘴，
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小姐！您…您怎么做到的？
”我得意地一揚下巴：“都說了變戲法。等著，好戲才開場呢。”程婉柔那邊雞飛狗跳，
折騰了大半夜，那只掉進泔水桶的靈尾稚肯定是不能要了。我猜她氣得夠嗆。第二天中午，
我讓小桃去府里大廚房“借”點東西。小桃膽戰(zhàn)心驚地去了，沒多久，
真的端回來一大碗香噴噴的…雞湯！雖然只是普通的雞，但燉得金黃濃香，
上面飄著油花和蔥花?！靶〗悖〈髲N房的李嬸給的！”小桃興奮得臉都紅了，
“她說看我們可憐，悄悄給的！還說…還說二小姐院里今天一大早去要靈尾稚，
可庫房沒有了，二小姐發(fā)了好大一通火，把廚房管事都罵了！”“李嬸好人啊。
”我聞著香噴噴的雞湯，胃口大開，“來來，小桃，坐下一起吃！咱們也補補！
”喝著鮮美的雞湯，啃著雞腿，我心里那叫一個舒坦。程婉柔，你喝泔水味的滋補湯去吧！
欺負小桃？哼！這“心眼”和“微操”，好像也不完全是雞肋？至少…能用來坑雞？
我嚼著雞肉，琢磨著還能開發(fā)點別的什么實用功能。
日子在偷雞摸狗（字面意思）和禁足中一天天過去。
程婉柔要去參加那個什么“蒼云秘境”的試煉了，程府上下都在為她準備，熱鬧非凡。
相比之下，我的小院冷清得像墳?zāi)?。出發(fā)前一天，程婉柔竟然破天荒地來了我的小院。
一身嶄新的法衣，流光溢彩，襯得她越發(fā)嬌艷。她站在院子門口，沒進來，
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施舍和優(yōu)越感。“姐姐，明日我就要啟程去蒼云秘境了。
”她聲音帶著刻意的柔和，“這一去，短則數(shù)月，長則半年。姐姐一個人在府里，
要…好自為之啊。”我躺在搖椅上，眼皮都懶得抬：“哦。一路順風。
”程婉柔對我的態(tài)度似乎有些不滿，微微蹙眉，隨即又展開一個假笑：“對了，姐姐，
有件事，妹妹覺得還是應(yīng)該告訴你一聲?！蔽姨а劭此！笆顷P(guān)于蘇公子的。
”她慢悠悠地說，觀察著我的表情。蘇公子？蘇瑾？我名義上的未婚夫？蘇家也是本地望族，
當年我娘還在世時，和對方夫人交好，定下的娃娃親。后來我成了廢物，
蘇家那邊態(tài)度就曖昧起來，這些年幾乎斷了往來。我都快忘了這號人了?！八趺戳?？
”我沒什么表情。程婉柔滿意地看到我“終于”有了點反應(yīng)，
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蘇公子他…前日來找爹爹了。他說…他心儀之人，是我。
希望爹爹能…解除與姐姐你的婚約?！彼D了頓，聲音帶著一絲憐憫，“姐姐，
你也別太難過。蘇公子乃是人中龍鳳，前途無量，他需要一個能與他并肩的道侶。你…唉，
確實不合適。爹爹他…也是默認了的。”原來如此。解除婚約？
還是被未婚夫和親妹妹聯(lián)手踢開？這情節(jié)可真夠俗套的。“行啊。 ”我干脆利落地回答。
程婉柔愣住了，顯然沒料到我是這個反應(yīng)：“什…什么？”“我說行?！蔽易鹕?，
伸了個懶腰，“退婚是吧？沒問題。讓你那個蘇公子，趕緊寫退婚書來，我簽字畫押。
別磨嘰?！背掏袢崮樕系牡靡饨┳×?，像是精心準備的戲碼沒得到預(yù)期的反應(yīng)，
有點惱羞成怒：“程渺！你別故作灑脫！被蘇家退婚，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整個臨淵城都會知道你是個沒人要的廢物！
”“意味著我不用嫁一個眼瞎心盲還自以為是的男人了？挺好?！蔽疫肿煲恍?，
“至于別人怎么說？關(guān)我屁事。還有別的事嗎？沒事我繼續(xù)曬太陽了。
”程婉柔氣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精心維持的優(yōu)雅差點崩掉。她狠狠瞪了我一眼，
丟下一句：“你等著！”轉(zhuǎn)身怒氣沖沖地走了。我重新躺回搖椅。退婚？求之不得。蘇瑾？
小時候見過幾次，鼻孔都快翻到天上去了。這種男人，白送我都不要。程婉柔當個寶，
那就拿去唄。只是…被退婚的名聲，加上“廢物”標簽，以后想離開程家謀生，估計更難了。
嘖，麻煩。程婉柔一走，程府徹底清凈了。我的禁足令也莫名其妙松了點，
大概我爹覺得我這個“禍害”翻不起浪了，懶得再嚴管。偶爾也能在小桃的掩護下，
溜出府去透透氣。臨淵城很大，也很熱鬧。我揣著上次“神秘人”送的那袋靈石，
底氣足了不少。帶著小桃，從城東吃到城西，
糖葫蘆、炸年糕、肉包子…專挑煙火氣重的小攤吃。小桃一開始還擔心錢，
后來看我沒幾下就花出去幾塊下品靈石，心疼得直抽抽。我安慰她，錢是王八蛋，
花了還能賺。這天，我們在城里最熱鬧的“百味街”閑逛。
街邊一個不起眼的舊書攤吸引了我。攤主是個干瘦老頭，正打著盹。
攤子上堆滿了各種破舊的線裝書、竹簡、獸皮卷，
爛大街的貨）、《靈草圖鑒》（殘缺不全）、《煉器入門》（狗屁不通）…大部分都是垃圾。
我的“心眼”習(xí)慣性地掃過那些舊物。突然，在角落里一堆墊桌腳的破爛獸皮卷里，
我“看”到了一絲極其微弱的、穩(wěn)定的能量波動！不是靈氣，
更像是一種…沉淀的、內(nèi)斂的生機。我蹲下身，裝作隨意翻檢的樣子，
把那卷黑乎乎、沾滿灰塵的獸皮抽了出來。入手很輕，材質(zhì)非皮非革，韌性強。
上面畫滿了亂七八糟的線條和符號，像鬼畫符，一個字都看不懂?！袄习?，
這卷破皮子怎么賣？”我抖了抖灰。老頭睜開惺忪睡眼，瞥了一眼：“那個??？
墊桌角的破爛，你要？給一個銅板拿走吧。”我爽快地丟給他一個銅板（用靈石換的零錢），
把獸皮卷塞進懷里。心里有點小激動，撿漏了？這玩意兒絕對不普通！剛收好獸皮卷，
就聽到前面街口傳來一陣喧嘩，夾雜著女子的驚呼和男人的呵斥。“讓開！都讓開！
驚了蘇公子的馬，你們擔待得起嗎！”“啊！我的花…我的花籃！”人群騷動著向兩邊分開。
只見一輛由兩匹神駿雪白靈馬拉著的華麗馬車，正趾高氣揚地駛來。
駕車的是個神情倨傲的家丁。馬車旁，一個穿著錦緞華服的年輕公子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
面容英俊，但眉宇間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傲氣和輕浮。正是我那便宜前未婚夫，蘇瑾。
他身邊還跟著幾個護衛(wèi)，正粗暴地推開擋路的行人。一個賣花的老婦人躲閃不及，
被護衛(wèi)推了一把，踉蹌著摔倒在地，挎著的花籃打翻，各色鮮花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