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月確實(shí)時常入宮。
但她不是來看望皇后，而是來接近蕭衍。
她是個聰明的女人，在確定玦安已經(jīng)徹底淪為廢人，再無東山再起的可能之后，她果斷地放棄了這枚廢棋。
她的新目標(biāo)，是當(dāng)今圣上，蕭衍。
她不再去玦安的偏殿，而是成了皇后長春宮的常客。
她陪皇后禮佛，抄經(jīng)，下棋，解悶。她表現(xiàn)得乖巧懂事，善解人意，很快就博得了皇后的歡心。
一來二去，她見到蕭衍的機(jī)會，自然就多了。
偶遇，請安，奉茶。
每一次，她都打扮得清麗脫俗，言行舉止都拿捏得恰到好處。既表現(xiàn)出對帝王的仰慕，又不過分諂媚，帶著一絲矜持和少女的嬌羞。
后宮里的那些妃嬪，段位跟她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蕭衍對她的態(tài)度，很微妙。
他不主動，也不拒絕。
有時候，他會跟她說幾句話，問問她家里的情況。有時候，他會賞賜她一些小東西。
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
我沒有做什么，也沒有說什么。
因?yàn)槲抑?，時機(jī)未到。
蕭衍是個獵人，而柳如月，是他看中的一只小狐貍。他不會這么快就下套，他在享受追逐和試探的樂趣。
而我，要做那個在旁邊靜靜等待的漁翁。
這天下午，我正在自己的宮里看書，侍女夏荷匆匆忙忙地跑了進(jìn)來。
“公主，不好了！”
夏荷是我從蘇家?guī)нM(jìn)宮的貼身丫鬟，忠心耿耿，就是性子有點(diǎn)急。
“慌什么？”我放下書，“天塌下來了？”
“不是……”夏荷喘著氣說，“是……是相爺！相爺被人參了一本，說他貪贓枉法，結(jié)黨營私！現(xiàn)在，被陛下下令，革職查辦，收押進(jìn)刑部大牢了！”
我手里的書，“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我爹，當(dāng)朝丞相蘇遠(yuǎn)，被抓了？
這怎么可能？
我爹為官清廉，剛正不阿，是朝中有名的鐵面丞相。他怎么可能貪贓枉法？
這一定是誣陷！
“是誰參的他？”我立刻冷靜下來。
“是……是柳尚書！”夏荷說。
柳如月的爹，吏部尚書柳承志。
我瞬間就明白了。
這不是簡單的朝堂之爭。這是沖著我來的。
柳家，在向我宣戰(zhàn)。
他們知道，我最大的靠山，不是蕭衍的寵信，而是我爹在朝中的地位。
只要扳倒了我爹，我就成了一株無根的浮萍，任由他們拿捏。
好狠的手段！
“公主，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啊？”夏荷急得快哭了，“您快去求求陛下?。 ?/p>
“求？”我冷笑一聲，“現(xiàn)在去求，就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正好落入了他們的圈套?！?/p>
我快速地思索著。
柳承志敢這么做，背后一定有人授意?；蛘哒f，是默許。
這個人，只能是蕭衍。
他在敲打我。
因?yàn)楸本骋粦?zhàn)，玦安的聲望隱隱有恢復(fù)的跡象。而我，作為舉薦玦安的人，在蕭衍心中的威脅，也變大了。
他需要削弱蘇家的勢力，來平衡這一切。
他把我爹當(dāng)成了那只用來儆猴的雞。
帝王心術(shù)，果然是翻臉無情。
我不能坐以待斃。
“夏荷，”我站起身，“你立刻出宮一趟，去宸王府，找王府的老管家福伯。告訴他，我想請他幫我查一些東西?！?/p>
我快速地寫了一張紙條，交給她。
“記住，此事一定要隱秘，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是！”
夏荷走后，我換了一身衣服，去了玦安的偏殿。
這是我爹出事后，我第一次來找他。
他正在窗下練字，聽到我的腳步聲，頭也沒抬。
“什么事？”
“我爹出事了。”我開門見山。
他握筆的手，頓了一下，隨即又繼續(xù)寫下去。
“與我何干？”他的語氣，沒有一絲波瀾。
“是柳家干的?！蔽艺f。
他寫字的動作，停住了。
他終于抬起頭，看向我。
“所以呢？”
“我想請你幫忙。”我直視著他的眼睛，“我知道，你以前在朝中，安插了不少人。柳承志的把柄，你手里一定有?！?/p>
他笑了，笑得無比諷刺。
“蘇菱，你是在求我嗎？”
“是?！蔽尹c(diǎn)了點(diǎn)頭，沒有任何猶豫，“我在求你?！?/p>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到我面前。
他比我高出一個頭，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飾的恨意和快意。
“你憑什么覺得，我會幫你？”他說，“我恨不得你和你那個丞相爹，一起下地獄?！?/p>
“就憑柳如月?！蔽艺f，“扳倒柳家，對你我都有好處?！?/p>
“哦？”他挑了挑眉，“對我有什么好處？”
“你難道不想知道，當(dāng)年她為什么會突然離開你，遠(yuǎn)走江南嗎？”我看著他，緩緩拋出了我的誘餌，“你難道不想知道，她那所謂的‘心疾’，到底是怎么回事嗎？”
玦安的瞳孔，猛地一縮。
這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當(dāng)年柳如月不告而別，只留下一封信，說她身患心疾，不想拖累他。
他信了。
他為了她，自責(zé)了許多年。
“你知道什么？”他的聲音，變得嘶啞。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我說，“幫我，我就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p>
這是一場交易。
用柳如月的秘密，換我爹的命。
玦安死死地盯著我，眼神里充滿了掙扎。
恨我，和探尋真相的渴望，在他心里交戰(zhàn)。
許久之后，他終于開口。
“我憑什么信你？”
“你只能信我?！蔽艺f，“因?yàn)樵谶@個宮里，只有我們兩個人，是真正希望柳家倒臺的。”
他沉默了。
我知道，他動心了。
“明天，”他終于開口，“我會給你一個名字。剩下的事，你自己去做。”
“好。”
我轉(zhuǎn)身離開。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忽然又叫住了我。
“蘇菱?！?/p>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就算我?guī)湍?，你也不要以為，我們之間的賬，就清了?！彼粗?，一字一頓地說，“永遠(yuǎn)，都清不了?！?/p>
“我知道?！?/p>
我推開門，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陰沉沉的。
一場更大的暴風(fēng)雨，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