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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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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軍投降后第七天,我在新開嶺發(fā)現(xiàn)他們遺留的地下軍火庫,

剛想上報卻遭神秘人從背后打暈,醒來時軍火庫入口消失,而我被反鎖其中,

黑暗中摸索時竟觸到另一只溫熱顫抖的手……昭和二十年,八月二十二。

風穿過新開嶺層層疊疊的密林,帶起的嗚咽聲像是還沒散盡的戰(zhàn)爭亡魂在低泣。

空氣里還裹著盛夏的黏膩,但已經(jīng)透出了一絲涼,

一絲屬于北滿早秋的、刮在皮膚上能激起雞皮疙瘩的涼意。我踩著厚厚的腐葉,

深一腳淺一腳。七天前,天皇下了詔書,無線電波把這消息傳遍了這片飽受蹂躪的土地。

投降了??稍谶@片山高林密的地方,勝利的實感稀薄得像山頂?shù)撵F氣。散兵游勇,

未爆的炮彈,還有那些藏在山旮旯里沒來得及處置的據(jù)點工事,

都讓這“和平”顯得搖搖晃晃。我是跟著搜山清理的隊伍進來的,午后落了陣急雨,

我追一只瘸腿的野兔,不知不覺就掉了隊。雨水洗過的林子,格外寂靜,

寂靜得讓人心頭發(fā)毛。然后,我踢到了那塊銹蝕的鐵板。它半掩在亂草和滑落的黑泥下,

一角翹起,被我軍靴鞋尖磕到,發(fā)出沉悶的“哐”聲。蹲下身,撥開糾纏的草藤,

露出更多人工的痕跡——混凝土的邊沿,澆筑得極其厚重,

上面擰著粗大的、已經(jīng)銹死的螺栓。心臟猛地一跳,

一種混雜著緊張和發(fā)現(xiàn)秘密的興奮攫住了我。這不像普通的掩體。順著邊沿摸索,

手指觸到一道幾乎被苔蘚完全覆蓋的縫隙。是門?用力推,紋絲不動。

借著從林葉間隙漏下的、微弱的天光,我看到一側(cè)石壁上有個不起眼的凸起,

像是個銹蝕的閥門手柄。用上全身力氣,扳動它。

“嘎吱——吱呀——”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撕裂了山林的寂靜。腳下,

一塊巨大的、偽裝成巖石的鋼板緩緩向下沉陷,

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向地下深深延伸的黑洞。

一股混雜著鐵銹、機油和某種陳腐塵埃的冷風,猛地從洞里撲出來,嗆得我連退兩步。

洞口下方,隱約可見冰冷的混凝土階梯。軍火庫。一個日軍隱瞞未報的地下軍火庫。

心跳如鼓。這里面該有多少東西?槍?炮?還是……彈藥必須立刻封存,上報!

我下意識轉(zhuǎn)身,想尋找來時的路,想立刻回去報告。腦后猛地一陣劇痛。悶重,迅捷,

像被掄圓的鐵棍狠狠砸中。眼前炸開一片金星,隨即迅速被涌上的漆黑吞沒。意識斷線前,

最后一個模糊的念頭是:那聲襲擊的響動,似乎并不陌生……冷。

刺骨的陰冷把我從無邊的黑暗里拽了出來。后腦勺一跳一跳地疼,脖子僵硬得像生了銹。

我睜開眼,徹底的無邊黑暗,濃稠得如同墨汁,壓迫著眼球,讓人瞬間產(chǎn)生窒息的恐慌。

我在哪?昏迷前的記憶碎片猛地扎進腦?!娀饚?,洞口,

背后的襲擊……我一個激靈坐起身,動作太快,扯得后腦劇痛,一陣眩暈。顧不上疼,

我手腳并用地向記憶里洞口的方向摸索過去。沒有階梯,沒有下沉的鋼板。指尖觸到的,

是冰冷、粗糙、濕漉漉的巖石。我不信邪,忍著痛擴大范圍,像瞎子一樣在黑暗中亂爬。

全是石頭。堅固、完整、毫無縫隙的巖壁。入口消失了。不,不是消失,是被封死了。

那個打暈我的人……他把入口重新封死了!我被活埋了。

困在這個不知深淺、漆黑一片的地下洞穴里?!鞍 。。 笨謶窒癖涞亩旧?,

倏然纏緊心臟,我失控地發(fā)出一聲嘶吼。聲音在密閉的空間里碰撞、回蕩,變得扭曲而怪異,

最后又沉沉地壓回自己耳朵里。絕望像潮水般涌上。空氣似乎開始變得稀薄,

帶著陳腐的塵土味。我會在這里慢慢窒息,腐爛,

變成一堆無人知曉的白骨……就在精神幾近崩潰的邊緣,我癱坐在冰冷的巖石地上,

右手無意識地向身旁一側(cè)胡亂抓去——不是尋找出路,只是一種絕望的本能動作。

指尖猝不及防地觸到了一樣?xùn)|西。溫熱。柔軟。并且,在那一片溫熱柔軟之下,

正傳遞著無法抑制的、細微而劇烈的顫抖。那是另一只手!活人的手!我像被電流猛地擊中,

駭?shù)没觑w魄散,怪叫一聲,手腳并用地向后瘋狂倒退,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的巖壁,

徹底僵死在那里。無邊的死寂和黑暗里,只剩下我粗重得如同風箱的喘息聲。以及,

對面?zhèn)鱽淼?,另一道同樣急促、壓抑、充滿了極致驚恐的細微呼吸聲。好的,

這是接下來的故事:黑暗中,那兩道急促的呼吸聲交錯著,

像兩只被困在狹小籠子里、因極度恐懼而炸毛的野獸,每一次吸氣都帶著冰冷的絕望,

每一次呼氣都噴吐著瀕死的戰(zhàn)栗。時間仿佛凝固了。不,不是凝固,

是在這絕對的黑暗和死寂里,失去了任何丈量的尺度。一秒?一分鐘?或許更久。

我只感到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后腦的鈍痛和此刻的驚駭相比,

微不足道。是誰?那個打暈我的人?他為什么也沒走?還是……別的什么?鬼?

日軍沒撤干凈的孤魂野鬼?各種光怪陸離的念頭不受控制地鉆進腦子,讓恐懼加倍發(fā)酵。

我死死貼著巖壁,一動不敢動,連呼吸都拼命抑制,耳朵卻豎到了極致,

捕捉著對面任何一絲微小的動靜。除了那壓抑不住的、細微的顫抖和喘息,再無其他。

那不是鬼。鬼不會有這樣溫熱的體溫,

不會有這樣劇烈的心跳聲——我?guī)缀跄芨糁鴰撞竭h的黑暗聽到對方同樣狂亂的心跳。是活人。

一個同樣被關(guān)在這里的活人。這個認知稍稍沖淡了一點見鬼的恐懼,

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警惕和困惑。他是誰?為什么在這里?和我一樣是受害者?

還是……設(shè)下陷阱的人?僵持。令人窒息的僵持。最終,

對黑暗和未知的恐懼壓倒了對另一個活物的恐懼。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嚨發(fā)緊,試探著,

從牙縫里擠出一絲嘶啞得不像自己的聲音:“誰……誰在那兒?

”聲音在密閉空間里產(chǎn)生微弱的回響,更顯得突兀駭人。對面的呼吸聲猛地一窒,

顫抖似乎停頓了一瞬。隨即,是更劇烈的顫抖,甚至傳來細微的牙齒磕碰的“得得”聲。

他沒有回答。只有恐懼,純粹的、幾乎能傳染過來的恐懼。我深吸一口氣,

壓下喉嚨里的腥甜感,再次嘗試,盡量讓聲音平穩(wěn)些,

盡管尾音依舊不受控制地發(fā)顫:“我……我不是日本人。我是中國人。

你……你是哪個部分的?怎么進來的?”沉默。依舊是令人難堪的沉默和那無法掩飾的戰(zhàn)栗。

但這一次,沉默之后,我聽到了一點細微的摩擦聲,像是腳在地上挪動。緊接著,

一個極其微弱、抖得不成樣子的聲音,蚊子哼哼般飄了過來,

帶著濃重的、無法偽裝的驚懼:“你…你真…不是…鬼子?”是個男人的聲音,年輕,

甚至可能比我還年輕,嗓音因為極度的害怕而扭曲變調(diào)。“不是!”我立刻斬釘截鐵地回答,

心里繃緊的弦稍微松了一絲,“日本人投降了!外面已經(jīng)天亮了!我們是勝利者!你是誰?

怎么在這兒?”“勝…勝利者…”他喃喃地重復(fù)了一句,語氣里卻沒有絲毫喜悅,

只有更深重的茫然和絕望,

“…沒用…都沒用…出不去…我們都得死在這兒…”他的話語斷斷續(xù)續(xù),邏輯混亂,

顯然情緒極不穩(wěn)定?!皠e慌!”我提高聲音,試圖打斷他消極的情緒蔓延,也給自己壯膽,

“只要活著就有辦法!你先告訴我,你是誰?怎么進來的?知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

”我一邊說,一邊極其緩慢地、不引起他注意地,朝著聲音來源的方向挪動了一點。

黑暗剝奪了視覺,任何微小的動靜都可能引發(fā)過度反應(yīng),我必須小心。

“我…我叫順子…李順…”他的聲音帶著哭腔,

過鹽的…兩個月前…被鬼子抓了…他們沒殺我…把我扔進這里…讓我…讓我…”他突然哽住,

像是回憶起了極其恐怖的事情,呼吸再次急促起來。“讓你干什么?”我追問道,心臟揪緊。

抗聯(lián)?送鹽?這是個老百姓?被日軍抓來關(guān)在這里兩個月?

后來…后來沒人管我了…洞口被封了…我醒了就在這兒了…黑…一直這么黑…”他語無倫次,

水…舔石頭上的水…我以為…我以為就我一個人…永遠一個人了…”他突然崩潰地抽泣起來,

壓抑的、絕望的哭聲在黑暗中回蕩,令人心頭發(fā)酸。我停下了挪動的動作。

順子…一個被日軍俘虜并遺忘在這地下軍火庫里的苦力。他的恐懼是真的,他的絕望是真的。

那個打暈我的人,目標顯然不是我,或者不只是我,而是為了徹底封死這個入口,

將可能知情的順子,連同意外發(fā)現(xiàn)這里的我,一起活埋!是誰?如此狠毒?

而且動作如此之快?日軍潰兵?還是…我不敢再想下去。當務(wù)之急,不是追究兇手,

而是活下去?!绊樧?,聽著!”我的聲音嚴厲起來,必須讓他振作,“現(xiàn)在不止你一個人了!

我進來了!我們是兩個人!兩個人就有伴,就能想辦法!哭沒用!想活命就聽我的!

”他的哭聲漸漸低了下去,變成斷斷續(xù)續(xù)的抽噎。孤獨絕望了太久,突然出現(xiàn)一個同類,

哪怕同樣身處絕境,也是一種巨大的慰藉和精神支柱?!班拧拧彼麕е鴿庵氐谋且艋貞?yīng)。

“好?!蔽衣沁吙繑n,“我過來,你別怕。我們得弄清楚這里到底多大,

有什么東西?!敝讣庠俅斡|碰到他溫熱且因緊張而蜷縮起來的手時,我們都劇烈地抖了一下,

但這次沒有躲開。我摸索著,碰到他的胳膊,然后是瘦削的、幾乎能摸到骨頭的肩膀。

他穿著破爛的單衣,渾身冰冷?!皫Щ鹆藛??火柴?任何能亮的東西?”我問。

雖然知道希望渺?!魂P(guān)了兩個月,真有火早用了。果然,他絕望地搖頭,

見:“沒有…早就沒了…剛進來時摸到過一盒火柴…劃完了…就再也沒亮過了…”意料之中。

我嘆了口氣,扶著他站起來——他腿腳似乎有些發(fā)軟?!案?,慢慢走,摸摸墻,

我們看看這鬼地方到底多大?!蔽覀兿駜蓚€真正的瞎子,沿著冰冷的巖壁,

一步一步地摸索前行。我讓順子靠著墻,我則稍微靠外一點,用腳試探著前方地面。

空氣始終彌漫著那股鐵銹、機油和塵土混合的味道,冰冷而滯重。洞穴似乎比想象中要大。

我們沿著巖壁走了大約十幾分鐘(憑感覺估算),還沒有回到原點。

地面基本上是平整的巖石,偶爾能踢到一些空木箱或散落的金屬件,發(fā)出空洞的響聲,

在寂靜中格外嚇人。順子在我身邊,呼吸依舊急促,但比剛才穩(wěn)定了些許。有人相伴,

終究是不同的。“這里…原來放的是步槍…一箱一箱的…”順子低聲說著,像是在對我介紹,

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對抗恐懼,

“那邊…那邊過去是炮彈…好多…后來都搬走了…”“搬走了?什么時候?

”我立刻抓住重點?!熬汀蟾虐雮€月前?

maybe more… 記不清了…黑了以后…就分不清白天黑夜了…”順子努力回憶著,

馬燈…搬了很久…很急…好多東西都運走了…剩下的…他們說不要了…封起來…”半個月前?

日軍還在秘密轉(zhuǎn)移這里的軍火?那時投降消息應(yīng)該已經(jīng)傳開了!他們想干什么?

我的心沉了下去。這個軍火庫,恐怕比我想象的更重要,也更危險。正想著,

腳下突然踢到一個堅硬沉重的東西,咕嚕嚕滾了出去,撞在什么上面,

發(fā)出清脆的金屬撞擊聲。我和順子都嚇了一跳,猛地停住腳步?!笆裁绰曇??

”順子緊張地抓緊我的胳膊?!安恢溃姨叩絺€東西。”我蹲下身,

小心翼翼地向剛才聲音來源的方向摸索。手指觸到的,是冰冷粗糙的金屬表面,圓柱形,

一端有凸起的圓蓋狀結(jié)構(gòu)…我的心猛地一跳,一個念頭閃過,趕緊仔細摸索。

長度、形狀…還有那獨特的圓蓋…是鐵皮桶!密封的鐵皮桶!而且不止一個!

我剛才踢滾的是一個,旁邊還有!摸上去,一片冰涼,都是同樣規(guī)格的桶!“是油桶嗎?

還是…”順子也摸到了,疑惑地問。我沿著桶身往下摸,指尖觸到桶面上深深的刻印痕跡。

是日文!我努力辨認著,得益于之前和日軍打交道的經(jīng)歷,一些常見的日文單詞還認得。

“シメイ… ホウ…”我喃喃念出,手指僵在原地。“是…是什么?”順子感覺到我的僵硬,

緊張地問?!皹俗R…”我的喉嚨發(fā)干,聲音澀滯,

“是…‘使命’和‘方’… 這是…代號…”我猛地想起曾經(jīng)聽老兵說過,

日軍對于一些特別物資,會用代號標記。而“使命”、“方”這類字樣,

常出現(xiàn)在…我觸電般縮回手,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竄上天靈蓋。

“順子…”我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再次顫抖起來,比剛才發(fā)現(xiàn)他時抖得還要厲害,

“我們…我們可能麻煩大了…”“怎…怎么了?

”“這些桶…如果我沒猜錯…里面裝的不是汽油…也不是普通彈藥…”我深吸一口氣,

幾乎能聽到自己牙齒磕碰的聲音,

“可能是…化學(xué)武器…或者…更糟的東西…”順子倒吸一口冷氣,猛地向后縮去,

仿佛那些冰冷的鐵桶瞬間變成了燒紅的烙鐵?!盎瘜W(xué)…毒氣?”他的聲音尖利得變調(diào),

“鬼子…鬼子真的…”“噓!”我一把捂住他的嘴,盡管知道這里除了我們沒別人,

但本能的恐懼讓我做出了這個動作,“別慌!別慌!密封的!只要密封的就好!

”但我們都知道,在這漆黑封閉、不知結(jié)構(gòu)的地下洞穴里,

一堆可能裝著致命毒劑的鐵桶意味著什么。它們就像沉睡的惡魔,

任何一點意外——銹蝕、泄漏、或者我們不小心碰壞哪個閥門…絕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海水,

淹沒了我們剛剛建立起的一點點微弱勇氣。我們倆靠著冰冷的鐵桶,緩緩滑坐到地上,

連顫抖的力氣似乎都沒有了。時間在絕對的黑暗和恐懼中緩慢流淌。不知道過了多久,

也許是幾個小時,也許只有幾分鐘。我們誰也沒說話,巨大的危機感壓得人喘不過氣。

后腦的疼痛一陣陣傳來,饑餓和干渴也開始侵襲。順子摸索著,

從一個角落里拿出一個小鐵盒,里面還有最后一點粘稠的、味道古怪的罐頭肉。

他分了一半給我。我們又摸索到巖壁一處始終濕潤的地方,

用舌頭舔舐那一點點滲出的、帶著土腥味的水滴?;钕氯?。這個念頭在極度恐懼和絕望后,

反而變得更加純粹和強烈。不能死在這里。尤其不能死在這些鬼東西旁邊。“順子,

”我咽下那口帶著餿味的罐頭肉,努力讓聲音鎮(zhèn)定,“你在這里面兩個月,除了搬東西,

還知道別的嗎?有沒有其他通道?通風口?任何可能出去的地方?”順子沉默了一會兒,

努力回憶著:“通道…好像沒有…鬼子封得很死…通風…對了!通風!

”他突然激動起來:“是有通風的!不然我早憋死了!

有時候能感覺到一點點風…很弱…在上面!”上面!我猛地抬頭,雖然什么也看不見。

“能確定位置嗎?”“大概…大概在原來放發(fā)電機的那邊…”順子不確定地說,

“我…我?guī)闳ァ蔽覀冊俅纹鹕恚樧討{著記憶,引領(lǐng)著方向。腳下磕磕絆絆,

不時碰到散落的空箱子和雜物。這里的空間似乎很大,而且被分割過,

有時需要側(cè)身通過堆積的物資。終于,順子停下腳步:“應(yīng)…應(yīng)該是這附近。

好像…風稍微明顯一點點?”我靜心感受,確實,

臉頰似乎能察覺到一絲極其微弱的、若有若無的空氣流動,冰涼濕潤。我讓順子蹲下,

踩著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伸直身體,向上摸索。巖壁冰冷粗糙。

我一點一點地移動手臂。突然,指尖觸到了不一樣的質(zhì)感!不是巖石,是金屬!網(wǎng)狀的金屬!

嵌在巖壁里!通風口!真的是通風口!我一陣狂喜,仔細摸索。網(wǎng)眼很細,似乎是鐵絲網(wǎng),

銹蝕得很厲害,但依舊堅固。用力推了推,紋絲不動。它被牢牢地澆筑在混凝土里。

希望像被針扎破的氣球,迅速癟了下去。但既然有通風口,就說明這里并非完全密閉,

并非絕對死地!而且,空氣是流動的,雖然微弱,但意味著我們暫時不會窒息!

這個發(fā)現(xiàn)給了我們巨大的鼓舞。我們回到相對寬敞的區(qū)域,避開那些令人不安的鐵桶,

背靠著一堆空的木箱坐下。黑暗依舊,恐懼依舊,但至少,我們知道了兩件事:第一,

有空氣,暫時死不了;第二,這個軍火庫規(guī)模不小,而且藏著極其危險的秘密。

“打暈我的人,”我低聲對順子說,“他肯定知道這里面有什么。他封洞口,

不是為了害我們這兩個小人物,他是想徹底掩蓋這個地方,特別是這些鐵桶。

”順子瑟縮了一下:“是鬼子嗎?”“不一定。”我沉吟道,“鬼子投降了,

大規(guī)模的有組織隱瞞可能性不大。更可能是…某些不想讓這些東西見光的人。

也許是接收的某些方面的人…”我沒有明說,但順子似乎聽懂了,呼吸又急促起來。

“那…那我們怎么辦?

就算有人知道我們在這兒…他們也不會來救的…只會巴不得我們死透…”順子絕望地說。

他的話像重錘敲在我心上。沒錯,那個神秘人,恐怕此刻就在外面某處,

確認著入口的封堵是否萬無一失。他甚至可能知道里面困著兩個人。他只會慶幸,

絕不會施救。我們不能指望外面。必須自救??墒?,怎么自救?徒手挖開混凝土?

撬開通風口鐵絲網(wǎng)?那網(wǎng)眼連只貓都鉆不出去!疲憊和絕望再次襲來。我們沉默地坐著,

保存體力,也保存著越來越微弱的希望。就在我?guī)缀跻凰夂徒^望吞噬時,

順子突然輕輕碰了碰我?!案纭彼曇魤旱脴O低,帶著一種奇怪的緊張,

“你聽…是不是…有什么聲音?”我一個激靈,瞬間清醒,屏住呼吸側(cè)耳傾聽。死寂。

依舊是那片厚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沒有啊…”我小聲說。

“噓…再聽…”順子的手指緊緊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幾乎掐進我肉里,

“好像…好像有…撓東西的聲音…”我的汗毛瞬間立了起來。凝神細聽。果然!極其細微,

極其輕微,若有若無…像是…像是某種東西的爪尖,

在輕輕地、持續(xù)地刮擦著遠處的巖石或金屬。嘶啦…嘶啦…聲音非常遙遠,

似乎隔著重重的障礙,但在這絕對的寂靜里,卻清晰得駭人!是什么?老鼠?

這深山地下有老鼠不奇怪。但順子在這里兩個月,從沒提過有老鼠!或者…是別的什么?

那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很有耐心,持續(xù)地刮擦著。我和順子大氣不敢出,緊緊靠在一起,

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恐懼地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雖然那里只有一片漆黑。

聲音似乎移動了?變得更清晰了一點?它…它在靠近!不是我們的錯覺!那細微的刮擦聲,

的的確確在朝著我們所在的方向緩慢地、執(zhí)拗地移動!順子開始發(fā)抖,

比剛才任何一次抖得都要厲害。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心臟跳得快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在這藏著致命武器、絕對黑暗、被活埋的地下,除了我們,還有別的活物?它是什么?

它想干什么?那刮擦聲越來越近,

越來越清晰…仿佛已經(jīng)到了我們堆放空木箱的另一側(cè)…然后,聲音突然停止了。

徹底的、絕對的寂靜再次降臨。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我們極度緊張下的幻聽。

但我和順子誰都不敢動,甚至連呼吸都幾乎停止了,豎著耳朵,等待著,恐懼著…突然!

“咚!”一聲沉悶的撞擊聲,猛地從我們背后的木箱堆另一側(cè)傳來!緊接著,

是木材破裂的“咔嚓”聲!有什么東西…在撞箱子!那一聲“咚!

”和隨之而來的木材碎裂聲,像一顆炸雷劈在我們緊繃的神經(jīng)上。我和順子同時驚跳起來,

手腳并用地向后猛退,脊背重重撞上后面冰冷的巖壁,退無可退。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沖撞,

幾乎要炸開。黑暗中,我們死死“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雖然什么也看不見,

但那股無形的、逼近的威脅感,壓得人幾乎窒息。是什么東西?野獸?

這地底怎么可能有大型野獸?還是…人?那個封洞口的人又回來了?他為什么要撞箱子?

恐懼像冰冷的黏液,裹住了全身。撞擊聲之后,是短暫的寂靜。然后,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刮擦聲又響起來了!更近了!就在木箱堆的另一側(cè),

離我們可能只有幾步之遙!嘶啦…嘶啦…聲音緩慢而執(zhí)拗,帶著一種讓人頭皮發(fā)麻的耐心,

仿佛在試探,在尋找縫隙。順子的牙齒磕碰聲清晰可聞,他死死抓著我的胳膊,

指甲幾乎掐進我肉里?!案纭纭彼麕е耷?,氣音嘶啞,

“是…是不是…鬼子的實驗品…”他這兩個月被獨自困在這黑暗地獄里,

恐懼早已發(fā)酵出各種可怕的想象?!皠e瞎說!”我低聲喝止他,

也喝止自己腦子里同樣荒誕恐怖的念頭。必須是活物!只能是活物!我猛地蹲下身,

胡亂地在冰冷的地上摸索,指尖很快觸到一根半米多長的、沉重的金屬條,

像是某種器械的支架,一端還帶著尖角。我緊緊把它攥在手里,

冰涼的觸感稍微給了我一丁點虛妄的安全感?!罢l?!誰在那兒!”我鼓起全身力氣,

朝著那片黑暗嘶吼,聲音因恐懼而扭曲變形。刮擦聲戛然而止。

仿佛那邊的存在被我這聲突兀的叫喊驚動了。死寂再次降臨,比之前更加壓抑。

我們能聽到的,只有彼此狂亂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它在聽。它在判斷。這種沉默的對峙,

比直接的撞擊更讓人崩潰。時間一秒一秒地爬行。突然!“嘩啦啦——!

”一連串更加猛烈急促的刮擦和撞擊聲爆發(fā)出來!伴隨著一種低沉的、被壓抑的…嗚咽?

不像是人類的聲音,但也不像是大型野獸…緊接著,是木材被猛烈撬動、摩擦的刺耳聲音!

那個東西,它在試圖扒開堆疊的木箱,想要鉆過來!“操!”我罵了一句,腎上腺素飆升,

握緊手中的金屬條,將順子死死護在身后——雖然我也不知道能怎么護住他。

順子在我身后縮成一團,抖得像秋風里的葉子。木箱倒塌的聲音!

一個箱子被硬生生從堆上扯落,砸在地上,發(fā)出巨大的聲響碎片四濺。然后,一個黑影,

帶著一股濃烈的、難以形容的腥臊氣味,猛地從箱堆后撲了出來!雖然黑暗中間樣看不見,

但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勁風撲面!能聽到它粗重急促的呼吸和喉嚨里發(fā)出的低沉威嚇聲!

“滾開!”我?guī)缀跏菓{著本能,朝著感覺中黑影撲來的方向,狠狠掄起了金屬條!“砰!

”金屬條砸中了什么堅硬的東西,震得我虎口發(fā)麻。那東西發(fā)出一聲吃痛的尖利嘶叫,

不是狗吠,也不是人聲,是一種極其怪異難聽的嗓音。它被擊退了半步,

但立刻又發(fā)出更加暴怒的低吼,再次撲上!混亂中,我感覺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在我胸口,

差點把我撞翻在地!腥臭的熱氣噴在我臉上。我甚至能感覺到它皮毛(或者是粗糙衣物?

)的觸感!我死命用手里的金屬條胡亂格擋、戳刺,和那個看不見的敵人扭打在一起。

順子在我身后發(fā)出驚恐的尖叫。廝打中,我們撞翻了更多的東西,

空罐頭盒叮當作響滾得到處都是。

整個黑暗的空間里充滿了我的怒吼、那怪物的嘶叫、順子的驚叫以及東西碰撞破碎的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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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9-06 02:19: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