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一吵架,就會拿我來威脅對方。八歲那年,爸爸拿刀剁了我的小拇指,
威脅媽媽再不服軟就砍死我。媽媽讓他有本事就砍,我爸下了狠手,
我僥幸撿回一條命卻落下終身殘疾。他們哭著懺悔,說會照顧我一輩子,可僅僅過去了一年,
他們就嫌我拖累了家庭。弟弟出生以后,他們更是想方設法刺激我自殺。長期精神打壓下,
我選擇了割腕。他們發(fā)現了,卻冷眼旁觀我的死亡。重回被砍癱瘓那一天,我直接報警,
統統給我蹲局子去吧!1指尖傳來尖銳的疼痛。我爸近乎癲狂的吼叫在耳畔炸開:“你再犟,
我就砍死她,讓你后悔一輩子你信不信!”他高高揚起我的左手,
被切斷的尾指不斷涌出鮮血,在他的揮舞下,鮮血落在我的眼皮上,視線里一片血紅。
我身子抑制不住地顫抖著。我知道這并不是玩笑,他是會真的砍的。前世在這一天,
我挨了八刀,神經被砍斷,下半身癱瘓,一輩子再也沒能站起來。而這一切的起因,
僅僅是因為我媽借給了她初戀一萬塊,讓我爸認定我媽對她初戀余情未了。我爸長相普通,
身材也不高大,而我媽卻是個明艷的大美人,這讓我爸一直很自卑,患得患失,
極度沒有安全感。他對我媽身邊出現的任何一個男人都如臨大敵,更別說是我媽的初戀了。
我爸去找我媽的初戀,警告他離我媽遠一點,卻反被羞辱了一番,
自尊心受挫的他回來就和我媽大吵了一架。他覺得我媽不在乎他,總該在乎她的孩子,
于是我成了他拿來挾持我媽的資本。他一步一步地拿我試探著我媽的態(tài)度。最開始是打罵,
我媽不為所動。然后他切下了我的小拇指,威脅我媽不服軟下一步就砍死我,
想以此來逼迫我媽屈服。我媽性格也烈,或許她覺得我爸下不了手,或許她根本不在乎我,
總歸最后她也沒服軟,甚至刺激我爸有本事就砍。我就這么成了他們情愛恩怨下的犧牲品。
重生在這一刻,我清晰地知道,再過兩分鐘,我就會被砍癱瘓。顧不得斷指帶來的劇痛,
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誡自己要冷靜。我絕不能坐以待斃!2我媽聽聞我爸要砍死我以后,
不僅沒有絲毫擔憂,反而不屑一笑?!爸芙郑牢易羁床黄鹉闶裁磫??
一個男人整天拈酸吃醋就算了,還老愛嘴炮,你今天有本事就砍,我還敬你有種,
不然你以后少拿女兒來威脅我!”我能明顯感覺到我爸的呼吸加重了。他喘著粗氣,
胸口起伏的幅度越來越大,舉著菜刀的手哆嗦著,雙目赤紅?!靶だ颍@是你說的,
你可別后悔!”“對,我說的,有本事你砍啊,砍死我們的女兒啊……”我媽一直在刺激他,
氣氛也越來越焦灼。我額上細密的汗冒了出來,雙眼不斷掃視著周圍,尋找能救自己的東西。
目光落在茶幾上的煙灰缸上,距離有點遠,而且我左手還被我爸拽著。趁著他們對峙的功夫,
我費力地用腳將煙灰缸勾了過來。右手拿上煙灰缸的剎那。我爸怒吼一聲,菜刀揮舞了下來。
我連忙蹲下身,同時用煙灰缸狠狠地砸向他的下身。這一砸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我爸手一哆嗦,扔了菜刀,痛苦地捂住那里哀嚎。我媽也愣住了,下意識地去扶他。
趁他們沒反應過來,我撈起桌上的斷指就沖出了家門。我滿臉鮮血,沿著馬路邊跑邊喊。
“救命啊,我爸媽要殺我!救命??!”我這副駭人的模樣很快就引起了路人的注意,
他們簇擁著我,連忙報了警。見到警察的那一刻,劫后余生的喜悅讓我?guī)缀跞滩蛔釡I盈眶。
3警察第一時間帶我去了醫(yī)院。斷指的時間不算久,還能接上。雖說斷指的功能比不上從前,
但好在不用殘疾了。爸媽被扣押了。我媽被拘留了幾天,做思想教育,而我爸要判刑。
平日里我媽看不上我爸,可得知要判兩年的時候,她也不舍了起來。她想讓我改口,
說斷指是意外造成的,我爸也沒有要砍我,一切都是誤會?!跋嫦妫鞘悄惆?,
你忍心把他送進去嗎?”“你爸平常對你那么好,那天就是腦子糊涂了,你還打了你爸,
你們扯平了,你去和警察叔叔說些好話,讓他們把爸爸放出來,好不好?
”一開始我媽還會溫聲細語地勸我,后面見我不松口,她便開始破口大罵。
“當年我就不該生你這個小雜種,不曉得感恩就算了,還恩將仇報,你怎么不去死!
”“你覺得把你爸送進去你很光榮是不是?以后有得你受的!等著吧,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不管我媽怎樣辱罵,我都不為所動,反而找到法官請求嚴懲。前世,
我差點死在我爸的刀下,但兩人都不愿意送我去醫(yī)院,他們很清楚,一旦被人發(fā)現,
他們免不了牢獄之災。我再三哀求,他們才從老家請來了個蹩腳醫(yī)生,還要求我不能亂說。
沒有得到好的治療,癱瘓和反復感染帶來的痛苦和絕望,讓我差點沒撐下去。
而他們對外宣稱我出了車禍,逼迫我拍視頻,營造他們的愛女人設,
在網上籌得了一大筆善款。最開始,兩人對我還尚有愧疚,加上我能幫他們掙點錢,
照顧了我一段時間。但很快,熱度一過,他們的耐心也被消磨殆盡,
我便成了他們發(fā)泄的對象。他們把生活的各種不如意統統怪在了我的身上。
怪我拖累了整個家庭,絲毫不記得他們是我不幸人生的始作俑者。如果這輩子我原諒了他們,
前世那個癱在床上十年,受盡折磨的小女孩兒,又該誰來心疼?4我不肯替我爸說好話,
我媽就這么記恨上了我。我爸判刑的那天晚上,她把我趕出了家門?!澳隳敲从心苣?,
把你爸送進去,也別認我這個媽了,自生自滅去吧?!狈辣I門重重地在我面前砸上。
初秋的天氣已經有點涼了,我穿著短袖走在路上,盯著路燈下飛舞的蠅蟲,
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悲涼感。漫無目的地走在路上,不知道走了多久,
直到視線里出現一抹昏黃,我才意識到自己到了哪里。抹掉臉上的淚,我倉皇轉身,
正打算離開之際,身后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皝砹硕疾贿M,看不起我這個老婆子是不是?
”姥姥拄著拐杖,身形佝僂地站在門口,遙遙地望著我。聽到熟悉的聲音,
眼淚流的更加洶涌了。我媽和姥姥的關系并不好,她早年硬要輟學和男人去廣州打工,
姥姥一氣之下和她斷絕了關系。雖然在我媽結婚以后兩人的關系緩和了一點,
但我媽還是打心底憎恨她。她怨姥姥在她剛出社會時一點兒忙都不幫,害她吃盡了苦頭,
經常和我說姥姥有多自私絕情,并且一分生活費都不愿意給姥姥。
我就這樣聽了很多年關于姥姥的壞話,對姥姥也沒有任何好感。直到弟弟出生,
爸媽嫌我累贅,輾轉將我送了幾家親戚,最后只有姥姥愿意收留我。這個嘴硬心軟的老太太,
腰都挺不直了,還要每天扶著我到外面曬太陽。她說:“那么多殘疾人闖出了名堂,
你也可以。你手還好好的,好好讀書,以后也有大出息。”她省吃儉用,編花籃,撿垃圾,
送我去村里的學校,給我買各種各樣的書。我癱瘓以后,
貧瘠的精神世界里照進來為數不多的光,全都是她給我的??烧驗檎疹櫸疫^于操勞,
姥姥兩年后就離世了,這件事也成了我一輩子的遺憾。我站在院外躊躇著,
眼里的淚花包不住。我好害怕這輩子會重蹈覆轍。最后,我還是沒忍住,
跑著撲進了姥姥的懷里,放聲大哭了起來。
5姥姥還以為我是和爸媽吵架后一個人偷偷跑過來的,第二天一大早就要送我回家。
“你別賴在我這個老婆子這里啊,我可養(yǎng)不起你?!彼炖锵訔?,
可手上給我梳頭發(fā)的動作卻格外的溫柔。我猶豫了一會兒,舉起左手給她看?!袄牙?,
我爸把我手指砍了,我媽慫恿的。”我將發(fā)生的事都告訴了她,免去了重生的事,
我不想姥姥太過心疼和難過。斷指痕跡明顯,姥姥粗糙的手撫過那圈痕跡,
氣得整個人都在抖。她扔下梳子,在村里喊了個三輪車,帶著我就沖了回去。
我媽剛一打開門,姥姥便惡狠狠地給了她一巴掌?!澳憔褪莻€畜生,以后湘湘跟著我,
你少來摻和。”我媽捂住臉,惡狠狠地盯著我?!霸趺矗€搬救兵?你就是活該,
哪有把自己親老子送進去的,你爸怎么就沒砍死你這個小畜生呢?”姥姥一聽這話,
瘋了一樣用拐杖抽打媽媽。“你說的是人話嗎?我打死你打死你!”媽媽咬著牙沒有還手。
“你打吧,打死了就算了,反正你也沒拿我當過你的女兒,我以后也沒你這個媽!
”……回鄉(xiāng)的路上,姥姥一邊走一邊抹眼淚?!拔业腻e,我沒把她教好,湘湘,
以后跟著姥姥,姥姥給你贖罪?!蔽覔u搖頭,扣住她蒼老的手?!袄牙?,和你沒關系,
你不要怪自己。你要實在覺得虧欠,那就照顧好自己,陪我長大好不好?”“好。
”姥姥渾濁的眼里淚花更盛,含淚點了點頭。自那以后,我媽再也沒有過問我一句。
我和姥姥相依為命,日子雖然清貧但我卻感受到了久違的幸福。這種日子直到我爸出獄,
戛然而止。6兩年的牢獄生涯讓我爸整個人戾氣變得更重。
他沖進姥姥的房子砸了屋里所有的東西。滿地狼籍中,憤怒地質問我:“你有沒有良心?
我是你爹,你的命都是我給的,我就算是收回去,那也是我有理!”對于他這番言論,
我一點兒也不意外?;蛟S在他和媽媽眼里,我就是他們生產出來的一個物件,
不該有任何的自我意識,就應該任由他們處置,要是反抗,那就是不忠不孝。
姥姥拄著拐杖顫巍巍地擋在我身前,一個勁地罵著:“畜牲!畜牲!
”我爸朝旁邊吐了一口唾沫:“你倆骨頭硬是吧?以后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你們,
我等著看你這個老東西和這個小雜種怎么死的?!闭f完他憤憤地踢開腳邊的水壺,轉身走了。
等他一走,我立馬就報了警。剛出獄就惹事,我爸又進去蹲了七天的局子,接受思想教育。
氣得他出來后連打了幾十通電話來罵我,
但終歸是不敢再對我們做出任何有實質性傷害的事了。日子又漸漸平靜了下來。
我?guī)е笆赖挠洃?,小學的課程對我來說太簡單,我跳了兩級,很快就升上了初中。
我決定去城里讀。原因無他,過于優(yōu)異的成績讓城里幾所學校都朝我拋來了橄欖枝。
不僅學費住宿費全免,還有獎學金。這幾年我盡力替姥姥分擔,但兩個人的生活開支,
對于一個大部分收入只有低保的老太太來說還是太過困難。而現在只要去城里讀書,
這一切的問題都能迎刃而解。雖然不能時??吹嚼牙眩夷軠p少姥姥大部分的生活壓力。
臨行前,姥姥欣慰地摸著我的頭?!拔业膶O兒是有大出息的,去吧,
不要被我這個老婆子絆住了腳步,姥姥就在家等你,哪兒也不去,想我了就回來看看。
”我感動得淚眼汪汪。她好笑地捏了捏我的鼻子?!皠e哭了,都成小花貓咯。
”7初一下學期的時候,我從親戚嘴里得知,弟弟早產出生了。對于這個弟弟,
我的感情很復雜。出生在這樣的家庭里,我們都是不幸的。上輩子我癱瘓以后,
爸爸發(fā)現拿我威脅不了我媽了,就把矛頭指向了我弟。我躺在雜物間里,
經常能聽到我爸在客廳里把我弟打得哇哇大哭,只是為了逼我媽早點回家。
再后來我弟的哭嚎已經不能讓我媽心軟了,他就把弟弟提上窗臺,說她再不回家,
就把弟弟給扔下去。有我這個前車之鑒,我媽不敢再刺激我爸,往往會聽我爸的,
我爸見這招有效果,拿弟弟來威脅變得更頻繁。最初我很心疼弟弟,還會安慰他,
我們倆縮在小小的雜物間相互取暖,替彼此撫平傷疤。可后來,弟弟逐漸長大,
大概是長期壓抑的環(huán)境,讓他整個人都變了。他不敢向爸媽發(fā)泄他的憤怒和不滿,
便把情緒通通發(fā)泄到了我身上,言語辱罵到后面的毒打,我甚至有好幾次險些死在他手上。
每次一欺負完我,他又會俯在我的床邊痛哭流涕。他大概是病了,
可為什么承受傷害的又是我?十八歲的時候,他扔給我一把刀,滿目嘲諷。
“今天媽給你說了個腦癱的,人家一看你的照片,嚇得哇哇哭,說不要。
也不知道你活著還有什么意思,活著就是惡心人的東西,我要是你,早就自殺了。
”這樣的話,自癱瘓以后我聽了不少。我爸我媽隔上幾天就會來辱罵我一番,
他們覺得我是負擔,希望我能自我了結,罵出來的話往往更加不堪入耳。
我原以為自己對那些惡毒的話已經免疫了,可是沒有。那天是我十八歲的生日。沒有蛋糕,
沒有祝福,看不到未來。我躺在陰暗潮濕的雜物間,看著自己萎縮細瘦的雙腿,
摸著自己身上各種各樣的疤痕,徹底喪失了活著的欲望。我割了腕,身體摔倒在冰涼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