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站在天工坊的熔爐旁,看著工匠們將一塊塊鐵礦石投入火中,火光映紅了他的臉,卻暖不了他冰涼的心。趙高那句“沒了墨的筆,還能叫‘神機’嗎”像魔咒一樣在他耳邊盤旋,提醒著他岌岌可危的處境。
“李工師,這‘海圖’的細(xì)節(jié),還需再添幾筆嗎?”一個負(fù)責(zé)繪制海圖的博士小心翼翼地問。
李維回過神,看著竹簡上那片模糊的“東?!保瑩u了搖頭。沒有神機筆,他用毛筆勾勒的線條總是歪歪扭扭,與其畫蛇添足,不如保持這份“朦朧感”。他轉(zhuǎn)身,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小的竹筒,里面裝著他偷偷收集的、神機筆最后殘留的幾滴墨汁——這是他最后的底牌,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動用。
“不必了?!彼谅暤?,“傳我命令,讓造船工坊加快進度,務(wù)必在三月內(nèi)造出能抗風(fēng)浪的巨舟!”
他必須盡快離開咸陽,遠離趙高的視線。東海雖然兇險,但至少有一線生機;留在咸陽,只會淪為趙高砧板上的魚肉。
然而,事情并沒有那么順利。
三日后,造船工坊傳來消息:“工師,木材不夠了!原定的巨舟需用百年樟木為骨,可咸陽周邊的山林早已砍伐殆盡,要湊齊木料,至少得等半年!”
李維心中一沉。半年?秦始皇根本不可能等那么久。他立刻趕往造船工坊,只見一片狼藉——本該堆放木料的空地上,只有幾根細(xì)弱的雜木,幾個老木匠正圍著一張圖紙唉聲嘆氣。
“怎么回事?”李維厲聲問。
一個老木匠苦著臉道:“工師有所不知,昨日趙府令派人來,說宮中要修新的觀星臺,把我們預(yù)訂的樟木全拉走了!還說……還說造船不急,觀星臺才是陛下眼下最要緊的事?!?/p>
趙高!
李維的拳頭“哐當(dāng)”一聲砸在旁邊的木架上,指節(jié)滲出血絲。他就知道趙高不會善罷甘休,竟用這種陰招拖延造船進度!
“把圖紙給我!”李維咬著牙說。
老木匠連忙遞上圖紙。李維鋪開圖紙,目光飛快地掃過上面的船體結(jié)構(gòu)——典型的中式平底船,依賴木材的堅硬來抗風(fēng)浪,一旦木材不足,便是空中樓閣。
他盯著圖紙看了半晌,忽然眼睛一亮。他想起現(xiàn)代帆船的結(jié)構(gòu),那種利用風(fēng)帆借力、船體更輕便的設(shè)計,或許能解決木材不足的問題!
“改!”他拿起一支毛筆,在圖紙上圈出幾個地方,“把船體改窄,加三根桅桿,用帆布代替部分木板!這樣既能省木料,又能借風(fēng)力航行,速度更快!”
老木匠們面面相覷,顯然對這種“怪異”的設(shè)計心存疑慮:“工師,這……能行嗎?帆布哪有木板結(jié)實?”
“行不行,試過才知道!”李維的語氣不容置疑,“按我說的改,出了問題我擔(dān)著!”
他知道,這是唯一的辦法。用帆布代替木板,不僅能節(jié)省木材,還能讓船更靈活,更適合在未知的海域航行。
就在造船工坊緊鑼密鼓地修改船體時,東郡又傳來急報——
“陛下!東郡疫病復(fù)發(fā),且比之前更烈!隔離營里的人幾乎死絕了!”
消息傳到咸陽宮,朝野震動。秦始皇看著奏報,臉色鐵青,目光如刀般掃過群臣:“不是說‘隔、焚、凈’三法有效嗎?為何還會復(fù)發(fā)?”
徐福出列,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陛下,臣早說過,此乃天譴,非人力所能解。依臣看,還是盡快派船隊出海求仙藥,或許能借仙力平息天怒?!?/p>
他這話看似在捧秦始皇,實則是在暗諷李維的“防疫之法”無效,順便推銷自己的“求仙”計劃。
秦始皇的目光落在李維身上,帶著幾分審視:“李維,你怎么說?”
李維心中一緊,他知道,這又是趙高的手筆。疫病復(fù)發(fā),絕不是偶然,定是有人在暗中破壞防疫措施,目的就是要讓他失信于秦始皇!
他深吸一口氣,躬身道:“陛下,疫病復(fù)發(fā),定是有人違抗‘三法’!草民請求親自前往東郡,查明緣由!”
他必須離開咸陽,哪怕是去疫病橫行的東郡。留在咸陽,只會被趙高和徐福聯(lián)手絞殺;去東郡,至少還有機會查清真相,甚至可能找到對抗疫病的新方法。
秦始皇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準(zhǔn)。給你五百精兵,務(wù)必查清疫病復(fù)發(fā)的緣由。若查不出……”
“草民愿以死謝罪!”李維的聲音擲地有聲。
離開咸陽的那天,天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李維騎著馬,走在隊伍最前面,回頭望了一眼巍峨的咸陽宮,心中五味雜陳。他不知道這一去,還能不能回來。
剛出咸陽城沒多遠,一個黑影忽然從路邊的樹林里竄出來,攔住了去路。
“李工師,留步。”
李維勒住馬,看著眼前這個穿著黑衣、蒙著臉的人,皺眉道:“你是誰?”
黑衣人摘下面罩,露出一張熟悉的臉——竟是蒙恬身邊的一個親兵!
“李工師,蒙將軍讓我給您帶句話?!庇H兵的聲音壓得很低,“東郡之事,恐有蹊蹺,將軍懷疑……是趙高的人在暗中搗鬼。將軍還說,您要找的‘另一個人’,或許就在東郡?!?/p>
李維心中一震:“另一個人?”
“就是刻隕石字的人。”親兵遞給他一個小小的布包,“將軍說,這里面的東西或許能幫您。您多加小心,將軍在咸陽為您周旋?!?/p>
說完,親兵翻身上馬,很快消失在樹林里。
李維打開布包,里面是一小塊黑色的石頭,上面刻著一個模糊的符號——那是一個簡體的“火”字!
他的心臟狂跳起來。這是……另一個穿越者留下的痕跡?對方不僅懂簡體字,還懂“火”的用法,難道是個懂化學(xué)的人?如果真是這樣,那東郡的疫病,很可能就是對方用某種化學(xué)手段制造的!
他握緊那塊黑石,眼中閃過一絲堅定。不管前方有多少危險,他都必須走下去。他不僅要查清疫病的真相,還要找到那個“同類”,弄清楚對方的目的。
而此時的咸陽宮,趙高站在始皇帝身邊,看著李維遠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轉(zhuǎn)身,對身后的內(nèi)侍低聲道:“去,告訴東郡的人,‘肥羊’已經(jīng)上路了,讓他們準(zhǔn)備好‘宴席’?!?/p>
內(nèi)侍躬身應(yīng)諾,很快消失在宮殿的陰影里。
趙高看著窗外陰沉的天空,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李維,這東郡之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東郡的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和藥味,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有偶爾幾聲咳嗽從緊閉的門窗后傳來,顯得格外凄涼。
李維帶著五百精兵,剛進東郡城,就被一群穿著鎧甲的士兵攔住了。
“站住!誰讓你們進來的?”為首的校尉一臉警惕,眼中卻閃過一絲慌亂。
李維亮出秦始皇的令牌:“陛下有旨,查疫病復(fù)發(fā)之事!你們是何人?為何攔我?”
那校尉臉色變了變,強作鎮(zhèn)定道:“原來是李工師。只是……東郡疫病正烈,大人貿(mào)然進城,恐有危險。不如先在城外歇息,待我們清理干凈城里的‘穢物’,再請大人進城?”
“穢物?”李維的目光銳利起來,“什么穢物?”
校尉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李維心中起疑,正想追問,忽然聽到城里傳來一聲慘叫,接著是一陣混亂的打斗聲。
“不好!”李維心中一緊,“快進城!”
五百精兵立刻拔出刀,推開攔路的士兵,沖進了東郡城。
城里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街道兩旁的房屋被燒得漆黑,地上躺著許多尸體,有的身上長滿了惡瘡,有的則像是被刀劍所殺。幾個穿著黑衣的人正拿著火把,準(zhǔn)備點燃最后一間房屋,看到李維等人,立刻轉(zhuǎn)身就跑。
“抓住他們!”李維大喝一聲,策馬追了上去。
那些黑衣人跑得飛快,轉(zhuǎn)眼就鉆進了一條小巷。李維緊追不舍,眼看就要追上,忽然從巷子里飛出幾支冷箭,直奔他面門!
“小心!”身邊的親兵大喊一聲,猛地將他推開,自己卻中了一箭,慘叫著倒在地上。
李維穩(wěn)住身形,看著親兵中箭的位置,眼中怒火熊熊。那箭上……涂了劇毒!
他咬著牙,繼續(xù)追進小巷,卻發(fā)現(xiàn)里面空無一人,只有地上留下一個小小的令牌,上面刻著一個“趙”字。
趙高的人!
李維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嵌進肉里。他終于明白了,疫病復(fù)發(fā),根本就是趙高的陰謀!他不僅要借疫病除掉自己,還要趁機屠殺東郡百姓,制造“天譴”的假象!
“搜!給我仔細(xì)搜!一定要把那些黑衣人找出來!”李維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
士兵們四散開來,開始在東郡城里搜查。李維站在街道中央,看著眼前的慘狀,心中五味雜陳。他知道,這場仗,才剛剛開始。
就在這時,一個士兵匆匆跑來:“工師,找到一個活口!”
李維跟著士兵來到一間破敗的房屋里,只見一個奄奄一息的老人躺在地上,身上長滿了惡瘡,眼看就要不行了。
“老人家,”李維蹲下身,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溫和,“告訴我,這城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那些黑衣人是誰?”
老人艱難地睜開眼,看了看李維,又看了看外面的慘狀,渾濁的眼睛里流下兩行淚水:“是……是趙府令的人……他們說……說我們是‘穢物’,要燒死我們……還說……還說要讓所有人都相信,這是天譴……”
老人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頭一歪,沒了氣息。
李維站起身,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趙高,你好狠的心!
他轉(zhuǎn)身走出房屋,對身邊的親兵道:“傳我命令,立刻封鎖東郡城,任何人不得進出!同時,按‘三法’重新清理城邑,焚燒所有染病的衣物器物,凈化水源!另外,派快馬回咸陽,把這里的情況稟報陛下!”
他知道,自己必須盡快控制住東郡的局面,否則只會讓趙高的陰謀得逞。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更大的危險還在后面。
當(dāng)天晚上,李維正在臨時搭建的營帳里研究東郡的地圖,忽然聽到外面?zhèn)鱽硪魂囼}動。
“怎么回事?”他走出營帳,只見士兵們正圍著一個被綁在柱子上的人,那人穿著黑衣,臉上蒙著布。
“工師,我們在城門口抓住了這個鬼鬼祟祟的人,他身上帶著這個!”一個士兵遞上一個小小的竹筒。
李維打開竹筒,里面是一張紙條,上面用簡體字寫著一行字——
“想知道疫病的真相嗎?子時,城西亂葬崗見。”
是那個穿越者!
李維的心臟狂跳起來。對方終于要現(xiàn)身了!他看著那張紙條,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去,還是不去?
去,可能是陷阱;不去,可能永遠都查不出疫病的真相,也找不到對抗趙高的證據(jù)。
他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手中的神機筆——那支已經(jīng)沒了墨的筆,此刻卻像是有了千斤重。
“解開他?!崩罹S對士兵們說。
士兵們面面相覷,但還是照做了。
那人摘下面罩,露出一張年輕的臉,眼神里帶著幾分狡黠,幾分玩味:“李工師,別來無恙?”
李維看著眼前的人,心中充滿了疑惑:“你是誰?為什么要幫趙高?”
那人笑了笑,沒有回答李維的問題,只是道:“子時,城西亂葬崗,我會告訴你一切。記住,只能你一個人來。”
說完,那人轉(zhuǎn)身就走,幾個士兵想攔,卻被李維攔住了。
“讓他走?!?/p>
士兵們不解地看著李維,但還是放下了手中的刀。
那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李維站在原地,看著城西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堅定。
子時,城西亂葬崗。
月光慘白,照亮了滿地的白骨,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尸臭味。李維獨自一人站在亂葬崗中央,等待著那個神秘人的出現(xiàn)。
忽然,一陣風(fēng)吹過,卷起地上的塵土。一個黑影從白骨堆后走了出來,正是那個年輕人。
“你來了。”年輕人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
“說吧,你到底是誰?疫病是不是你搞的鬼?”李維開門見山。
年輕人笑了笑:“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是一類人?!?/p>
“一類人?”李維皺眉,“我可不會像你一樣,為了自己的目的,害死這么多人!”
“害死他們的不是我,是趙高。”年輕人的語氣忽然變得嚴(yán)肅,“我只是順?biāo)浦郏昧艘稽c‘現(xiàn)代知識’,讓疫病看起來更像‘天譴’而已?!?/p>
“你到底想干什么?”李維的聲音帶著一絲警惕。
“我想和你做個交易?!蹦贻p人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我知道你想對付趙高,也知道你需要證據(jù)。我可以幫你,但你也要幫我一個忙?!?/p>
“什么忙?”
“幫我離開這個時代?!蹦贻p人的聲音帶著一絲渴望,“我厭倦了這里的殺戮和陰謀,我想回家?!?/p>
李維看著年輕人,忽然明白了什么:“你也有穿越的工具?”
年輕人點了點頭:“我有一個太陽能充電器,還有一部手機,雖然信號不好,但或許能找到回去的方法。但我需要你的幫助,我需要一艘船,一艘能出海的船。”
李維沉默了。他沒想到,這個穿越者的目的竟然是回家。
“好,我?guī)湍?。”李維點了點頭,“但你也要先幫我,告訴我疫病的真相,還有趙高的陰謀。”
年輕人笑了笑:“成交。其實,這疫病根本不是什么病毒,而是一種細(xì)菌感染,我用一些簡單的化學(xué)方法培養(yǎng)出來的。只要找到抗生素,就能治好。至于趙高的陰謀……他不僅想借疫病除掉你,還想趁機控制東郡,把這里變成他的私人領(lǐng)地。他甚至還和徐福勾結(jié),準(zhǔn)備在你死后,誣陷你是‘妖人’,然后趁機奪取天工坊,仿制你的‘神機筆’。”
李維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趙高,徐福,你們的如意算盤打得真好!
“抗生素?那是什么?”李維問道。
“一種能殺死細(xì)菌的藥?!蹦贻p人解釋道,“我知道哪里有類似的東西,明天我?guī)闳ト?。有了它,你就能治好東郡的疫病,揭穿趙高的陰謀?!?/p>
李維點了點頭:“好?!?/p>
“那我們一言為定?!蹦贻p人伸出手。
李維握住他的手:“一言為定?!?/p>
就在兩人握手的瞬間,年輕人忽然臉色一變,猛地推開李維:“小心!”
一支冷箭從黑暗中射出,直奔李維的胸口!李維反應(yīng)迅速,側(cè)身躲過,冷箭擦著他的肩膀飛過,釘在后面的白骨堆上。
“誰?”李維大喝一聲,拔出腰間的刀。
黑暗中,走出一群黑衣人,為首的正是趙高的心腹,那個在咸陽宮門口攔住李維的內(nèi)侍。
“李工師,別來無恙?”內(nèi)侍的聲音帶著一絲陰狠,“趙府令早就料到你會和這個‘妖人’勾結(jié),特意讓我來送你們一程!”
李維看著眼前的黑衣人,又看了看身邊的年輕人,知道今天這場仗,恐怕很難善了。
“看來,我們得先聯(lián)手解決眼前的麻煩?!蹦贻p人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
李維點了點頭,握緊了手中的刀:“好!”
月光下,一場激戰(zhàn)即將開始。李維知道,這不僅是為了自己的性命,更是為了揭穿趙高的陰謀,為了那些無辜死去的東郡百姓,為了……回家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