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葬崗的白骨在月光下泛著青白的光,李維握著從親兵身上接過的環(huán)首刀,刀刃上還沾著未干的血。剛才那支冷箭擦著他的肩胛飛過,帶起的血珠滴在腳下的枯骨上,洇開一小片暗沉的紅。
“趙府令的效率倒是快?!北环Q作“陳默”的穿越者蹲下身,用手指捻起冷箭的尾羽,眉頭微蹙,“箭桿是遼東松木,箭頭淬了烏頭毒,這種配置,是趙高身邊‘影衛(wèi)’的標配?!?/p>
李維心頭一沉:“你連這個都知道?”他忽然意識到,眼前這個自稱“只想回家”的年輕人,對趙高的勢力似乎了如指掌,這絕非“偶然得知”能解釋的。
陳默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嘴角勾起一抹復雜的笑:“在你之前,我已經在秦朝混了三年。從一個被當成‘妖人’差點燒死的流民,到能在東郡官府當個不起眼的文書,靠的可不止運氣?!彼D了頓,目光掃過李維緊握刀柄的手,“怎么,懷疑我?”
“你該知道,”李維的聲音冷了幾分,“東郡死的那些人,就算不是你直接下手,也和你那所謂的‘順水推舟’脫不了干系?!?/p>
“所以我們才是同類。”陳默的語氣忽然尖銳起來,“你以為你干凈?你用世界地圖換命,看著蒙恬踏平龍城,難道那些匈奴人的血就不沾你的手?”他逼近一步,眼中閃過一絲嘲諷,“別裝了,在這個吃人的時代,想活下去,誰的手上能干凈?”
李維被噎得說不出話。陳默的話像一把鈍刀,剖開他刻意維持的“無辜”表象。他確實靠著現(xiàn)代知識改變了歷史,也間接造成了殺戮,這是無法否認的事實。
“鐺!”
又一支冷箭破空而來,釘在兩人之間的泥土里,箭羽嗡嗡震顫。影衛(wèi)顯然沒打算給他們太多交談時間,黑暗中傳來衣袂破風的輕響,至少有十余人從不同方向圍了過來。
“不想死就合作?!标惸杆購膽牙锩鲆粋€小小的陶罐,拔開木塞,一股刺鼻的氣味彌漫開來——是硫磺和硝石的混合粉末,“我引開左邊,你對付右邊,用這個?!彼o李維一小包,“扔向火把,能炸出火星,暫時阻擋他們。”
這是最原始的“煙霧彈”,利用了古代能找到的材料,既符合時代局限,又體現(xiàn)了現(xiàn)代化學知識的優(yōu)勢,合理且實用。
李維接過陶罐,點頭示意。兩人對視一眼,沒有多余的話,迅速向兩側散開。
李維剛躲到一叢枯樹后,就見兩個影衛(wèi)持刀沖來,月光在刀刃上反射出冷光。他屏住呼吸,等兩人靠近,猛地將陶罐擲向其中一人手中的火把!
“砰!”
粉末遇火瞬間炸開,雖然威力遠不及火藥,卻也迸射出一片刺眼的火星,伴隨著濃烈的硫磺味。影衛(wèi)被嗆得咳嗽,視線受阻的瞬間,李維已揮刀砍出,刀刃劃過其中一人的手腕,慘叫聲中,長刀落地。
另一人反應極快,揮刀直劈李維面門。李維借力后滾,躲開刀鋒,順勢撿起地上的長刀,與對方纏斗起來。他的身手遠不如影衛(wèi)專業(yè),但勝在出其不意——他故意不按套路出招,時而翻滾,時而用刀柄砸擊,利用亂葬崗的地形躲避,拖延時間。
另一邊,陳默的處境更兇險。他沒帶武器,全靠靈活的身法躲閃,腰間的太陽能充電器被刀刃劃破,發(fā)出輕微的電流聲。他急中生智,將剩下的硝石粉末撒向追來的影衛(wèi),趁對方瞇眼的瞬間,抓起一根粗壯的腿骨,狠狠砸向影衛(wèi)的膝蓋!
“咔嚓”一聲脆響,影衛(wèi)慘叫著跪倒。
但影衛(wèi)人數(shù)太多,兩人很快被逼到了亂葬崗中央的土坡上,背靠背站著,喘著粗氣。影衛(wèi)們圍成一個圈,緩緩逼近,刀光在月光下織成一張死亡之網。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李維低聲道,“你還有什么招?”
陳默苦笑:“手機沒電,充電器壞了,就剩這點‘化學武器’了。”他指了指空無一物的雙手,“早知道帶點高錳酸鉀過來了。”
李維忽然想起一事,摸出蒙恬親兵給的那塊刻著“火”字的黑石,湊到陳默眼前:“這是你留的?”
陳默眼睛一亮:“你找到這個了!這是硝石礦的標記!附近有個廢棄的硝石礦洞,里面有岔路,或許能躲進去!”
“礦洞在哪?”
“跟我來!”
陳默忽然抓起一把泥土,撒向影衛(wèi)的眼睛,大喊一聲:“這邊!”隨即拉著李維沖向土坡后方。影衛(wèi)們果然被吸引,紛紛追了上來。
兩人跌跌撞撞跑了約百來步,果然看到一個黑黢黢的洞口,散發(fā)著潮濕的氣息。陳默率先鉆了進去,李維緊隨其后,剛進洞就聽到身后傳來影衛(wèi)的怒罵聲。
“快,這邊有岔路!”陳默拉著李維拐進右側的通道,黑暗中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和急促的腳步聲。通道狹窄,時而需要彎腰,石壁上滲出的水珠打濕了兩人的衣衫。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忽然出現(xiàn)一絲微光。陳默停下腳步,示意李維噤聲,兩人悄悄靠近,發(fā)現(xiàn)微光來自一個天然形成的石室,石室中央有個小小的水潭,潭水清澈,映著洞頂透下的月光。
“暫時安全了?!标惸c坐在潭邊,大口喘氣,“這洞是我之前找硝石時發(fā)現(xiàn)的,除了我沒人知道?!?/p>
李維也松了口氣,靠在石壁上,看著陳默:“現(xiàn)在可以說實話了吧?你到底是誰?為什么對趙高的事這么清楚?”
陳默沉默片刻,從懷里摸出一個磨損嚴重的皮質筆記本,遞給李維:“這是我的日記,你自己看吧。”
筆記本的紙頁已經泛黃,上面用簡體字記錄著陳默的經歷:他是一名歷史系研究生,三個月前在考察一個秦代遺址時意外穿越,落在東郡。最初被當成妖人,差點被燒死,僥幸逃脫后,靠有限的化學知識(比如制作簡易肥料、識別礦石)混進了東郡府衙當文書,暗中觀察秦朝局勢。他早就發(fā)現(xiàn)趙高與徐福勾結,也猜到李維可能是另一個穿越者,于是刻下“火”字標記,想引李維來東郡合作。
“至于疫病,”日記最后寫道,“趙高本就想借‘天譴’清洗東郡異己,我只是用發(fā)霉的谷物(含黃曲霉毒素)加重了病情,讓它看起來更像‘不可解的天譴’,逼你不得不來東郡。我知道這很冒險,但只有這樣,才能讓你看清趙高的真面目?!?/p>
李維合上書,心情復雜。陳默的手段確實狠辣,但目的是為了合作對抗趙高,并非單純的惡意。在這個人命如草芥的時代,或許這才是生存之道。
“你想坐船出海,是想找時空裂隙?”李維問道。
“不確定?!标惸瑩u頭,“但歷史記載,徐福船隊最終消失在太平洋,或許有什么異常。我的手機還能接收微弱的衛(wèi)星信號,或許到了海上,能找到異常的磁場區(qū)域?!彼聪蚶罹S,“你呢?真打算幫秦始皇找‘大洲’?”
“那是緩兵之計?!崩罹S苦笑,“我需要時間造船,離開咸陽這個漩渦。趙高已經發(fā)現(xiàn)我的神機筆沒墨了,留在咸陽就是死路一條。”
“所以,我們的目標暫時一致。”陳默伸出手,“合作?”
這一次,李維沒有猶豫,握住了他的手:“合作。但有一條,不準再用無辜者的性命做籌碼。”
“成交?!?/p>
就在這時,洞口傳來細微的響動,像是有人在試探著靠近。兩人瞬間繃緊了神經,握緊了手中的武器——李維的環(huán)首刀,陳默撿的那根腿骨。
陰影中,一個瘦小的身影緩緩走出,手里舉著一支火把,照亮了一張布滿皺紋的臉——是之前在東郡城見到的那個奄奄一息的老人!
“老人家?你怎么會在這?”李維驚訝道。
老人咳了幾聲,聲音嘶?。骸拔摇沂潜荒切┖谝氯俗窔?,逃到這里的……”他的目光落在陳默身上,忽然變得銳利,“你……你就是那個給我們‘治病’的方士!你給的藥,根本沒用!”
陳默臉色一變:“我給的是退燒藥,只能緩解癥狀,不能根治……”
“騙子!”老人忽然從懷里掏出一把短刀,猛地撲向陳默,“你和那些黑衣人一樣,都是來害我們的!”
李維反應極快,一把推開陳默,短刀擦著陳默的胳膊劃過,刺入了旁邊的石壁!
“老人家,你誤會了!”李維急聲道,“他不是壞人!”
老人卻像瘋了一樣,拔出短刀再次撲來:“我兒子就是吃了你的藥死的!你們都不是好人!”
就在這混亂中,洞口忽然傳來密集的腳步聲——影衛(wèi)竟然順著血跡追來了!
“快走!”李維拽著陳默,向石室深處的另一個通道跑去。老人被影衛(wèi)的動靜驚住,愣在原地,瞬間被影衛(wèi)包圍。
“抓住他們!”影衛(wèi)的頭目大喊。
李維和陳默拼命奔跑,身后傳來老人的慘叫聲,以及影衛(wèi)追趕的腳步聲。通道越來越窄,最后只能容一人通過。陳默在前,李維在后,兩人幾乎是匍匐著前進。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終于出現(xiàn)光亮。他們爬出通道,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處陡峭的懸崖上,下方是波濤洶涌的黃河支流,夜色中如同一條黑色的巨蟒。
影衛(wèi)也追了出來,將兩人逼到懸崖邊緣。
“沒路了?!标惸粗路降募ち?,苦笑,“看來只能跳了。”
李維看著洶涌的河水,又看了看逼近的影衛(wèi),咬了咬牙:“跳!”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縱身躍下。冰冷的河水瞬間吞沒了他們,影衛(wèi)們追到懸崖邊,只能看著兩人的身影被激流卷走,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