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張冉,拜見陛下”
龍案之上還在看著張冉過往細細種種的殷皇聞言抬起了頭,仔細打量了一下張冉。
第一印象就是很清秀的少年郎,獨獨那雙眼睛,沒有一點俗世的渾濁與迷茫,好似明星一般璀璨,蘊藏著無窮的智慧。
根據(jù)暗衛(wèi)調(diào)查傳來的消息,殷皇知道張冉的才學(xué)頭腦可不是一般人能教育出來的,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更何況他還是殷皇一直在盼望著的最佳人選
“好,好啊,果真是一表人才,天生貴氣自帶芳華的俊杰”
“且起來,起來”
說著滿是笑意的殷皇站起身虛作扶手裝
張冉可不敢托大,連忙站起身又恭敬一禮道。
“謝陛下夸贊,草民愧受”
“坐,大伴?”
王公公連忙快步走下去到偏側(cè)取來一張小椅子遞給了張冉。
“當(dāng)不得陛下厚愛,草民豈敢”
“哈哈,朕讓你坐你坐便是”
張冉再次感謝了一下還是坐了下來
“未恐陛下勞心,敢問陛下召草民進宮可是為了治陜一事?還是?”
殷皇笑著點點頭親自走下來將那宣紙遞到了張冉面前開口道
“朕知你此策定是治標(biāo)策,依你所思之路而舉,朕竟看見了自朕登基以來從未所想之前路。是以,朕便想見見你這坊間大才”
張冉卻是笑著沒有謙虛反而有些高興點了點頭,他之所以寫這篇有些雜亂的救災(zāi)治災(zāi)的辦法,一是給自己丈人過關(guān)的辦法,二也是想看看當(dāng)今的殷皇是否是像傳聞中那樣革新圖變,重振這兩百余年搖搖欲墜的大殷。
如今看來,這個少年就從太子大哥手里奪下皇位,并在登記后風(fēng)雨飄搖的三年之內(nèi)就平定了天下各路起義的殷皇,的確真是一個懷有寰宇之志的不凡帝王。
“是草民斗膽了”
殷皇笑了笑揮了揮手道
“《鬼谷子·忤合》篇有言,其術(shù)也,用之于天下,必量天下而與之;用之于國,必量國而與之,且不知,朕可稱明君也?”
張冉站起身,躬身一禮
“草民謝陛下高舉,自當(dāng)為陛下竭力”
殷皇哈哈一笑連忙上前扶起張冉開口道
“愛卿臺甫?”
“啟奏陛下,草民字恭儉,怕陛下笑話,草民原是一乞兒,瀕死之際,幸遇家中愛妻,不敢忘行乞之苦,所取恭儉,以鞭策往后言行”
殷皇笑著滿意點了點頭,仔細的開始打量起張冉,越看越是滿意。很多時候世家門閥官吏推薦官員的時候,皇帝基本第一眼就是看樣貌,樣貌怪異丑陋的推薦的人都要受到些許不快。
“好,好,知舊,知恩,這才是好男兒”
張冉笑了笑,松開了皇帝的攙扶看向了一旁低著頭的王公公,后者猶如觸發(fā)機關(guān)一般會意,出去和一位侍衛(wèi)抬進了一個木箱。
“啟奏陛下,草民自尚平二年知曉陛下決心改革一事之后,便一直在編撰這些書籍,為的就是今日能獻與陛下以安社稷穩(wěn)民生。草民斗膽,請陛下閑暇時一觀”
接著開口道
“至于陜地治理之策,說易也易,說難也難”
“不知陛下可知王朝周期論?”
殷皇點了點頭示意王大伴把箱子放好后又微微搖了搖頭開口道
“朕知三百之?dāng)?shù),卻也知那是儒家天人學(xué)說強逞復(fù)會之詞,朕也讀史,歷代君王何人不讀史,如何會不知,土地才是根本,可又當(dāng)如何,朕登基以來,密查各地魚鱗冊上所屬之人之地”
說著殷皇示意王公公收好木箱后,又退去了所有伺候的人,這才開口道
“愛卿可知如何?”
張冉點點頭
“四五為門閥,一二為豪強,一二為皇室,獨獨一成不到才是百姓所有之?dāng)?shù)”
殷皇嘆了口氣
“是啊,不足天下二成之田地,卻要納天下之稅,百姓如何不苦,大殷如何不亂”
“陛下既知,且早以試行過田畝新政,那草民便不多言田地之說”
說著張冉從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畫的一張大殷國土林木資源草圖遞給了殷皇道
“陛下,且看,可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殷皇何等聰明之人,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了問題所在,皺著眉開始仔細思考了起來。
“愛卿的意思朕明白了,這綠樹成蔭處卻是雨水多些,可如此卻與愛卿所言三百年周期?”
張冉笑了笑開口道
“陛下,臣此處有一有趣的說法,天命”
“此天命非彼天命”
殷皇點點頭示意張冉繼續(xù)
“天有八星,繞日而轉(zhuǎn),年有三百六十五日,循環(huán)往復(fù),四季交替,那么陛下可知,天災(zāi)亦是如此?三百載為一輪回的天災(zāi)如今我大殷所遇。”
“哦?果是如此?這朕倒是未曾聽聞”
“若是陛下細研史記便應(yīng)當(dāng)也有懷疑,其實王朝每當(dāng)覆滅之際,其原由無非有三,曰天,地,人”
“天便是天災(zāi),地便是田地,人便是貪官污吏野心之輩。正如我大殷此時一般,各地災(zāi)情不斷,所有糧食作物在天災(zāi)的影響之下驟然減產(chǎn),百姓們收成無望為了活命無以為繼只得變賣家產(chǎn)土地,甚至販兒賣女,才得以茍活,貪官污吏們也開始在巨大的利益下失去約束,橫征暴斂大發(fā)國難之財,也辛來我大殷得遇陛下如此明主,及時平定各地亂局,以雷霆之勢血洗朝堂及時整頓朝綱給了那些野心之輩一個雷池,不至于繼續(xù)惡化下去,但想來效果陛下也知。”
殷皇點了點頭,登基時天下到底是個什么光景,朝廷又是個什么爛攤子,可以說是是個官員都在狂吸大殷這個老人的骨髓。
否則也不會鬧出大亂險些席卷整個大殷。
而張冉也是那個時候來到了這個元末之后的平行大殷,在貪官污吏的逼迫之下被搶占了田地房產(chǎn)淪落到了當(dāng)乞丐的地步,還因為耍聰明越級上報去反抗被打斷了雙腿丟在了京師之外。
“愛卿先前之事朕也聽聞了,可惜那個知府也早在陜地流民叛逆一案中被株連。”
張冉突然笑了笑搖了搖頭開口道
“陛下誤解了,草民所言并非此事”
“草民想告訴陛下的是,大殷想以現(xiàn)有的局面去面對可能會更洶涌不斷的天災(zāi)到來,是萬萬不可能的,哪怕先帝與陛下這些年來一直在懲治貪官污吏,選拔天下有德之士,不斷革制圖新
可先帝歷經(jīng)二十余年勵精圖治,才堪堪將大殷衰敗的局勢有所挽回,卻被一場叛亂席卷之下,幾乎功虧一簣,甚至連京師也險些丟失,若不是當(dāng)時陛下果決勇武,后果更是不堪設(shè)想。
且陛下更是登基已有十二載,新制推行屢屢失敗,所遇阻礙是何等撲朔迷離,陛下比草民更清楚
如今我大殷一大半的百姓們都是已經(jīng)失了土地全靠給豪強地主們?yōu)榕拍芷埢?,陜地,山西,河北,湖南,湖北燕關(guān)三鎮(zhèn)等各大災(zāi)迫害之下的百姓們,更是每日都在生死邊緣掙扎,若是再不及時變法,須臾間便可會天下大亂。
所以草民斗膽,還望陛下此次以陜地為試點,即刻推行新制,賑災(zāi)推新并行,歸還百姓田地,以固社稷安民心,傳我大殷千秋萬代始”
殷皇點了點頭也不惱,隨后坐回龍椅上陷入了沉思。
“新政乃是先帝所策,其中許多已不適今朝,若要再行推行,其中需變更許多,你可?解朕意?”
說著殷皇嘆了口氣站起身走到大殿門口看著已經(jīng)快要落下的夕陽開口道
“朕承先帝遺愿,無有一日一刻不再圖謀將先帝所策那些新制推行下去,可新制推行是需要流血的,更是需要有大毅力者站在所有人的對面能夠抗住波濤洶涌”
“在朕平定南直隸四省之時,就曾選任了一位先帝時期的老臣試行過,結(jié)果他卻辜負(fù)了朕,也辜負(fù)了先帝對其的信任,竟然上欺下瞞,遲遲不與推行”
殷皇說著又看向張冉笑了笑道
“待朕調(diào)查后卻是發(fā)現(xiàn)可笑之處,原他雖非世家一列,卻也是家有良田萬畝,若是依新制推行,他如何能受,朕雖怒及,卻也念及人之常情,且他為先帝勞苦一生,便只是罷免了,后朕思及遣暗衛(wèi)暗查各地魚鱗這才將新政暫且作罷,新制若要推行,非一往無前者不可,非一無所有者才可不懼?!?/p>
“可又有賢能,又無懼天下波濤者又去何處能尋”
說完殷皇笑著看向張冉,等待著他的回答,張冉也是笑著行了俯身禮后開口道
“草民愿往,定將不負(fù)陛下信任,將清田歸民一策在陜地徹底推行下去?!?/p>
殷皇滿意的點了點頭,笑著虛撫張冉道
“其實恭儉若是未曾出現(xiàn),朕也已在布局意欲十年內(nèi)完成新制,如今,既你愿往,朕也不多言其中兇險,但朕可以告知與你”
“一切后果只要不涉及根本,朕都會既往不咎?。 ?/p>
“你所需行的便是領(lǐng)軍推制!凡有不從者,先斬后奏!朕之特許!朕不是以往那些個優(yōu)柔帝王!既要天下太平,又要民富國強!豈非妄想!
既然他們要占著田畝即不納稅也不體諒朝廷,還不讓百姓活,那朕便讓他們也都別活了!
朕比誰都清楚,只有把刀架在他們的脖頸之上!他們才會給朕乖乖聽話!只是可惜朕一直沒有遇到可用之人!否則那些個蠢貨朕登基之時便一個不會留下!”
張冉點了點頭,回道
“草民還需向陛下借一人一令”
“何人,何令”
“太子,以及陛下的金令”
殷皇眉頭微微一皺
“金令自是可允,太子又是為何?其中風(fēng)險你既知又為何還提”
張冉一拱手這才回道
“陛下,遍觀史書雜談閑記,歷朝歷代,所有新制圖強者,從來不是因新制推行而廢,皆是因為新制推行或是推行許久后后繼無人而引發(fā)的天崩之禍?!?/p>
殷皇沉默了一下開口道
“朕不一定能答應(yīng)你,朕還需詢問太子之意”
說著殷皇看了眼躲在角落的王大伴又回過頭看向張冉道
“但若是太子不愿前往,朕也會令二皇子回京,隨你同往”
張冉有些小震驚的看向殷皇,這可不是簡簡單單換個人這么簡單了。
“草民明白了,既如此,草民愿往,必不負(fù)陛下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