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兒啊，這都到陜地快四月了，拜帖也遞上去這般久了，怎么這欽使還未召見我等啊？是不是出了岔子了？”
姜峰搖了搖扇子，又嫌棄的停了下來，無他，陜地的風(fēng)都是又干又熱的，風(fēng)一吹過臉頰都是帶著黃土塵灰，完全沒有江南地區(qū)的清風(fēng)拂面，這是讓他最難受的地方。
“茂公，諸君莫急，昨日我便打聽了一番，眼下陜地各處都已完成歸田之策，王老將軍也已撤軍歸京，可那位欽使卻依然沒有歸京，想來這兩日便會召見我們了”
“說來也是佩服的緊，這位欽使竟然真的完成了此次田畝歸民之策”
茂公聞言一瞪連忙喝止道
“住嘴！朝廷大事豈是我們這些賤商可以議論”
“哎，我等自是知道欽使定會召見，可家中那些生意著實放心不下啊，這都離家快一年了，我那不成器的大兒也不知能不能撐的住”
“是啊，我家大房也已經(jīng)在叫苦了，家中許多錢財都被我們換成了糧米帶來了陜地，如今家中許多生意都有著周轉(zhuǎn)不過來了，這一直這么拖著，也不是個事啊”
“要不你我?guī)兹嗽偃タ偠窖瞄T求見一番，之前欽使言他忙于公務(wù)，如今新政都已推行下去，我等應(yīng)是能見到他了?！?/p>
“老爺，各位老爺，衙門來人了，說是找?guī)孜焕蠣敗?/p>
宴席里十幾位看著舞蹈正昏昏欲睡的商人聞言連忙站起身開口問道
“哪里的衙門？是總督府的還是巡撫的衙門？”
“回各位老爺，小的不知，但是觀其裝束，應(yīng)不是陜地官衣正在門外候著呢”
姜峰聞言一驚，連忙打斷幾個個人的交流著急的開口道
“別管是哪里的衙門，這里是長安！不是江浙！天殺的蠢貨！還不快請人家進(jìn)來廳中飲茶！你是干什么吃的！算了！我親自去迎！要禍?zhǔn)铝?！?/p>
說著姜峰越想越急，連忙把扇子一扔拎著兩側(cè)褲腿快步朝著大門疾步而去。
“讓官人久等，草民就是江浙來的商戶，實在是門房不知禮數(shù)了，讓官人受罪了，快，快快請進(jìn)，喝口涼茶吃些瓜果去去熱?！?/p>
來人正是太子身旁護(hù)衛(wèi)之一，見姜峰走的著急臉上汗珠密布還捏著衣擺一副著急之態(tài)，這才沒有多說什么點了點頭開口道
“欽使大人有請諸位，迎客樓，速去”
說完護(hù)衛(wèi)直接騎著馬離開了巷子，見來人遠(yuǎn)去后姜峰這才狠狠一巴掌扇在門房臉上怒罵道
“還以為在江浙是嗎？一個小小門房也敢阻攔官家，知不知道長安現(xiàn)在都有誰在！我等來此等待這般久是為何事！蠢貨！我們所有人差點被你害死！”
“管家呢？！死哪去了！給我把他腿打斷，扔出去，去衙門報備一下，解了他契約”
茂公急匆匆趕來也是驚出了一身冷汗，他也是想到了關(guān)鍵所在，這可是長安，現(xiàn)在在長安主事的可是太子和陛下欽點的天使。
要是在江浙都熟絡(luò)的等也就等一下，人家也不會多說什么，但是你在這里把人家京里來的官家晾在門外，等你一個賤商召見，你有幾條命折騰。
“怎么說？官家沒有發(fā)怒吧？”
“暫且無事，諸君速速準(zhǔn)備一番，欽使已在迎客樓等著我等了”
“是極是極，快，快快更衣，我等莫要讓欽使久等”
幾個大商人連忙小跑著回到了各自的房間讓婢女幫忙擦汗換衣，飛速準(zhǔn)備好連忙喊來幾輛小馬車也顧不得舒服盡快趕到了迎客樓。
“好在欽使還未到達(dá)，姜峰你的性子還是太好了些，下人調(diào)教的也太不知禮數(shù)了，這要是人家計較回去向欽使告上一嘴，我等豈不平白招了大災(zāi)！”
姜峰喝了一大口茶水這才道
“在陜地?zé)o事呆的久了，散漫了，怪我，怪我”
等了一刻鐘左右張冉和太子終于來到了迎客樓，還沒進(jìn)門就見十幾個人正東張西望的看著什么，一位江西商人這時倒是眼快，發(fā)現(xiàn)了來人連忙上前準(zhǔn)備見禮。
結(jié)果太子隨行的護(hù)衛(wèi)們嚇了一跳以為是什么情況，紛紛拔出佩劍指向他。
張冉也是有些懵逼，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老頭哭笑不得的上前示意侍衛(wèi)把他扶起來，一大把年紀(jì)了，別給嚇?biāo)馈?/p>
“你們就是南直隸各處來的商人吧？”
姜峰這時走上來行了一禮道
“回大人話，草民等人正是，大人，外面熱，里面請，里面涼快些，草民已經(jīng)讓人備好了冰塊降溫，諸位大人也請”
張冉點了點頭，看了眼太子示意一起進(jìn)去坐坐，太子本來不想摻和這種商賈之事的，只是被張冉硬拉來的，看著張冉挑眉的樣子，無奈的搖了搖頭，太子也跟著進(jìn)了酒樓。
“快，安排人上菜，冰呢，再多買一些過來，這都快化了”
張冉看著門外安排事情的姜峰笑著搖了搖頭開口道
“進(jìn)來坐下吧，不用麻煩了，我等還趕著去赴晚宴，將事情與你等說清后便離開了。”
姜峰聞言點點頭連忙走了進(jìn)來入了座，張冉仔細(xì)打量了一圈座位，大概分辨了這些人的代表看向了姜峰開口道
“這位？”
“回大人，草民姓姜單名一個峰”
“嗯，姜峰是吧？我也不與你多說些無用之話”
說著張冉示意一旁的侍衛(wèi)拿出了一個小箱子開口道
“你等起頭，成立一個商會，這里面的東西，你們拿去研究制造出來，我會派人協(xié)助你們，制作不出來的前去總督衙門尋我，我會指導(dǎo)你們”
“你先打開看看圖紙，往后要你們?nèi)プ龅氖聞?wù)先等你們將這些東西制造出來后再談”
說著張冉指了指在在右手的幾位中年漢子開口道
“這幾位都是工部的匠人，當(dāng)然不是讓他們?nèi)ブ笓]你們，宮里有的技術(shù)你們沒有，你們有的技術(shù)宮里不一定有，你們互相一起研究這些圖紙”
姜峰接過箱子后就打開了開始看了起來，結(jié)果就看了幾張姜峰頭上的冷汗就止不住的冒了出來。
十幾位商人也是好奇的拿起看了一眼，隨后紛紛顫巍巍的將圖紙放回箱子，過了一會姜峰這才開口道
“大人，但不知我等日后”
“沒錯，若是接下了，你等日也算是有了規(guī)制便是官府差事，該如何做，應(yīng)該無需我多言”
看出了姜峰的害怕張冉接著開口道
“死不了你，這是天大的福分，往后你們還有大事要干，市場物價，各國商貿(mào)，各地商行，你們都需要配合朝廷去進(jìn)行調(diào)控”
太子看著十幾位江浙商人恐懼的樣子自是也猜到了他們的想法，想了想開口道
“你等莫要擔(dān)心，也不全是好處，往后朝廷會改變規(guī)制稅率，以你們?yōu)榛?，召天下有意的商賈前來一同實驗這新律是否可行，若是不行，你等的損失朝廷也會妥善貼補(bǔ)”
眾人沉默的看了許久，姜峰這才開口道
“欽使大人，可否允許我等出去商議一番再做回答？”
太子喝起了茶不做理會，張冉笑了笑示意門外的侍衛(wèi)讓開口道
“去吧，哪怕此事不成也無妨，我等只是商談，還未以官身交代”
姜峰點了點頭和十幾位商人走出了房間眾人來到樓下后院，愁眉不展的互相嘆氣，和朝廷合作？歷來和朝廷合作的商人哪個有好下場？
“諸君，我等怕是沒有退路了，方才那些圖紙，諸君也是看了，若是制作出來，整個大殷商人都會斷了財路”
“既如此，我等當(dāng)真要與朝廷合作？”
“哎，其實你我心中皆知，不答應(yīng)又能如何，來了便回不去了，如今倒是算件喜事，畢竟給宮里當(dāng)差也不再是賤商不是”
“觀這位欽使倒是好言之人，不若我等將那百船糧食捐與朝廷，以做退路便是？”
“你不捐那糧食你還運的回去？真當(dāng)碼頭上那么多官兵是為了防止竊賊盜糧的？哪個竊賊這么大膽敢上我等的倉庫盜糧？我等幾百護(hù)衛(wèi)是吃干飯的？”
姜峰聽著耳邊吵鬧的眾人沒有理會仔細(xì)思索起了張冉來到陜地所做的一切。
過了好一會聽著還在吵鬧眾人姜峰一錘定音道
“接吧，不接必死”
“此話何來？”
“我等不會死在欽使手中也會死在世家手中，諸位莫要忘了，正是我等這一百余艘糧船才讓各地世家無法煽動有了希望的百姓鬧事，諸般因果之下，這才無奈配合著官府讓出田畝”
“莫要忘了，他們是不敢動官家，可不是不敢動我們??！眼下他們竟然毫無動作定是在醞釀大事，我預(yù)想欽使肯定也是如此才未曾歸京”
眾人聞言仔細(xì)一想，媽的，上當(dāng)了，只要他們帶著糧食來了，就等于是站在了世家的對立面了，不上船也等于上船了，哪怕現(xiàn)在人家讓你運回去也白費，人家要的目的達(dá)成了??！
而如今他們更不不可能全身而退，要么得罪世家，要么得罪朝廷，那一邊都能要了他們的命，更別提那些個家產(chǎn)。
眾人紛紛陷入沉思，想來思去總體而論，還是朝廷信譽(yù)度比較高，畢竟南直隸各省對待商人是如何的他們最是清楚，否則就他們這些純粹的商人是如何也站不住腳和那些大世家爭奪地盤的。
“既如此，也只能如此，哎”
姜峰笑了笑開口道
“諸位，諸位，若諸位還信我純樸，便告知諸位猜測吧，若我所料不錯，欽使大人遲遲未曾回京，想來還有大動作，而如今他取出這么多驚世駭俗的圖紙給我等，也就意味著，我等眾人應(yīng)是其謀劃中的一環(huán)，是其手中棋子，若棋子被吃，從來只聽說過被對手吃了的棋子，還未有聽說自己扔出自己在棋盤中的棋子。”
姜峰接著又認(rèn)真道
“既是有用的棋子，也就無事，替誰當(dāng)棋子不是當(dāng)，有陛下在上，太子居中，欽使執(zhí)棋，諸位認(rèn)為，這天下，有誰能吃得了這盤棋？且諸位莫要太高看自己，我等在朝廷眼里能為棋子已是高舉，此前我也以為朝廷是圖我等錢糧，如今看到欽使手中圖紙，方才覺悟我等如螻蟻思象偉，何其可笑”
眾人聞言也是恍然大悟，看朝廷這架勢就算他們十幾人不入局，也會召其他商人入局，到時候哪怕朝廷和世家都不對付他們，他們也會被那些涵蓋生活各方各面的商品所打敗。
“是極是極，快，我等莫要讓欽使久候，速速回去”
眾人紛紛應(yīng)和快速出了后院越過花園朝著酒樓而去。
“這個姜峰倒是個人物”
太子聽著侍衛(wèi)傳來的話看向張冉開口道
“是人物最好，不是也無妨，臣給的那些東西，就是頭豬也能打垮那些個號稱千年世家的所有商貿(mào)體系。”
“你準(zhǔn)備什么時候出手？”
張冉思考了一下看向樓下已經(jīng)快要上來眾人開口道
“等一個消息”
“什么消息？”
“造反的消息”
太子聞言一愣，隨后看向身旁的侍衛(wèi)。見后者搖頭這才點了點頭不動聲色的看向一旁快要化完了的冰塊。
“這些商賈倒是會享受，陜地都干旱成這般了，還能買到冰塊”
“鼠有鼠道，車有車行，商賈門路多，不足為奇，待他們將圖紙研究透徹在各省各地建立起各種工坊以百姓活路，我大殷往后的日子，哪怕再遇此等大災(zāi)也不至于到餓死人的地步了。”
太子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讓欽使大人久候了，時是草民等人的不是，草民們商量一番，愿意接手，也愿意召集天下義商共行此事”
張冉點了點頭與太子一同站起身開口道
“既如此你等回去速速讓人研究吧，待出了樣后立刻去總督府尋我，若是還有愿意與朝廷合作的商人，也將圖紙交于他們便是，但是本官只有一個要求，這些東西沒有朝廷的命令膽敢有一件出現(xiàn)在市面上，你們所有人的人頭都要落地”
“是，我等自是明白其中輕重，定會牢牢記住欽使之命”
張冉點了點頭轉(zhuǎn)頭看著幾個工匠開口道
“你們便隨他們走吧，事成以后回府衙等待，本官還有安排于你等?！?/p>
“草民等人恭送幾位大人，大人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