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康對著銅鏡烤焦第三十七只螞蟻時,突然被一陣馬蹄聲打斷。他慌忙把 “微型燒烤實驗記錄本” 藏進懷里,看見韓忠領(lǐng)著個背著貨囊的行腳商人走進院子。那商人胡子上還沾著沙塵,貨囊里露出個麻布口袋,裝著些圓滾滾的東西,黃澄澄的像縮小的南瓜。
“少東家,這是從西域來的胡商,說有稀罕物要賣?!?韓忠捂著鼻子,那商人身上的味道比公孫康的銅渣堆還沖。
公孫康的目光卻被那麻布口袋吸住了。他認出那東西 —— 在現(xiàn)代超市里見過,裹著綠色外衣,剝開是一排排金黃的顆粒,叫玉米。他強壓著激動,裝作漫不經(jīng)心地踢了踢口袋:“這是啥?長得跟狼牙棒似的。”
胡商眼睛一亮,連忙比劃:“這叫‘黃金黍’,西域神物!種在地里能長一丈高,結(jié)的棒子能當(dāng)武器,煮著吃比蜜還甜!”
公孫康心里冷笑,這忽悠話術(shù)跟他騙烏桓人時如出一轍。他故意皺眉:“看著就難吃,給我兩斤土豆換你這一袋,不賣拉倒?!?/p>
胡商急了,他這袋種子在沙漠里顛簸了三個月,早就想脫手。一番討價還價后,公孫康用半袋發(fā)芽的土豆換來了那袋玉米種子,還故作吃虧地嘟囔:“要不是看你可憐,誰要這怪東西?!?/p>
等胡商走遠,公孫康抱著種子袋笑得直不起腰。韓忠探頭看了看:“少東家,這玩意兒真能吃?別是毒藥吧?!?/p>
“毒藥?” 他抓起一把玉米粒,陽光透過指縫落在金黃的顆粒上,像撒了把碎金子,“這是能讓遼東發(fā)大財?shù)膶氊悾”饶鞘?zhàn)馬值錢十倍!”
公孫康花了三天給玉米種子 “升級包裝”。他找木匠做了個紫檀木盒子,內(nèi)襯紅綢,把玉米粒一顆顆擦得發(fā)亮,擺成北斗七星的形狀。又讓文書寫了張羊皮卷,用最華麗的辭藻描述:“西域神種,莖如青松,葉似翠羽,實若金丹,食之可壯筋骨,種之能富一方……”
韓忠看著他忙前忙后,忍不住潑冷水:“少東家,您上次說銅渣能造城墻,結(jié)果只燒出堆疙瘩。這‘黃金黍’要是種不出來,可別又拿銅鏡晃人家?!?/p>
“懂什么!” 公孫康給木盒扣上銀鎖,“這叫品牌溢價!同樣的東西,包裝不一樣,價值能差十倍!” 他突然想起什么,翻出那面缺角的銅鏡,“對了,把這個帶上,關(guān)鍵時刻能派上用場?!?/p>
出發(fā)去鮮卑部落的那天,公孫康特意穿了身錦緞袍子,騎著上次從烏桓人那里換來的白馬。他沒帶隨從,只背了個沉甸甸的包袱 —— 里面裝著木盒和半袋普通黍子種子,打算必要時玩?zhèn)€ “貍貓換太子”。
鮮卑部落的帳篷群像撒在草原上的蘑菇。首領(lǐng)拓跋力正蹲在火堆旁啃羊腿,看見公孫康騎著高頭大馬過來,叼著骨頭問:“中原小子,又來晃鏡子耍花招?”
公孫康翻身下馬,故意把錦緞袍子往顯眼處拽了拽:“這次帶了真寶貝,比鏡子值錢百倍。” 他解開包袱,捧著紫檀木盒走到拓跋力面前,“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西域黃金黍!”
木盒打開的瞬間,陽光照在玉米粒上,反射出的金光晃得鮮卑人直瞇眼。拓跋力放下羊腿,用沾著油的手指戳了戳:“這玩意兒能當(dāng)飯吃?”
“何止能吃!” 公孫康抓起一粒玉米拋向空中,又穩(wěn)穩(wěn)接住,“種下去三個月,能長到比您還高!結(jié)的棒子能打狼,磨成粉能做餅,煮著吃能治風(fēng)寒 —— 西域可汗天天當(dāng)貢品吃!”
拓跋力的兒子,一個留著羊角辮的少年,突然搶過木盒,把玉米粒倒在手心。他捏起一顆塞進嘴里,咔嚓咬了咬,皺著眉頭吐出來:“澀不拉幾的,還沒野棗好吃?!?/p>
“蠢貨!” 拓跋力一巴掌拍在兒子后腦勺,“這是種子!要煮熟了吃!” 他轉(zhuǎn)向公孫康,眼睛里閃著貪婪的光,“你說這玩意兒一畝能收多少?”
公孫康伸出三根手指:“最少三石!比你們種的黍子多一倍!” 他早算準(zhǔn)了鮮卑人缺糧,故意把產(chǎn)量往高了說。
帳篷里的鮮卑長老們頓時炸開了鍋。有人說這是中原人的陰謀,有人說可以試試。拓跋力敲了敲煙桿:“中原小子,這種子你想換啥?”
公孫康等的就是這句話。他環(huán)視一圈帳篷里掛著的毛皮,故作猶豫:“我也不要別的,就想要三車上等狐皮 —— 不是那種沒斷奶的小崽子皮,要過冬的老狐貍,毛色得發(fā)亮!”
拓跋力的臉?biāo)查g垮了:“三車?你咋不去搶!” 上等狐皮在草原上能換十匹好馬,這小子分明是獅子大開口。
“嫌多?” 公孫康把木盒往懷里一抱,“那我去跟烏桓人交易,他們昨天還說愿意用五車羊皮換我的‘太陽能計算器’呢。”
提到烏桓人,拓跋力的好勝心被勾起來了。他猛拍大腿:“成交!但要是種不出來,我就扒了你的皮當(dāng)褥子!”
接下來的兩天,公孫康在鮮卑營地過得像個大爺。拓跋力怕他跑了,派了十個壯漢 “保護”,頓頓有烤羊腿。他趁機給鮮卑人洗腦,教他們怎么翻地、怎么澆水,其實都是從韓忠那里聽來的種地常識,硬安了個 “中原農(nóng)耕秘術(shù)” 的名頭。
臨走時,三車狐皮堆得像小山。公孫康騎著白馬走在前面,鮮卑人推著車跟在后面,活像押送貢品的隊伍。拓跋力站在營門口喊:“等長出苗子,我再給你送兩車皮!”
公孫康回頭揮揮手,心里偷笑:等你們發(fā)現(xiàn)這玩意兒產(chǎn)量沒那么高,怕是想把我烤了吃。
公孫度正在大堂處理公文,聽見院子里傳來喧嘩,出門就看見三車狐皮堆在地上,公孫康正指揮家丁往庫房搬。那狐皮油光水滑,一看就是上等貨色,足夠做幾十件裘衣。
“你這又是從哪騙來的?” 公孫度的語氣里帶著警惕,兒子每次搞來好東西,都意味著一場不大不小的麻煩。
公孫康獻寶似的捧出那個紫檀木盒:“爹!您看這黃金黍!我用半袋土豆換來的,三車狐皮只是首付!”
公孫度捏起一粒玉米,在手里掂了掂:“就這玩意兒?能值三車狐皮?我看你是被那胡商騙了?!?/p>
“怎么可能!” 公孫康急了,從懷里掏出那張羊皮卷,“您看,這是西域的記載,畝產(chǎn)三石,能長一丈高!等種出來,咱遼東就能富得流油,到時候別說狐皮,就是貂皮、虎皮也能換來!”
他越說越激動,比劃著要開荒地、建糧倉、搞 “玉米深加工產(chǎn)業(yè)鏈”。公孫度聽得云里霧里,只抓住一個重點:“你保證這東西能種出來?”
“保證!” 公孫康拍著胸脯,“要是種不出來,我就把那三車狐皮還給鮮卑人,再給他們磕三個響頭!”
公孫度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行,我就信你一次。庫房西邊那片空地給你,要多少人給多少人,要是種砸了……”
“種砸了我就去烤螞蟻一輩子!” 公孫康搶著說,心里卻在打鼓 —— 他只在超市見過玉米,還真不知道怎么種。
家丁們開始忙著翻地,公孫康則蹲在田埂上畫圖紙。他給玉米地設(shè)計了 “科學(xué)灌溉系統(tǒng)”,其實就是挖幾條水溝;又搞了 “肥料配比實驗”,說白了就是把羊糞和草木灰混在一起。韓忠看著他忙得滿頭大汗,忍不住嘆氣:“少東家,您還是先想想這種子該埋多深吧。”
夕陽把玉米地染成金紅色,公孫康插在地里的木牌在風(fēng)中搖晃,上面寫著:“黃金黍?qū)嶒炋?—— 遼東首富的起點”。遠處傳來公孫度訓(xùn)斥士兵的聲音,近處有蟋蟀在草叢里鳴叫,他突然覺得,就算這玉米真長不出一丈高,能騙來三車狐皮,好像也不算虧。
公孫康的玉米種子剛種下沒三天,就出了岔子。拓跋力派來的使者騎著快馬闖進院子,手里舉著個啃了一半的玉米棒子,氣得滿臉通紅。
“公孫康!你給老子出來!” 使者把玉米棒往地上一摔,“這破玩意兒煮著吃跟嚼木頭似的,你敢騙我們首領(lǐng)!”
公孫康正在給田埂除草,聞言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卻笑嘻嘻地迎上去:“使者大人消氣,這玉米得磨成粉做餅吃,直接煮當(dāng)然不好吃。再說,現(xiàn)在吃的是種子,等秋收了,新玉米保管甜掉牙!”
使者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公孫康趁機塞給他兩張狐皮:“這是給您的跑腿費,回去告訴首領(lǐng),再等三個月,保證有驚喜?!?/p>
打發(fā)走使者,公孫康擦了擦冷汗。韓忠湊過來說:“少東家,我看這事兒懸。剛才我偷偷嘗了嘗,確實不咋地?!?/p>
“不咋地才好!” 他突然壓低聲音,“等秋收時就說今年天氣不好,產(chǎn)量減半,先欠著他們的。明年再用同樣的法子騙烏桓人,反正他們也不通消息?!?/p>
韓忠聽得直咋舌,覺得自家少東家不去當(dāng)貨郎真是屈才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玉米苗真的長出來了,雖然沒到一丈高,卻也比普通黍子高出一大截。公孫康每天蹲在田里數(shù)葉片,比伺候親爹還上心。有次下暴雨,他竟披著麻袋在田里守了一夜,說是要 “觀察玉米的抗倒伏能力”,結(jié)果淋得發(fā)燒,躺了三天。
公孫度來看他時,見他床頭柜上還擺著玉米苗標(biāo)本,忍不住嘆氣:“你要是把這份心用在兵法上,何愁遼東不強。”
公孫康裹著被子咳嗽:“爹,這您就不懂了。糧食比兵戈重要,等我的玉米豐收了,不用打仗,鮮卑人就得乖乖送毛皮來 —— 這叫經(jīng)濟戰(zhàn)!”
公孫度搖搖頭,轉(zhuǎn)身吩咐廚房燉點雞湯。走到門口時,他聽見兒子在里面嘟囔:“明年得搞點雜交品種,不然產(chǎn)量跟不上忽悠的速度……” 太守大人突然覺得,或許讓這小子折騰糧食,比讓他拿銅鏡晃人要靠譜些。
秋風(fēng)起時,玉米地真的結(jié)出了沉甸甸的棒子。公孫康摘下一個剝開,金黃的顆粒飽滿得像要炸開。他舉著玉米棒跑到公孫度面前,笑得露出兩排白牙:“爹!您看!真長出來了!”
公孫度看著那飽滿的玉米,又看看兒子沾著泥土的臉,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錯,沒騙我。”
那天晚上,太守府的餐桌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玉米餅。雖然口感有點粗糙,但公孫度吃了兩塊,還讓韓忠多留幾個給巡邏的士兵。公孫康啃著餅,心里盤算著明年要騙哪個部落 —— 聽說高句麗人特別喜歡稀罕物,或許可以試試用玉米換他們的人參?
月光透過窗欞照在空了的紫檀木盒上,里面仿佛還殘留著玉米的清香。公孫康打了個飽嗝,覺得自己的 “遼東致富計劃”,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