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懷玉看著林婉近在咫尺，帶著薄怒卻更顯生動的側(cè)臉，心頭那股莫名的悸動越來越難以抑制。
他腦子一熱，半真半假地湊過去，用開玩笑的語氣試探道：“那個……你看……這嫁人橫豎是逃不過了，要不……干脆便宜便宜兄弟我得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話一出口，他自己都覺得有點臊得慌，卻忍不住帶著一絲隱秘的期待。
林婉一聽這話，臉色瞬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她猛地轉(zhuǎn)頭，眼神銳利如刀，二話不說，伸手就狠狠掐住楚懷玉大腿內(nèi)側(cè)的軟肉，用力一擰！
“嘶——哎喲喂！” 楚懷玉疼得齜牙咧嘴，倒抽一口涼氣，“疼疼疼！你啥時候?qū)W會這招的啊！”
他心里憋屈得要命，要是在前世，他早就一個鎖喉或者反掐回去了！
可現(xiàn)在……看著眼前這張屬于林婉的清麗臉龐，還有那纖細的手腕。
雖然他心里清楚這就是自家兄弟林剛，可身體的本能卻讓他怎么也下不去手反擊，只能硬生生忍著這酷刑。
林婉松開手，沒好氣地瞪著他，語氣又沖又硬：“滾犢子！少在這放屁！老子他M不搞基！”
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我現(xiàn)在愁的是，萬一哪天皇帝老兒腦子抽風，真就亂點鴛鴦譜，一道圣旨下來把我塞給那個二皇子怎么辦？！”
她越說越激動，語速飛快：“讓我跟一個男人成親？還是嫁進皇家？以后一輩子都得戴著面具，跟一群女人勾心斗角，提心吊膽地過日子？想想都他媽惡心！要不……”
她眼中閃過一絲狠色，“老子干脆逃婚得了！找個深山老林躲起來，當個野人，你覺得咋樣？” 這完全是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楚懷玉揉著被掐疼的大腿，眉頭緊鎖，神色變得異常嚴肅：“我勸你趕緊把這念頭掐死在搖籃里！你可不是什么孤家寡人！你是林家的嫡長女！你跑了，林家怎么辦？”
“這可是實打?qū)嵉目怪?、欺君！除非你真能狠下心，看著林府上下幾十口，包括你弟弟，還有你爹娘，因為你的一走了之，全被連累……” 他語氣沉重，字字誅心。
“我……” 林婉像被潑了一盆冰水，瞬間噎住了。
她不是真正的林婉，可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林遠那帶著愧疚的維護，粟云溫柔的關(guān)懷，還有小佑兒純真的依賴……
這些情感像無形的絲線，已經(jīng)將她與這個家捆綁在一起。
她煩躁地一拳砸在石桌上，指節(jié)泛白：“操！那怎么辦？！難道真就這么認命了？！”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這具女子身份帶來的枷鎖竟如此沉重，命運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扼住，讓她喘不過氣。
楚懷玉看她眼中噴火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車到山前必有路，咱們再想想辦法，至少現(xiàn)在，東海那攤子爛事夠二皇子喝一壺的，他暫時沒空把你抬上日程表?！?這安慰顯得有些蒼白。
林婉陰沉著臉，滿心都是對未來的焦慮和對這操蛋命運的憤怒，連桌上的卡牌都變得無比礙眼。
楚懷玉見她無心再玩，只能默默收拾散落的卡牌。
“姐姐，你們在玩什么好玩的呀？”
就在這時，一聲清脆稚嫩的童音打破了亭中凝滯的空氣。
只見林佑不知何時已悄悄站在亭外，小小的身板站得筆直，大眼睛亮晶晶地瞅著亭子里的兩人，帶著孩童特有的好奇與活力。
林婉被這聲音拉回神，抬眸望去，勉強壓下心頭的煩躁，聲音放軟了些：“佑兒，你怎么來了？”
林佑像模像樣地對著楚懷玉拱了拱手，小大人似的：“林佑見過世子殿下。” 那認真的小模樣讓人忍俊不禁。
“這小機靈鬼。” 楚懷玉被逗笑了。
林佑隨即轉(zhuǎn)向林婉，脆生生地說：“姐姐，父親母親讓我來喊你，說是有要緊事要跟你商量呢！”
林婉心頭猛地一跳，那股剛剛壓下的不安感瞬間又涌了上來，而且更加濃烈。
她深吸一口氣，盡量平靜地應(yīng)道：“好，知道了?！?她轉(zhuǎn)頭看向楚懷玉，“我先過去，你……”
楚懷玉抬頭看了看天色，起身道：“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了，改日再來?！?他看出林婉心緒不寧。
林婉點了點頭，林佑立刻伸出小手，緊緊攥住林婉的手，仿佛生怕她跑了似的，拉著她就往父母院子的方向走去。
姐弟倆沿著府中曲折的回廊緩步而行，晚風帶著草木的清香拂過。
林佑仰著小臉，大眼睛撲閃撲閃地看著林婉，好奇地問：“姐姐，你跟世子殿下是好朋友嗎？”
林婉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林佑歪著頭，又眨了眨眼，帶著點狡黠的童真，語出驚人：“那……姐姐喜歡世子殿下嗎？”
林婉腳下一個趔趄，差點絆倒！
她尷尬地停住腳步，伸手輕輕彈了下林佑的腦門，佯怒道：“小孩子家家的，別瞎打聽！”
林佑小嘴一癟，臉上頓時露出委屈巴巴的神情，小聲嘟囔道：“可是……姐姐最近天天都和世子殿下在一起玩，都不來找佑兒玩了……”
他低著頭，腳尖無意識地踢著廊下的石子，那失落的小模樣像只被拋棄的小狗。
林婉看著弟弟委屈的樣子，心頭一軟，無奈地嘆了口氣，蹲下身與他平視，捏了捏他軟乎乎的臉蛋。
“姐姐最近是有些事情要和他商量，很重要的正事，等姐姐忙完了這陣子，一定天天陪佑兒玩，好不好？” 她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真誠。
林佑抬起頭，眼中亮起期待的光：“真的嗎？姐姐說話算話？”
“當然算話，姐姐什么時候騙過你。” 林婉認真點頭。
林佑這才重新開心起來，小手緊緊回握住林婉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前走：“那說好了哦！拉鉤！”
林婉看著弟弟純真無邪的笑臉，感受著他小手的溫度和全然的依賴，心中那團名為抗拒的烈火仿佛被澆上了一盆溫水。
那被她視為累贅的林家大小姐身份，此刻卻成了無形的、沉重的親情枷鎖。
她可以不顧一切地跑嗎？像林剛那樣無牽無掛？
可看著林佑信賴的眼神，想到林遠那帶著無奈的維護，粟云溫柔的目光……
她攥緊了弟弟的手，腳步變得無比沉重。
逃？談何容易！
……
不知不覺，已來到林遠夫婦所居的院落。
院中翠竹掩映，本該清幽，此刻卻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息，正房朱門緊閉。
林婉深吸一口氣，仿佛要推開千斤閘，伸手推開了門。
吱呀——
房內(nèi)，母親粟云坐在椅上，手中緊攥著帕子，眼眶微紅，滿面愁容，眼神中是化不開的憂慮。
父親林遠則背著手在窗前煩躁地踱步，眉頭擰成了疙瘩，每一步都踏得沉重異常。
看到父母這般模樣，林婉心中不祥的預(yù)感達到了頂點。
她強壓下翻騰的情緒，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父親，母親，喚女兒來，有何事？”
林遠聞聲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她和林佑一眼，目光復(fù)雜，最終落在林佑身上，聲音低沉：“佑兒，你先出去，自己玩會兒。”
林佑乖巧地應(yīng)了聲“是”，擔憂地看了姐姐一眼，才一步三回頭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唉，婉兒，坐吧?！绷诌h重重嘆了口氣，語氣里充滿了疲憊和掙扎，“有件事，爹娘思慮再三，必須得跟你商量了?！?/p>
林婉依言坐下，脊背挺得筆直，雙手在袖中緊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強迫自己保持冷靜，但緊繃的下頜線泄露了她的緊張。
粟云抬起淚眼，看著女兒，聲音帶著哽咽：“婉兒，娘之前跟你提過婚配之事……你……你考慮得如何了？” 她問得小心翼翼，帶著母親特有的疼惜。
林婉心頭警鈴大作，立刻斬釘截鐵地回道：“母親，此事女兒暫無考慮！只想多陪在父母身邊盡孝！” 拒絕得干脆利落，無比直接。
“眼下……老爺，這……”粟云更加為難，求助似的看向林遠，眼淚幾乎要落下。
林遠神色一凜，轉(zhuǎn)過身，目光如炬，直直看向林婉，不再繞彎子：“婉兒，為父問你，你對二皇子……印象如何？”
來了！
林婉的心臟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
她瞳孔微縮，手心瞬間滲出冷汗，但面上卻極力維持著鎮(zhèn)定，甚至帶著一絲刻意的茫然。
“二皇子？女兒只在宮宴上遠遠見過，不甚了解。父親何出此問？” 她反問回去，眼神銳利。
林遠直視著女兒的眼睛，一字一句，沉重地說道：“二皇子……已向為父表明心意，欲娶你為正妃！只因東海災(zāi)情緊急，他分身乏術(shù)，尚未正式向陛下請旨賜婚……”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措辭，最終還是選擇直白，“你是否……愿意？”
粟云在一旁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是為女兒的命運，也是為這無法逃避的抉擇。
“我不愿意！” 林婉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聲音清晰堅定，甚至帶著一股斬釘截鐵的冷硬！如同利劍出鞘。
聽到這干脆利落的拒絕，林遠臉上緊繃的肌肉反而微微松弛了一絲，眼中竟流露出一絲……欣慰？
他重重嘆了口氣，語氣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
“說實話，為父……亦不愿你嫁入皇家！那宮廷看似富貴無極，實則步步驚心，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修羅場！既然你心意已決……”
他眼神陡然變得銳利而堅定，“為父縱使拼上得罪鎮(zhèn)遠大將軍和二皇子，拼上這頂烏紗帽！也定要護你周全！絕不讓你踏入那火坑半步！”
這番話，擲地有聲！在這個時代，從一個父親口中說出，其分量和決心不言而喻！
林婉心中劇震！她看著林遠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維護，那份為了女兒敢于對抗強權(quán)的孤勇，一股強烈的酸澀和暖流猛地沖上鼻尖。
這個便宜老爹……比她想象中要硬氣得多！
“婉兒莫怕，” 粟云也止住哭泣，擦著眼淚，握住女兒的手，柔聲安撫道，“爹娘已經(jīng)替你想好了應(yīng)對之策。”
林婉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應(yīng)對之策？” 她有種不妙的預(yù)感。
粟云看著她，目光溫柔中帶著試探：“婉兒，你……心中可有心儀的男子？” 她問得小心翼翼。
林婉想都沒想，脫口而出：“沒有！” 語氣干脆利落，帶著點不耐煩。
粟云眉頭微蹙，顯然對這個答案有些失望，但她很快又想到什么，眼神微亮，追問道：“那……燕王世子呢？你與他……朝夕相處，情誼深厚……” 她觀察著女兒的神色。
林婉瞬間頭皮發(fā)麻！怎么又扯到楚懷玉那小子身上了？！
她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聲音都拔高了：“母親！我跟他就是純粹的朋友！沒別的！一點別的意思都沒有！” 她極力撇清，生怕父母誤會。
林遠看著女兒那副急于否認、甚至有點炸毛的樣子，卻露出了一個我懂的、帶著點慈父調(diào)侃的笑容：
“婉兒不必羞怯，燕王世子身份尊貴，性情……雖跳脫些，但為父冷眼旁觀，他對你那份心意，著實真切，不似作偽，若你心中亦對他有意……”
他話鋒一轉(zhuǎn)，帶著一種找到解決方案的輕松：“那為父這便親自去拜訪燕王，與他商議你二人的婚事！”
“燕王地位超然，若能與燕王府結(jié)親，便是二皇子，也絕不敢再打你的主意！如此，既能解你之困，亦能得一門好姻緣，豈不兩全其美？”
轟??！
林遠后面的話，林婉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她的腦子里仿佛被丟進了一顆炸彈！
什么？！
和楚懷玉……成親？！
嫁給張劍？！嫁給自己前世的鐵哥們兒？！
這信息過于離譜和驚悚！林婉徹底懵了！她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張。
看著林遠一臉認真、甚至帶著點“為你好”的欣慰表情，仿佛在說一件天經(jīng)地義、順理成章的事情，荒謬感如同海嘯般將她淹沒！
她猛地站起來，動作幅度之大差點帶翻椅子，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和抗拒而有些變調(diào)：
“父親！等等！您這……這都哪兒跟哪兒啊？！事情根本不是您想的那樣??！” 她急得語無倫次，幾乎是在低吼。
林遠看著女兒激烈的反應(yīng)，眉頭再次皺緊，眼中疑惑更深：“婉兒，你……當真對世子無意？”
他顯然無法理解女兒為何如此抗拒這門看似極好的親事。
“不是意不意的問題！” 林婉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感覺跟這古人思維完全不在一個頻道。
“這……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我……” 她急得想跳腳，卻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語言來解釋這超越時空的靈魂錯位。
林遠重重嘆了口氣，臉上是化不開的憂慮和沉重，他走回座位坐下，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緊迫感： “婉兒，為父又何嘗愿意如此倉促地決定你的終身大事？只是如今朝堂局勢波詭云譎，如履薄冰！”
“二皇子野心昭昭，為擴充羽翼不擇手段！他求娶你，絕非真心愛重，不過是想借我林家之勢，將我林家綁上他的戰(zhàn)車！”
“那奪嫡之路，刀光劍影，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萬劫不復(fù)！為父怎能眼睜睜看你跳進這萬丈深淵？！”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林婉，語氣斬釘截鐵：
“所以，為父思來想去，唯有釜底抽薪！趕在陛下可能賜婚之前，先將你的婚事定下！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飯！”
“屆時，縱使二皇子權(quán)勢滔天，也無法再打你的主意！” 他話語中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和對女兒未來深深的擔憂。
粟云在一旁，淚水漣漣，緊緊握住林婉的手，聲音帶著哽咽的溫柔和一種近乎卑微的商量： “婉兒，既然……既然你對世子殿下并無男女之情，那……那娘再為你細細尋訪其他合適的青年才俊可好？”
“你放心，娘定會為你備下最豐厚的嫁妝，絕不讓你嫁過去受半分委屈，咱們林家根基深厚，總能尋到一門妥帖的親事，既全了禮數(shù)，也能護你安穩(wěn)……”
林婉聽著父母的話，看著母親通紅的眼眶和父親眼中那份不惜一切也要保護她的決心，再想到剛才林佑純真的笑臉……
激烈翻騰的抗拒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鐵，發(fā)出嗤的一聲，冒起一陣白煙，迅速冷卻下來。
她站在原地，身體依舊僵硬，但眼神中的激烈憤怒和混亂迷茫，卻在一點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冷酷的清明。
逃？ 連累整個林家，包括佑兒，死路一條，林剛可以不管不顧，但林婉的身份和這段時間的羈絆，讓她做不到。
抗旨？拿什么抗？拿林遠的官位和全族的性命去賭皇帝的仁慈？
嫁給二皇子？ 踏入權(quán)力漩渦中心，成為政治棋子，那更是生不如死！
一個個選項在她腦中飛速劃過，利弊被林剛那混不吝卻異常清醒的思維快速分析著。
父母提出的找別人嫁了，似乎是眼下唯一看似可行的生路。
雖然同樣是她深惡痛絕的嫁人，但比起被強制塞給二皇子或者抗旨連累全家，這已經(jīng)是……最不壞的選項？
她緩緩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眸中已是一片深潭般的平靜。
之前的激烈情緒被強行壓下，只剩下一種近乎認命的冷靜權(quán)衡。
她沒說話，只是緩緩坐回了椅子上，脊背依舊挺直，但緊繃的肩膀微微松垮了一些，目光落在桌面上，仿佛在研究上面的木紋。
這沉默，不再是無措的抗拒，而是一種風暴過后的、帶著沉重思量的靜默。
她需要時間，需要冷靜地想想，這操蛋的局面下，究竟該怎么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