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廣是被一種奇怪的氣味嗆醒的。
不是草木的腥氣,也不是篝火的煙味。那氣味很淡,帶著點苦,又有點甜,像是什么名貴的香料,卻被人用劣質(zhì)的柴火熏過,變得不倫不類。他猛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間破敗的土屋里,屋頂?shù)钠贫绰┫乱豢|晨光,正好照在對面的墻根上。
墻根蹲著個穿灰布短打的漢子,正用一根細針挑著油燈的燈芯?;鹈纭班枧尽币宦曁饋?,照亮了他臉上的刀疤——是張大哥帶來的那個年輕人,叫李二柱,昨天在樹林里遞給他肉干的那個。
“吳廣大哥,醒了?”李二柱抬頭看見他,咧嘴笑了笑,露出兩排黃牙,“張大哥讓我守著,說你要是醒了,就去灶房吃點東西?!?/p>
吳廣坐起身,渾身的骨頭像散了架,尤其是腳踝,腫得老高——昨天在樹林里崴了一下,當時沒覺得,現(xiàn)在才感覺到鉆心的疼。他低頭看了看,腳踝上纏著塊粗麻布,上面還沾著些黑乎乎的藥膏,散發(fā)著和剛才聞到的類似的氣味。
“這藥膏……”
“哦,是張大哥讓人送來的。”李二柱撓了撓頭,“說是從一個路過的貨郎手里買的,專治跌打損傷??少F了,一兩藥膏能換三斗粟米呢。”
吳廣心里一動。這荒郊野嶺的,哪來的貨郎?就算有,張大哥的隊伍看著并不富裕,怎么會舍得用三斗粟米換一兩藥膏?
他沒說什么,只是點點頭:“素華和東暉呢?”
“在里屋呢,柳嫂子守著孩子睡覺呢?!崩疃噶酥竿廖輧?nèi)側(cè)的一道破門簾,“張大哥說,讓她們娘倆多歇歇,昨天跑了一夜,累壞了?!?/p>
吳廣掀開被子,剛想下床,就被李二柱按住了:“吳廣大哥,你腳踝腫著呢,別亂動。張大哥說了,今天咱們在這兒休整一天,明天再趕路?!?/p>
“這兒是哪兒?”吳廣環(huán)顧四周。土屋不大,也就兩間房,墻角堆著些干草,地上散落著幾個豁口的陶碗,看著像是廢棄很久的驛站。屋梁上掛著塊褪色的木牌,上面刻著“泗水平驛”四個字,字跡已經(jīng)模糊不清了。
“是個廢驛站?!崩疃f,“前幾年山洪沖了路,官府就把這兒棄了。張大哥說,這兒隱蔽,離大路遠,官差一般不會來?!?/p>
吳廣點點頭,目光落在墻角的一堆柴火上。柴火堆得很整齊,不像是臨時找來的,倒像是有人長期在這里居住。他又看向灶房的方向,隱約能聞到米粥的香味,還有……剛才那種奇怪的香料味。
“張大哥呢?”他問。
“在后院劈柴呢?!崩疃酒鹕恚拔胰ソo你端碗粥來?”
“不用,我自己去?!眳菑V擺擺手,撐著炕沿慢慢站起來。腳踝確實疼得厲害,但還能走。他想自己去看看,這驛站里到底藏著什么。
李二柱沒再攔他,轉(zhuǎn)身掀開簾子進了里屋,大概是去看柳素華和東暉了。
吳廣一瘸一拐地走到灶房。灶房里沒人,一口破鍋里煮著米粥,咕嘟咕嘟地冒著泡,香味就是從這里飄出來的。灶臺邊放著個小小的陶瓶,剛才那種奇怪的氣味,就是從陶瓶里散發(fā)出來的。
他拿起陶瓶,拔開塞子,倒出一點藥膏。藥膏是深綠色的,黏糊糊的,聞起來確實有股名貴香料的味道,但仔細一聞,底下還藏著點別的味——像是……血腥味?
吳廣心里咯噔一下,趕緊把藥膏倒回瓶里,塞好塞子,放回原處。他剛轉(zhuǎn)身,就看見張大哥掀開門簾走了進來,手里還拿著把斧頭,斧頭上沾著新鮮的木屑。
“廣兄弟,醒了?”張大哥笑得一臉爽朗,“感覺怎么樣?腳踝還疼不疼?”
“好多了,謝謝張大哥?!眳菑V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避開張大哥的目光,“這地方……挺不錯的,看著挺干凈?!?/p>
“那是?!睆埓蟾绲靡獾負P了揚下巴,“我去年冬天就發(fā)現(xiàn)這兒了,收拾了一下,備了些糧草,本來是想當咱們的一個落腳點。沒想到這次正好用上?!?/p>
“張大哥考慮得真周到。”吳廣說,目光卻落在張大哥的袖口上。他的袖口沾著點綠色的東西,像是剛才那種藥膏。
張大哥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目光,下意識地攏了攏袖子,笑道:“看我這記性,光顧著劈柴了,忘了洗手。來,廣兄弟,嘗嘗我煮的粥,放了點豆子,香著呢?!?/p>
他盛了碗粥遞給吳廣,粥里果然飄著幾顆紅豆,在這青黃不接的時節(jié),算得上是奢侈了。吳廣接過碗,卻沒喝,只是看著張大哥:“張大哥,昨天那個貨郎,是往哪個方向去的?”
張大哥舀粥的手頓了一下,隨即笑道:“好像是往西北去了,說是要去咸陽城送貨。怎么了?廣兄弟想買點什么?”
“沒什么?!眳菑V搖搖頭,“就是覺得,這藥膏挺好用的,想問問哪里能再買到?!?/p>
“嗨,這有什么難的?!睆埓蟾缗牧伺乃募绨颍暗仍蹅兊搅讼孪嗫h,找個大集市,肯定能買到。實在不行,我托人給你捎點?!?/p>
吳廣點點頭,端起粥喝了一口。粥煮得很爛,豆子也燉得面面的,確實很香??伤睦锬屈c疑慮,卻像粥里的沙子,硌得他不舒服。
一個往西北去的貨郎,帶著名貴的藥膏,偏偏在這荒郊野嶺的廢驛站遇到了張大哥的隊伍。這也太巧了。
而且,往西北去,不就是咸陽的方向嗎?
“張大哥,”吳廣放下碗,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你說,咱們?nèi)ハ孪嗫h找項梁將軍,是想讓他加入咱們反秦的隊伍嗎?”
“那是自然。”張大哥放下勺子,臉上的笑容淡了些,“項將軍是楚國名將之后,手下有不少子弟兵,號召力強。要是能請他出山,咱們的聲勢肯定能大上十倍!”
“可我聽說,項將軍性子傲,未必會跟咱們這些平民合作?!眳菑V說,他想起昨天李二柱提到項梁時的敬畏,“而且,官府肯定也在盯著他,咱們?nèi)フ宜?,會不會太冒險了?”
張大哥皺了皺眉,似乎沒想到他會問這些:“廣兄弟,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眳菑V看著他的眼睛,“我就是覺得,咱們現(xiàn)在人少力薄,應(yīng)該小心點。別沒請到幫手,反倒把自己搭進去了?!?/p>
張大哥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廣兄弟說得對,是該小心點。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項將軍雖然傲,但他跟秦家有血海深仇,只要咱們說動他,他肯定會答應(yīng)的。”
他拍了拍吳廣的肩膀,力道比剛才重了些:“廣兄弟,我知道你是老實人,凡事小心是對的。但有時候,太小心了,反而會錯過機會。反秦這種事,本身就是在刀尖上跳舞,哪有不冒險的?”
吳廣沒說話。他知道張大哥說得有道理,可他總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
就在這時,李二柱突然掀開門簾跑了進來,臉色煞白:“張大哥,吳廣大哥,不好了!”
“怎么了?”張大哥猛地站起來,手下意識地按在了腰間的刀上。
“外面……外面來了個人,說是……說是咸陽來的使者,要見您?!崩疃穆曇舳荚诎l(fā)抖,“還帶著兩個護衛(wèi),看著兇得很!”
咸陽來的使者?
吳廣和張大哥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驚訝。這荒郊野嶺的廢驛站,怎么會有咸陽來的使者?
“他說是來見我的?”張大哥皺起眉頭,“他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不知道?!崩疃鶕u搖頭,“他就站在門口,說要見‘張頭領(lǐng)’,還說……還說有要事相商,關(guān)系到反秦大業(yè)的成敗。”
張大哥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看向吳廣:“廣兄弟,你和素華嫂子帶著東暉躲進地窖,我去會會他?!?/p>
“地窖?”吳廣愣了一下。
“嗯,我去年挖的,就在里屋的炕底下,以防萬一?!睆埓蟾鐗旱吐曇?,“不管聽到什么,都別出來?!?/p>
吳廣點點頭,轉(zhuǎn)身就往里屋走。柳素華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醒了,抱著東暉站在門簾后,臉色蒼白。顯然,她也聽到了李二柱的話。
“素華,跟我來。”吳廣拉著她的手,走到里屋的炕邊,按照張大哥說的,在炕角摸索了一下,果然摸到一塊松動的木板。他掀開木板,露出一個黑黢黢的洞口,里面?zhèn)鱽硪还沙睗竦哪嗤廖丁?/p>
“你帶著東暉進去。”吳廣對柳素華說。
“那你呢?”柳素華抓住他的手,眼里滿是擔(dān)憂。
“我在上面守著,放心?!眳菑V擠出一個笑容,“不會有事的。”
柳素華還想說什么,外面突然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傲慢:“張頭領(lǐng),別來無恙???”
吳廣心里一緊,趕緊把柳素華和東暉推進地窖,蓋上木板,然后搬了個沉重的木箱壓在上面,自己則躲在門簾后面,屏住呼吸,偷偷往外看。
只見一個穿著錦袍的中年男人站在院子里,身材微胖,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眼神卻像刀子一樣銳利。他身后站著兩個護衛(wèi),都是一身黑衣,腰佩長劍,面無表情,一看就是練家子。
張大哥站在那男人對面,臉上看不出喜怒:“閣下是?”
“在下姓呂,名澤。”錦袍男人拱了拱手,語氣卻沒什么敬意,“從咸陽來?!?/p>
呂澤?
吳廣心里一動。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好像在哪里聽過。他想了想,突然想起爹生前跟他說過的一些傳聞——說沛縣有個姓呂的大戶,家里有個女兒,嫁給了一個叫劉邦的泗水亭長,據(jù)說很有膽識。難道這個呂澤,跟那個呂家有關(guān)?
“呂先生找我,有何貴干?”張大哥的聲音很冷。
“聽說張頭領(lǐng)在召集人馬,準備反秦?”呂澤笑了笑,目光掃過院子里的柴火堆和灶臺,“看來傳聞不假。只是……就憑這點人手,這點家當,也想撼動大秦的江山?”
“呂先生是來取笑我的?”張大哥的手按在了刀柄上。
“不敢。”呂澤擺了擺手,“在下是來給張頭領(lǐng)指條明路的?!?/p>
“哦?什么明路?”
“跟我合作?!眳螡傻恼Z氣突然變得嚴肅起來,“我家主人在咸陽有些門路,可以給你們提供糧草和兵器,甚至可以幫你們聯(lián)絡(luò)其他反秦勢力。只要你們答應(yīng)配合我們的行動,推翻秦朝之后,少不了你們的好處?!?/p>
“你家主人?”張大哥皺起眉頭,“是誰?”
呂澤笑了笑,沒直接回答,而是從懷里掏出一塊玉佩,扔給張大哥:“你看了這個,就知道了?!?/p>
張大哥接住玉佩,湊到陽光下仔細看了看。玉佩是白色的,上面刻著一只展翅的鳳凰,鳳凰的眼睛是用紅寶石鑲嵌的,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
“這是……”張大哥的臉色突然變了。
“看來張頭領(lǐng)認識?!眳螡尚Φ酶靡饬?,“我家主人說了,這塊玉佩,就是信物。只要你拿著它,到了沛縣,自然有人接應(yīng)你?!?/p>
沛縣?呂家?
吳廣的心跳得更快了。他幾乎可以肯定,呂澤口中的“主人”,就是那個嫁給劉邦的呂家女兒——呂雉。可她一個婦人,怎么會有這么大的能量,能在咸陽有門路,還能給反秦勢力提供糧草和兵器?
這太不可思議了。
張大哥握著玉佩,臉色變幻不定,似乎在做什么艱難的決定。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抬起頭,看著呂澤:“你家主人想要我們怎么配合?”
“很簡單?!眳螡赏白吡艘徊?,壓低聲音,“下個月初三,是始皇帝出巡的日子,會經(jīng)過泗水郡。到時候,你們……”
后面的話,他說得太低,吳廣聽不清了。只能看到張大哥的臉色越來越凝重,而呂澤則在一旁不停地說著什么,偶爾還會比劃幾下。
吳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始皇帝出巡?他們想干什么?刺殺?
這簡直是瘋了!始皇帝身邊有幾萬禁軍護衛(wèi),別說刺殺了,靠近都難如登天。他們這些烏合之眾,要是真敢動手,無異于以卵擊石。
而且,呂雉為什么要這么做?她一個沛縣的婦人,為什么要冒這么大的風(fēng)險,策劃刺殺始皇帝?
難道……她背后還有更大的勢力?
就在這時,呂澤突然停下了話,抬頭看向里屋的方向,目光像鷹隼一樣銳利:“張頭領(lǐng),屋里是不是還有別人?”
張大哥心里一驚,趕緊說:“沒有,就我和幾個弟兄。”
“是嗎?”呂澤笑了笑,突然提高聲音,“既然是自己人,何不請出來見一面?也好讓我認認臉,免得以后大水沖了龍王廟?!?/p>
吳廣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呂澤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他們了。
張大哥的臉色很難看,他剛想說什么,呂澤身后的一個護衛(wèi)突然拔刀,朝著里屋的方向就沖了過來!
“小心!”張大哥大喊一聲,拔刀擋住了護衛(wèi)的刀。
“鐺”的一聲脆響,火星四濺。
另一個護衛(wèi)也拔刀沖了上來,和呂澤一起,圍攻張大哥。張大哥雖然勇猛,但雙拳難敵四手,很快就落了下風(fēng),身上挨了一刀,鮮血瞬間染紅了衣襟。
“張大哥!”李二柱從灶房里沖出來,手里拿著根扁擔(dān),卻被呂澤一腳踹倒在地,半天爬不起來。
吳廣躲在門簾后,心急如焚。他想沖出去幫忙,可他知道,自己這點功夫,出去也是送死,還會連累地窖里的素華和東暉。
就在這時,他突然看到呂澤的腰間掛著一個小小的香囊,香囊上繡著一朵蓮花,和柳素華繡給東暉的那個布偶上的蓮花一模一樣。
一個念頭突然閃過他的腦海。
他悄悄從門后拿起一根燒火棍,趁著呂澤全神貫注圍攻張大哥的機會,猛地沖了出去,朝著呂澤的腿就砸了下去!
呂澤沒防備身后有人,被砸了個正著,“哎喲”一聲摔倒在地。張大哥抓住機會,一刀砍傷了一個護衛(wèi)的胳膊。
“撤!”呂澤爬起來,捂著受傷的腿,臉色鐵青地喊道。
兩個護衛(wèi)扶起他,惡狠狠地瞪了張大哥和吳廣一眼,轉(zhuǎn)身就往驛站外跑。呂澤跑的時候,腰間的香囊掉了下來,落在了地上。
“別讓他們跑了!”張大哥捂著傷口,想追上去,卻被吳廣拉住了。
“別追了,張大哥?!眳菑V撿起地上的香囊,“他們肯定還有后手,追上去會吃虧的?!?/p>
張大哥喘著粗氣,看了看自己的傷口,又看了看吳廣手里的香囊,最終點了點頭:“你說得對?!?/p>
李二柱掙扎著爬起來,扶著張大哥:“張大哥,你怎么樣?”
“沒事,皮外傷。”張大哥擺擺手,目光落在吳廣手里的香囊上,“這是……”
“是呂澤掉的?!眳菑V把香囊遞給他,“你看這上面的蓮花,是不是很眼熟?”
張大哥接過香囊,仔細看了看,突然臉色大變:“這是……呂家的標記!我在陳縣見過,呂家的女眷都喜歡繡這種蓮花!”
“這么說,呂澤真的是呂雉派來的?”吳廣問。
“錯不了?!睆埓蟾缈隙ǖ攸c頭,“除了她,沒人能拿出那塊鳳凰玉佩,也沒人敢用這種蓮花做標記?!?/p>
吳廣的心里卻越來越不安。呂雉一個婦人,為什么要費這么大的力氣,聯(lián)絡(luò)反秦勢力,甚至策劃刺殺始皇帝?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還有那個呂澤,看起來不像是個普通的使者,他的身手雖然不如護衛(wèi),但行事狠辣,心思縝密,更像是一個……謀士?
“張大哥,”吳廣突然想起了什么,“剛才呂澤跟你說,下個月初三始皇帝會經(jīng)過泗水郡,是真的嗎?”
“是。”張大哥點點頭,“他說,這是他從宮里打探到的消息,絕對可靠。還說,只要我們能在泗水郡制造混亂,吸引禁軍的注意力,他們就有辦法動手?!?/p>
“制造混亂?”吳廣皺起眉頭,“怎么制造?”
“他沒說具體的,只說讓我們召集更多的人手,在沿途的幾個縣城同時起事?!睆埓蟾绲哪樕沧兊媚仄饋?,“現(xiàn)在想來,他恐怕是想讓我們當炮灰?!?/p>
吳廣的心沉了下去。他猜對了。呂雉根本不是想和他們合作,而是想利用他們吸引官府的注意力,為自己的刺殺計劃鋪路。一旦事敗,死的是他們這些平民,而呂雉和她背后的勢力,卻可以全身而退。
“這個女人,好深的算計?!眳菑V握緊了手里的香囊,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
“現(xiàn)在怎么辦?”李二柱急得團團轉(zhuǎn),“咱們還去下相縣找項將軍嗎?要是讓項將軍知道咱們跟呂雉扯上了關(guān)系,會不會……”
“去?!睆埓蟾绱驍嗨?,語氣很堅定,“不管呂雉安的什么心,項將軍我們必須見。而且,我要把這件事告訴項將軍,讓他也提防著點這個女人。”
他看了看吳廣,眼神復(fù)雜:“廣兄弟,這次多虧了你。要不是你,我恐怕已經(jīng)栽在呂澤手里了。”
“張大哥客氣了?!眳菑V搖搖頭,“我們現(xiàn)在是一條船上的人?!?/p>
張大哥點點頭,掙扎著站起來:“不能再在這兒待了,呂澤肯定會派人回來報復(fù)。李二柱,你去收拾東西,我們馬上走,往南走,繞開大路,直接去下相縣?!?/p>
“好!”李二柱趕緊去收拾東西。
吳廣走到地窖邊,掀開木板:“素華,出來吧,沒事了。”
柳素華抱著東暉從地窖里爬出來,孩子還在睡,大概是被剛才的打斗聲吵醒過,又哭累了。柳素華的臉色很白,顯然是嚇壞了。
“剛才外面……”她小心翼翼地問。
“沒事了,遇到點麻煩,解決了?!眳菑V不想讓她擔(dān)心,簡單說了一句,“我們要馬上走,你抓緊時間準備一下。”
柳素華點點頭,沒再問,只是默默地去收拾她們的小包袱。
吳廣看著她的背影,心里卻越來越亂。呂雉的出現(xiàn),像一塊石頭投進了平靜的湖面,激起了層層漣漪。他突然意識到,這場反秦的風(fēng)暴,遠比他想象的要復(fù)雜。
不僅僅是平民反抗暴政那么簡單,背后還牽扯著各種勢力的博弈,各種人的野心和算計。他們這些普通人,就像風(fēng)暴中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被卷入海底。
他低頭看了看手里的香囊,上面的蓮花繡得很精致,針腳細密,一看就是出自巧手。可這美麗的蓮花背后,卻藏著如此險惡的用心。
“廣兄弟,走了!”張大哥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怼?/p>
“來了?!眳菑V把香囊揣進懷里,深吸一口氣。
不管呂雉的目的是什么,不管前方有多少陷阱和算計,他們都必須走下去。為了東暉,為了柳素華,也為了那些還在受苦的百姓。
只是他不知道,這趟去下相縣的路,會不會比之前的逃亡,更加兇險。
他抬頭看向南方,那里的天空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了。
一場更大的風(fēng)暴,似乎正在醞釀。而他們,已經(jīng)被卷入了風(fēng)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