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李昊就被朱標(biāo)派來的小太監(jiān)“請”到了東宮。
朱標(biāo)正坐在寬大的書案后,面前攤開幾本厚厚的書冊,眉頭微鎖,顯得有些疲憊??吹嚼铌贿M來,他放下筆,揉了揉眉心,無奈地嘆了口氣。
“昊天啊昊天!你讓我說你什么好!” 朱標(biāo)指著李昊,胖乎乎的臉上寫滿了頭疼,“昨天在演武場,你怎么能把……能把四弟他……那樣……” “打屁股”三個字,朱標(biāo)實在沒好意思說出口。
李昊一臉無辜地攤手:“標(biāo)哥,冤枉??!我那是幫四殿下活動筋骨!你看他,小小年紀,整天板著個臉,跟個小老頭似的!肯定是坐久了,氣血不暢!我給他松松筋骨,活血化瘀!一片好心吶!” 他這套歪理說得理直氣壯。
朱標(biāo)被他噎得直翻白眼:“活血化瘀?活血化瘀你打……打那里?!還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四弟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最是要強要臉面!這下好了,他昨晚在父皇面前告了你一狀,說你目無尊卑,以下犯上,恃寵而驕!父皇雖然沒立刻發(fā)作,但那臉色可不好看!”
“告狀?” 李昊撇撇嘴,“小屁孩打不過就告家長?沒出息!標(biāo)哥,你別擔(dān)心!陛下要是問起來,我就說是幫四殿下強身健體!馬娘娘肯定信我!”
朱標(biāo)看著李昊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最后只能無奈地擺擺手:“行了行了!你少給我惹點事吧!這幾天給我老實點!別到處晃悠了,尤其別去招惹老四!就在我這兒待著!幫我……呃,看看書,磨磨墨也行!”
朱標(biāo)的本意是讓李昊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安分幾天,避避風(fēng)頭。他拿起一份攤開的奏折,拿起朱筆,開始模仿朱元璋的筆跡,在奏折末尾空白處,認真地寫上“知道了”、“準(zhǔn)奏”或者“再議”等簡單的批語。這是朱元璋給他的“作業(yè)”,讓他學(xué)習(xí)處理政務(wù)。
李昊一聽要在文華殿“坐牢”,頓時蔫了。讓他看那些文縐縐的線裝書?不如殺了他!磨墨?更無聊!
他百無聊賴地拖了張凳子,坐在朱標(biāo)書案側(cè)面,托著腮幫子,東張西望。目光很快就落在了朱標(biāo)正在批閱的奏折上。
那奏折字跡工整,密密麻麻寫滿了小楷。李昊湊過去瞄了幾眼。
“……臣,鳳陽知府劉有德,誠惶誠恐,頓首再拜陛下……伏惟陛下圣德巍巍,澤被蒼生……今歲鳳陽風(fēng)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皆賴陛下洪福齊天……然,府庫糧倉之鼠患,日漸猖獗,雖遣吏員日夜驅(qū)趕撲殺,仍收效甚微……特此奏報,懇請陛下……撥付些許銀兩,購置精良捕鼠器具及藥餌,以絕后患,保我官倉之糧,盡獻于陛下……臣不勝惶恐,涕零再拜……”
李昊看得眼皮直打架。通篇都是馬屁廢話,真正有用的信息就一句:糧倉鬧耗子,要錢買耗子藥和捕鼠夾。
“我去……寫這么多字,就為了要錢買耗子藥?” 李昊忍不住小聲吐槽,“直接寫‘陛下,糧倉有耗子,給點錢買藥’不就完了?啰里八嗦,看得人頭疼!”
朱標(biāo)聽到他的嘀咕,抬起頭,無奈道:“昊天,不可妄議朝臣奏章。此乃為臣之道,需恭敬謹慎?!?/p>
“恭敬謹慎?我看是廢話連篇!” 李昊翻了個白眼,指著奏折,“你看這句,‘伏惟陛下圣德巍巍,澤被蒼生’,跟耗子藥有關(guān)系嗎?這句‘臣不勝惶恐,涕零再拜’,寫一次不夠,還要寫兩次?有這功夫,多抓幾只耗子不好嗎?標(biāo)哥,你批個‘準(zhǔn)了,撥銀十兩買藥’,不就完事了?寫那么多‘知道了’有啥用?”
朱標(biāo)被他懟得啞口無言。他其實也覺得有些奏折廢話太多,但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
李昊見朱標(biāo)又拿起一份奏折,聚精會神地看著,似乎內(nèi)容還挺重要。旁邊還堆著一小摞朱標(biāo)已經(jīng)初步看過,準(zhǔn)備稍后謄抄正式批紅的奏折。
看著那支擱在硯臺上、蘸滿了朱砂的紅筆,再看看那些堆著的、寫滿了“之乎者也”的奏折空白處……李昊的手,有點癢。
“標(biāo)哥,你這字兒寫得真好看!我能看看這朱筆嗎?” 李昊裝作好奇的樣子,指了指那支朱筆。
朱標(biāo)頭也沒抬,隨口道:“嗯,看吧,別弄壞了就行?!?/p>
成了!李昊心中竊喜。他像模像樣地在旁邊的廢紙上劃拉了幾下,感受著筆鋒。然后,他眼珠一轉(zhuǎn),趁朱標(biāo)全神貫注看那份重要奏折的功夫,悄悄地把手伸向了旁邊那堆“已閱待抄”的奏折。
他飛快地翻開最上面一本。嗯,是某個縣令上的賀表,通篇歌功頌德,慶祝某地下了場及時雨,緩解了旱情。李昊撇撇嘴,拿起朱筆,在奏折末尾大片的空白處,手腕翻飛!
刷刷刷!
幾筆下去,一個圓滾滾、憨態(tài)可掬的大豬頭,躍然紙上!豬鼻子朝天,兩只大耳朵耷拉著,小眼睛瞇成一條縫,嘴角還帶著一絲嘲諷的笑意!
李昊看著自己的“杰作”,差點笑出聲。他意猶未盡,又在豬頭旁邊,用他那歪歪扭扭的簡體字,龍飛鳳舞地批注:“廢話連篇!有屁快放!”
完美!他滿意地點點頭,把這本奏折合上,塞回原處。又翻開下一本。這本是某個衛(wèi)所指揮使請撥軍餉修葺營房的。理由寫得倒是挺充分,但前面還是慣例一大堆歌功頌德的廢話。
李昊如法炮制!又一個活靈活現(xiàn)的大豬頭出現(xiàn)在空白處!批注:“屁大點事!自己想辦法!”
第三本……第四本……李昊畫上了癮!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中,渾然忘了時間,忘了地點,更忘了旁邊還有個隨時可能抬頭的朱標(biāo)。
“昊天,你看我這……” 朱標(biāo)終于看完了那份重要的奏折,放下筆,揉著發(fā)酸的手腕,轉(zhuǎn)過頭來想跟李昊說點什么。
他的目光,正好落在李昊手上那本攤開的奏折上!奏折空白處畫著大豬頭,旁邊還有歪歪扭扭的簡體字批注:“此乃飯桶!只會伸手!”
轟??!
朱標(biāo)感覺腦袋里像被雷劈了!他猛地搶過李昊手里的奏折,又飛快地翻開旁邊幾本……
豬頭!豬頭!全是豬頭!
“廢話連篇!”
“屁大點事!”
“飯桶!”
一本本奏折,被蓋上了恥辱的“豬頭印”!
“昊——天——?。?!” 朱標(biāo)的聲音都變調(diào)了,帶著哭腔和巨大的驚恐,“你……你干了什么?!你……你瘋了嗎?!這是奏折!是給父皇看的奏折?。?!”
李昊這才從“創(chuàng)作”的狂熱中驚醒過來,看著朱標(biāo)那副天塌下來的表情,再看看自己手里的朱筆和那幾本“豬頭奏折”,心里咯噔一下:完了!玩脫了!
“我……我就是覺得他們寫得太啰嗦……畫個畫……提提意見……” 李昊的聲音越來越小,底氣全無。
“提意見?!用豬頭提意見?!” 朱標(biāo)都快哭了,胖乎乎的身體氣得直抖,“這是大不敬!是褻瀆朝綱!是……是要掉腦袋的!我的祖宗哎!你……你可害死我了!” 他手忙腳亂地想把那些豬頭涂掉,可朱砂滲透性強,根本涂不干凈,反而弄得一塌糊涂!
“標(biāo)哥……標(biāo)哥你別急!也許……也許陛下他……不看這些不太重要的奏折呢?” 李昊試圖安慰,但自己都覺得這理由太蒼白。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小太監(jiān)急促的通稟:“太子殿下!司禮監(jiān)王公公來了!說陛下急召您……還有……還有昊天,去奉天殿!立刻!馬上!”
朱標(biāo)和李昊同時僵??!
完了!芭比Q了!東窗事發(fā)!來得太快了!
朱標(biāo)面如死灰,手里的奏折“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李昊也感覺一股寒氣直沖天靈蓋!老朱的效率……也太高了吧?!
兩人如同趕赴刑場,被小太監(jiān)領(lǐng)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來到奉天殿。殿內(nèi)的氣氛,比上次李昊撞翻御案時更加壓抑!
朱元璋高坐龍椅之上,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面前的御案上,赫然攤開著幾本奏折!那刺目的朱砂豬頭,格外扎眼!尤其是那句“屁大點事”,像根針一樣扎在朱元璋的眼球上!
一個面白無須的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正躬著身子,大氣不敢出。
朱標(biāo)和李昊一進殿,就感受到了滔天怒火!朱標(biāo)腿一軟,撲通就跪下了:“兒……兒臣叩見父皇……” 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李昊也跟著跪下,頭埋得低低的,心里默念: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朱標(biāo)!” 朱元璋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這些奏折上的……東西!是你批的?!”
“父……父皇!兒臣……兒臣……” 朱標(biāo)嚇得語無倫次。
“朕問你!是不是你畫的?!” 朱元璋猛地一拍御案!
朱標(biāo)渾身一顫,下意識地就想替李昊扛下來,但巨大的恐懼讓他說不出謊話,他顫抖著指向旁邊的李昊:“是……是他……是昊天他……他趁兒臣不備……”
刷!
朱元璋帶著怒火的目光,瞬間鎖定在李昊身上!
“好!好得很!” 朱元璋怒極反笑,聲音反而平靜下來,但那平靜下蘊藏的恐怖,讓殿內(nèi)所有人都感到窒息!“朕的奏章!國之重器!竟被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猢猻!當(dāng)成了涂鴉的畫板?!畫豬頭?!還……還寫‘屁大點事’?!”
李昊抬起頭,努力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陛……陛下息怒……草民……草民只是覺得……有些大人寫得太啰嗦……幫您……精簡一下重點……”
“精簡重點?!用豬頭精簡?!” 朱元璋的怒火徹底被點燃了!他猛地從龍椅上站起來,指著李昊,手指因為憤怒而劇烈顫抖!
“無法無天!狂悖至極!朕看你是不想要這顆腦袋了!!”
伴隨著咆哮,咱這位洪武大帝再次猛地一彎腰,右手往腳下一探!
“唰!”
熟悉的動作!熟悉的配方!
朱元璋顯然吸取了上次沒砸中的教訓(xùn),瞄準(zhǔn)的時間更長,怒氣值更滿!他手臂掄圓了,那只象征著無上皇權(quán)的龍紋布鞋,朝著跪在地上的李昊砸了過來!
“媽呀——!” 李昊嚇得魂飛天外!他怪叫一聲,也顧不上什么君前失儀了,連滾帶爬地就往旁邊躲!
“啪嘰!”
龍紋布鞋砸在了金磚上!
“你還敢躲???!” 朱元璋見又沒砸中,更是怒發(fā)沖冠!他光著一只腳踩在金磚上,另一只手已經(jīng)開始摸索另一只鞋了!“來人!給朕拿下這個無法無天的小猢猻!拖出去!重打八十大板!”
殿門口的錦衣衛(wèi)如狼似虎地就要沖進來!
李昊一看這架勢,知道今天不是一只鞋能解決的了!三十六計走為上!他猛地從地上彈起來,對著旁邊嚇傻了的朱標(biāo)喊了一嗓子:“標(biāo)哥!幫我頂著!我去搬救兵!”
說完,他撒丫子就朝著殿外狂奔!
“站?。?!”
“攔住他!!”
朱元璋的咆哮和錦衣衛(wèi)的呼喝聲在身后響起!
李昊沖出奉天殿大門,根本不敢停!馬娘娘!救命??!您的小猢猻又闖禍啦!
他朝著后宮方向,亡命狂奔!身后,是光著一只腳、提著另一只鞋的洪武爺,以及一群殺氣騰騰的錦衣衛(wèi)!
“小猢猻!朕今天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朱元璋的怒吼響徹宮闕。
新一輪的“御鞋追殺”,正式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