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月光下的琴音
慈善晚宴的喧囂隔著門板傳來，蘇清和坐在休息室的沙發(fā)上，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膝蓋，模擬彈琴的節(jié)奏。
沈倦說得對，他需要告別過去?？僧?dāng)那些探究的目光像針一樣扎過來時，他還是忍不住想逃。
“在緊張？”沈倦推門進(jìn)來，手里拿著一杯果汁，“剛看到沈明誠了，他想跟你打個招呼?！?/p>
蘇清和的動作頓了頓：“我不想見他?！?/p>
“我替你回絕了?！鄙蚓氚压f給她，“但上臺后，你可能需要面對他?！?/p>
蘇清和接過果汁，指尖冰涼：“我知道。”
他不是害怕面對沈明誠，是害怕面對那些被揭開的傷疤。母親臨終前的隱忍，沈明誠的懦弱，還有自己這些年的執(zhí)念……像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網(wǎng)，讓他喘不過氣。
“該你上場了?！惫ぷ魅藛T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沈倦拍了拍他的肩膀：“彈《新生》，像在琴房里那樣。”
聚光燈再次亮起時，蘇清和反而平靜了。他走到鋼琴前坐下，目光掃過臺下，在看到沈明誠時，沒有回避。
沈明誠坐在第一排，頭發(fā)梳得整整齊齊，手里緊緊攥著一個絲絨盒子，正是那條淺藍(lán)色的項(xiàng)鏈。他的眼神里充滿了愧疚和期待，像個等待審判的犯人。
蘇清和移開目光，落在琴鍵上。
指尖落下，第一個音符響起。
《新生》的旋律在宴會廳里流淌，沒有悲傷，沒有憤怒，只有淡淡的釋然和溫柔。像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像初春融化的溪水，像所有經(jīng)歷過黑暗后，重新?lián)肀Ч饷鞯撵`魂。
沈明誠的眼眶漸漸紅了。他看著舞臺上那個專注彈琴的少年，突然明白，有些虧欠，永遠(yuǎn)無法彌補(bǔ)。能做的，只有帶著這份愧疚，好好活下去，替蘇婉看看這個她沒能看到的世界。
一曲終了，掌聲雷動。
蘇清和站起身鞠躬，目光再次與沈明誠相遇。這一次，他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不是原諒，是放下。
***晚宴結(jié)束后，沈倦送蘇清和回家。
車子行駛在夜色中，兩人都沒說話。
快到別墅時，蘇清和突然說：“我想去看看母親。”
沈倦沒問原因，只是調(diào)轉(zhuǎn)方向盤：“我陪你去。”
墓園在城郊的山上，夜晚格外安靜。蘇清和把一束白菊放在母親的墓碑前，輕聲說：“媽，我來看你了?！?/p>
墓碑上的照片是母親中年時拍的，笑容溫柔，眼神里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我贏了鋼琴比賽，還寫了一首新曲子，叫《新生》。”蘇清和蹲在墓碑前，聲音很輕，“沈明誠跟我說了當(dāng)年的事，對不起，我現(xiàn)在才知道真相?！?/p>
“你放心，我不會再活在過去了。我會好好彈琴，好好生活，像你希望的那樣?！?/p>
沈倦站在不遠(yuǎn)處，看著月光下那個單薄的身影，沒有上前打擾。有些告別，需要獨(dú)自完成。
蘇清和在墓碑前站了很久，直到露水打濕了褲腳，才轉(zhuǎn)身往回走。
“走吧?！彼麑ι蚓胝f，臉上帶著一絲釋然的笑意。
回去的路上，蘇清和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夜景，突然說：“沈倦，謝謝你?！?/p>
“謝我什么？”
“謝謝你……讓我敢面對真相。”蘇清和的聲音很輕，“也謝謝你……一直都在?！?/p>
沈倦握著方向盤的手頓了頓，側(cè)過頭看他。月光落在蘇清和的臉上，柔和了他的輪廓，眼底的光芒比天上的星星還要亮。
“蘇清和，”沈倦的聲音低沉而認(rèn)真，“我不是在幫你，是在幫我自己。”
蘇清和愣?。骸笆裁匆馑?？”
沈倦沒回答，只是笑了笑，繼續(xù)開車。
有些話，不需要說出口。
***回到別墅時，已經(jīng)是后半夜。
蘇清和洗漱完，準(zhǔn)備回房間，卻看到沈倦站在琴房門口，手里拿著一張樂譜。
“還沒睡？”蘇清和問。
“等你?！鄙蚓氚褬纷V遞給她，“看看這個。”
樂譜上是《新生》的改編版，在原來的基礎(chǔ)上，加入了一段新的旋律，更加豐富，也更加溫暖。
“這是……”
“我加的。”沈倦的語氣很平淡，“覺得這樣更完整?！?/p>
蘇清和看著那段新的旋律，心臟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暖暖的。他抬起頭，撞進(jìn)沈倦深邃的眼眸里，突然明白了什么。
“沈倦，”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是不是……”
“是?！鄙蚓氪驍嗨凵裉拐\而堅(jiān)定，“我喜歡你。不是同情，不是責(zé)任，是喜歡?！?/p>
蘇清和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臉上像火燒一樣燙。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沈倦看著他慌亂的樣子，嘴角忍不住彎了彎：“不用急著回答我。我可以等，等你準(zhǔn)備好?！?/p>
他轉(zhuǎn)身想走，卻被蘇清和拉住了手腕。
“我……”蘇清和的臉頰通紅，眼神躲閃，“我還沒準(zhǔn)備好，但……”
他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直視著沈倦的眼睛，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但我想試試。”
沈倦的瞳孔驟然收縮，隨即，眼底涌上難以置信的驚喜和溫柔。
“好。”他反手握住蘇清和的手，掌心溫?zé)?，“我們慢慢來?！?/p>
琴房的燈亮了一整夜。
蘇清和坐在鋼琴前，沈倦坐在他身邊。兩人一起修改《新生》的樂譜，指尖偶爾碰到一起，都會引來一陣心跳加速。
月光透過落地窗灑進(jìn)來，落在黑白琴鍵上，也落在兩個緊緊靠在一起的身影上。
琴音斷斷續(xù)續(xù)地響起，時而歡快，時而羞澀，像一首剛剛開始的戀曲。
***第二天早上，張媽看到餐桌上并排擺放的兩碗粥，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了然的笑容。
“先生，蘇先生，早餐準(zhǔn)備好了?！?/p>
蘇清和的臉頰還有些紅，低頭喝粥，不敢看沈倦。
沈倦?yún)s一臉坦然，甚至還把自己碗里的雞蛋夾給了他：“多吃點(diǎn)，今天要去錄音棚?！?/p>
“去錄音棚干什么？”
“把《新生》錄下來，給唱片公司送去?！鄙蚓氲恼Z氣很自然，“你的才華，不該只藏在琴房里。”
蘇清和抬起頭，眼里閃著驚喜的光：“真的可以嗎？”
“當(dāng)然?！鄙蚓肟粗?，眼底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我想讓更多人聽到你的琴聲?！?/p>
***錄音棚里，蘇清和戴著耳機(jī)，坐在鋼琴前。
沈倦站在隔音玻璃外，看著他。
音樂響起，《新生》的旋律在錄音棚里回蕩。這一次，比任何時候都要完美。
蘇清和的指尖在琴鍵上跳躍，臉上帶著自信的笑容。他不再是那個活在過去陰影里的少年，不再是那個膽怯自卑的鋼琴手。
他是蘇清和，一個用琴聲講述故事的音樂人。
錄音結(jié)束后，制作人激動地說：“太棒了！蘇先生，這絕對是今年最有潛力的作品！”
蘇清和的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看向玻璃外的沈倦。
沈倦朝他豎起大拇指，眼底的驕傲藏不住。
***走出錄音棚，陽光正好。
蘇清和看著沈倦，突然說：“沈倦，我們?nèi)ビ螛穲@吧?！?/p>
沈倦愣了一下：“游樂園？”
“嗯。”蘇清和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從來沒去過，想試試?！?/p>
沈倦看著他孩子氣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好，都聽你的?！?/p>
旋轉(zhuǎn)木馬上，蘇清和笑得像個孩子。過山車俯沖時，他下意識地抓住沈倦的手，手心全是汗。鬼屋里，他嚇得閉緊眼睛，緊緊攥著沈倦的衣角……
沈倦耐心地陪著他，看著他一點(diǎn)點(diǎn)卸下防備，露出最真實(shí)的自己。
夕陽西下時，他們坐在摩天輪上，看著城市的萬家燈火。
“沈倦，”蘇清和靠在他的肩膀上，聲音很輕，“遇見你，真好?！?/p>
沈倦握緊他的手，在他的額頭輕輕印下一個吻：“我也是。”
摩天輪升到最高點(diǎn)，城市的燈光像星星一樣閃爍。
蘇清和的心里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平靜和幸福。他知道，過去的傷痛不會完全消失，但未來的路，他不再是一個人。
有沈倦在身邊，有琴聲相伴，有夢想可以追逐，這就夠了。
他的新生，才剛剛開始。
而這首關(guān)于愛與希望的樂章，也才剛剛奏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