潁川郡,陽翟城外二十里·李家莊園
寒風卷著雪粒子抽打在李昭臉上,像無數(shù)細小的冰針。他裹緊身上那件半舊的葛布袍子,袍子下擺沾滿了泥濘,早已凍得硬邦邦。呼出的白氣瞬間被凜冽的北風撕碎,視野里,李氏莊園那高聳的塢堡輪廓在風雪中若隱若現(xiàn),如同蟄伏的巨獸,冰冷而疏離。
“昭公子,請吧。家主吩咐了,過了今日,您就不再是潁川李氏的人了?!?管家李福的聲音平板無波,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更多的卻是執(zhí)行命令的冷漠。他身后站著兩名健仆,手按在腰間的環(huán)首刀柄上,眼神警惕。
李昭——或者說,占據(jù)了這個同名同姓軀殼的現(xiàn)代靈魂——沉默地站著。刺骨的寒意透過單薄的鞋底直竄上來,但這遠不及他心頭的冰冷。三天前,他還是二十一世紀某大學歷史系的研究生,熬夜整理東漢末年屯田制度的論文資料,眼前一黑,再睜眼,就成了這個東漢末年的同名棄子。
潁川李氏,累世經(jīng)學傳家,門生故吏遍天下。原主的父親李膺,更是名動天下的“八俊”之首,清流領(lǐng)袖,黨錮之禍中慷慨赴死的典范。然而,這煊赫的家世與原主并無太大關(guān)系。他的母親,只是父親李膺流放期間,一個寒門小吏的女兒。李膺獲赦返京后,雖認下了這個兒子,卻始終因其母出身低微而心存芥蒂。母親早逝后,李昭在家族中的地位更是尷尬,名為公子,實如仆役。
導火索是三天前的一場家族議事。族老們商議響應大將軍何進征召,遣族中子弟入京效力,以圖在即將到來的亂世中保全家族,更進一步。李昭憑借對歷史的模糊記憶他穿越時攜帶的記憶似乎有些殘缺,隱約覺得何進此舉兇多吉少,貿(mào)然卷入洛陽漩渦并非明智之舉。他試圖委婉提出異議,建議家族應韜光養(yǎng)晦,固守潁川根基,并提及可效仿前漢趙充國,在潁川試行屯田以安流民、積糧秣。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
“荒謬!” 二叔李瓚拍案而起,須發(fā)皆張,“屯田?那是邊軍賤卒所為!我李氏詩禮傳家,豈能與田畝流民為伍?李昭,你母家寒微,見識淺陋也就罷了,竟敢在此妄議國事,玷污門楣!”
“何進大將軍乃國舅,奉詔討賊,名正言順!你竟敢質(zhì)疑?莫非心存怨懟,怨恨家族未曾舉薦你入京?” 三叔李珪陰陽怪氣地補充道。
“夠了!” 家主,李昭的大伯李咸,面色鐵青地打斷爭吵,渾濁的老眼掃過李昭,帶著深深的失望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李昭,你生母出身寒微,非你之過。然你性情孤僻,不習經(jīng)義,不通世務,如今更口出狂言,動搖族心。我李氏門風清正,容不得此等悖逆之言。念在你父早逝,今日便只將你除名,逐出宗族。莊園外二十里處,尚有你家母留下的一處薄田草廬,你…好自為之吧?!?/p>
冰冷的判決,斷絕了最后一絲血緣羈絆。沒有人為他求情,那些平日里或同情或漠視的族兄族弟們,此刻都低垂著頭,仿佛從未認識過他。李昭知道,真正的原因并非他“妄議國事”,而是他卑微的出身,成了家族急于撇清的“污點”。在即將到來的風暴前,李氏需要的是能帶來榮耀的棋子,而非一個可能帶來麻煩的棄子。
他默默地從懷中掏出一塊溫潤的玉佩,那是母親留下的唯一遺物,上面刻著一個模糊的“寒”字。他將其輕輕放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沒有再看任何人一眼,轉(zhuǎn)身走出了那座象征著榮耀與桎梏的廳堂。
此刻,站在風雪彌漫的莊園門外,李昭最后看了一眼那森嚴的塢堡。堡墻上隱約可見巡弋的家丁身影,箭樓在風雪中沉默矗立。這里曾是他名義上的“家”,卻從未給過他一絲溫暖。如今,連這名義上的歸屬也被剝奪了。
“昭公子…李昭,”管家李福似乎想說什么,最終還是嘆了口氣,遞過來一個粗布包袱,“里面有些干糧和幾枚五銖錢。家主…唉,風雪大,您保重?!?/p>
李昭接過包袱,入手沉重,除了干糧,似乎還有一小袋鹽和一塊火石。他微微頷首,沒有道謝,也沒有怨恨。在這個時代,一個被宗族除名的棄子,能得此微末饋贈,已是管家能做到的極限了。
他緊了緊包袱,將懷中那本用油布仔細包裹的《漢書·食貨志》殘卷貼肉藏好——這是他穿越時唯一攜帶過來的“金手指”,一本后世整理的、記載了西漢經(jīng)濟政策尤其是屯田制度的殘卷,上面還有一些他潦草的筆記。然后,他毅然轉(zhuǎn)身,邁開凍得有些麻木的雙腿,一頭扎進了茫茫風雪之中。
方向,是母親留下的那處草廬。
潁水畔·無名草廬
草廬比李昭想象的還要破敗。低矮的土墻多處坍塌,茅草屋頂被風吹得七零八落,僅剩的幾根椽子在風雪中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屋內(nèi)空空如也,只有角落堆著些腐朽的柴草和厚厚的灰塵。寒風毫無阻礙地從墻縫、破門中灌入,吹得人透心涼。
李昭放下包袱,搓了搓凍僵的手,開始動手收拾。他必須盡快給自己弄個能棲身的地方。他用倒塌的土坯勉強堵住幾個大窟窿,將還算完整的茅草重新鋪蓋在相對完好的屋頂一角,清理出一塊相對干燥的角落,鋪上帶來的干草。
做完這一切,天色已近黃昏。風雪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他嚼了幾口冰冷的干糧,就著葫蘆里冰冷的溪水咽下,一股寒意從喉嚨直抵胃部。他蜷縮在干草堆里,裹緊單薄的袍子,試圖保存一點可憐的體溫。
“屯田…潁川…” 李昭喃喃自語,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雪光,摸索著掏出懷中的油布包。小心翼翼地展開,借著雪光辨認著上面的字跡。殘卷記載了趙充國在河湟屯田的細節(jié),包括組織流民、劃分土地、分配農(nóng)具、官民分成比例等,還有關(guān)于代田法、區(qū)田法等精耕細作技術(shù)的描述。這些都是漢代已有的技術(shù),并非超越時代的發(fā)明。
“若能在潁川推行,以官田招募流民,官六民四,提供耕牛種子…不僅能活民無數(shù),更能積蓄糧草…” 李昭的思緒飄飛,這是他在這個亂世立足的唯一依仗。他深知歷史的走向,董卓即將進京,天下大亂就在眼前。沒有實力,在這亂世中連螻蟻都不如。李氏將他掃地出門,卻也陰差陽錯地給了他一個掙脫束縛、另起爐灶的機會。
然而,現(xiàn)實是殘酷的。他孑然一身,身無長物,只有一本殘卷和幾枚五銖錢。如何啟動?如何取信于人?如何在這世家豪強林立的潁川,找到一片無主之地?
饑餓和寒冷不斷侵襲著他的意志。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著下一步。草廬附近有母親留下的幾畝薄田,但早已荒蕪。開春后或許可以試著耕種,但這遠水解不了近渴。他需要食物,需要御寒的衣物,更需要一個安全的庇護所。這破草廬,連一場稍大的風雪都抵擋不住。
“必須盡快弄到糧食和御寒之物…或許,可以去陽翟城里碰碰運氣?” 李昭盤算著。陽翟是潁川郡治,相對繁華,或許能找到些零工。但他也知道,一個被李氏除名的人,在陽翟恐怕舉步維艱。
就在他思緒紛亂之際,一陣不同尋常的聲音穿透了風雪的呼嘯,隱隱傳來。
是馬蹄聲!密集而雜亂!還有…慘叫聲和哭喊聲!
李昭猛地坐起,側(cè)耳傾聽。聲音來自東南方向,正是陽翟城的方向!而且越來越近!
他心中警鈴大作。這個時間,這種動靜…難道是盜匪?不,普通的盜匪不會有如此密集的馬蹄聲!一個可怕的念頭瞬間攫住了他——董卓的涼州兵!
史書記載,董卓進京后,其部下在洛陽周邊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難道他們的魔爪這么快就伸到了潁川?!
李昭迅速吹熄了剛剛點燃用來取暖和看書的微弱火苗,用火石點燃了一點干草,將《食貨志》殘卷貼身藏好,抓起包袱,閃身躲到草廬最陰暗的角落,屏住呼吸,透過墻縫向外望去。
風雪依舊肆虐,但遠處的火光卻越來越清晰。那不是一戶兩戶的燈火,而是大片燃燒的火焰!映紅了半邊天!哭喊聲、慘叫聲、狂笑聲、兵刃碰撞聲混雜在一起,如同地獄的樂章,正迅速向草廬這邊蔓延!
幾匹快馬率先沖破了風雪,出現(xiàn)在李昭的視野中。馬上騎士身著雜亂的皮甲,頭戴氈帽,手持染血的環(huán)首刀或長矛,面容在跳動的火光下顯得猙獰可怖。他們口中呼喝著聽不懂的胡語,肆意揮舞著兵器,追逐著幾個奔逃的百姓。
“涼州狗!是董卓的兵!” 李昭的心沉到了谷底。最壞的情況發(fā)生了!董卓的軍隊,如同蝗蟲過境,已經(jīng)開始在潁川郡肆虐!
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踉蹌著從草廬前跑過,身后緊跟著一名狂笑的騎兵。騎兵猛地加速,長矛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婦人的后背!婦人慘叫一聲,撲倒在地,懷中的孩子摔出老遠,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啼哭。騎兵勒馬回轉(zhuǎn),看也不看地上的婦人,獰笑著將長矛對準了地上的嬰孩!
畜生!
李昭目眥欲裂,一股熱血直沖頭頂!他幾乎要不顧一切地沖出去!但理智死死地壓住了沖動。沖出去,只是多一具尸體!他死死咬住嘴唇,口腔里彌漫開一股血腥味。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一支羽箭帶著凄厲的破空聲,精準地射中了那名騎兵的咽喉!騎兵的獰笑凝固在臉上,噗通一聲栽下馬來。
“殺!剿滅亂匪,保護鄉(xiāng)民!” 一聲沉穩(wěn)而充滿威嚴的怒吼在風雪中炸響!
緊接著,更多的馬蹄聲響起,不同于涼州兵的雜亂,這蹄聲整齊而沉重!一隊約莫百余人的騎兵如同神兵天降,從側(cè)翼殺出!他們甲胄鮮明,雖然有些破舊,但隊列嚴整,為首一員老將,須發(fā)花白,手持長槊,目光如電,正是剛才射箭之人!他身后的騎兵高舉著一面殘破但依稀可辨的旗幟——一個“漢”字,旁邊似乎還有一個姓氏,在風雪中看不真切。
“是官兵!是皇甫將軍的兵!” 混亂中,有逃命的百姓認出了旗幟,發(fā)出劫后余生的哭喊。
皇甫嵩!李昭心中一震!這位平定黃巾之亂的名將!他不是應該在洛陽嗎?怎么會出現(xiàn)在潁川剿匪?李昭旋即想起史書上的零星記載,皇甫嵩在董卓進京后,似乎被奪了兵權(quán),但仍有一定影響力,其部分舊部可能散落地方,繼續(xù)執(zhí)行一些剿匪安民的任務。眼前這支隊伍,顯然就是皇甫嵩的殘部!他們口中的“亂匪”,指的正是這些燒殺搶掠的董卓軍!
涼州兵顯然沒料到會遭遇成建制的官軍抵抗,短暫的慌亂后,仗著人多勢眾(后續(xù)又有數(shù)十騎趕到),開始組織反擊。雙方在風雪彌漫的潁水河畔展開了慘烈的廝殺。
皇甫嵩的部下雖然精銳,但人數(shù)處于劣勢,且長途奔襲,人困馬乏。涼州兵則兇悍異常,仗著馬快刀利,不斷沖擊著官軍的陣型。老將軍皇甫嵩,身先士卒,長槊翻飛,接連挑落數(shù)名敵騎,但也被幾支冷箭射中肩甲,動作明顯遲滯下來。
戰(zhàn)斗異常慘烈。官軍雖然訓練有素,配合默契,但涼州兵悍不畏死,如同瘋狗。不斷有士兵落馬,鮮血染紅了潔白的雪地,又被新的風雪覆蓋。百姓的哭喊聲、傷者的哀嚎聲、兵刃的撞擊聲、戰(zhàn)馬的嘶鳴聲交織在一起,構(gòu)成一幅人間地獄的圖景。
李昭躲在草廬中,看得心驚肉跳,手心全是冷汗。他既為皇甫嵩部下的英勇而震撼,又為他們的處境而擔憂。這樣下去,這支殘軍恐怕兇多吉少!
他強迫自己冷靜觀察。涼州兵雖然兇狠,但缺乏統(tǒng)一指揮,各自為戰(zhàn)。而官軍雖然人少,卻始終圍繞在皇甫嵩周圍,形成一個緊密的圓陣,頑強抵抗。官軍的弓箭手尤其精準,給涼州兵造成了不小的傷亡。
機會!
李昭的目光掃過戰(zhàn)場邊緣。那里有幾匹失去主人的戰(zhàn)馬在不安地徘徊。如果能弄到一匹馬…
就在他心思電轉(zhuǎn)之際,戰(zhàn)局突變!一名身材異???、頭戴狼皮帽的涼州悍將,似乎是這群亂兵的頭目,他看準了皇甫嵩受傷動作變慢的時機,猛地策馬加速,手中沉重的狼牙棒帶著呼嘯的風聲,直取老將軍的頭顱!這一棒若是砸實,皇甫嵩必死無疑!
“將軍小心!” 周圍的親兵目眥欲裂,但救援已然不及!
千鈞一發(fā)之際!
李昭動了!他并非沖向戰(zhàn)場,而是猛地從草廬中沖出,撲向離他最近的一匹無主戰(zhàn)馬!那馬受驚,人立而起!李昭拼盡全力,死死抓住韁繩,用盡全身力氣猛地一拽!同時口中發(fā)出一聲尖銳的、模仿某種野獸的嘶鳴!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和刺耳的嘶鳴,讓那匹沖向皇甫嵩的悍將坐騎猛地一驚!動物對未知聲音的本能恐懼讓它下意識地偏了一下頭,前沖的勢頭也為之一滯!
就是這電光火石的一滯!
皇甫嵩身經(jīng)百戰(zhàn),雖身處險境,反應卻快如閃電!他敏銳地捕捉到了對手瞬間的破綻,身體在馬上一個不可思議的側(cè)仰,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那致命的一棒!狼牙棒帶著勁風擦著他的鼻尖掠過!
與此同時,皇甫嵩手中的長槊如同毒蛇出洞,借著側(cè)仰的力道,精準無比地刺入了那悍將因用力過猛而暴露出的腋下空門!
“噗嗤!”
長槊透甲而入!那悍將發(fā)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嚎,龐大的身軀晃了晃,轟然墜馬!
主將斃命!涼州兵瞬間大亂!原本就缺乏組織的他們,此刻更是失去了主心骨,攻勢為之一緩,甚至出現(xiàn)了潰散的跡象!
“殺!” 皇甫嵩強忍傷痛,振臂高呼!官軍士氣大振,趁勢發(fā)起反攻!
李昭趁亂翻身上馬。這匹馬并非良駒,只是一匹普通的馱馬,但此刻也顧不得了。他伏低身子,猛夾馬腹,朝著遠離戰(zhàn)場的方向狂奔!他不知道自己剛才那一下是否真的起了作用,也不知道皇甫嵩有沒有注意到他。他只知道,必須立刻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無論是涼州兵還是官軍,發(fā)現(xiàn)他這個“來歷不明”的人,都不會有什么好結(jié)果。
風雪撲面,幾乎讓他窒息。他只能憑著感覺,朝著記憶中遠離官道、地形復雜的丘陵地帶奔去。身后,喊殺聲漸漸遠去,但風雪中的血腥味,卻仿佛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靈魂深處。
不知跑了多久,胯下的馬匹已經(jīng)口吐白沫,速度越來越慢。李昭自己也精疲力竭,幾乎要從馬背上滑落。他勒住馬韁,環(huán)顧四周。風雪依舊,四野茫茫,早已辨不清方向。他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闖入了一片廢棄的村落,斷壁殘垣在風雪中如同鬼影。
他找了一處相對完好的殘破土屋,將馬拴在背風的角落,自己則蜷縮在冰冷的墻角,劇烈地喘息著。懷中,《漢書·食貨志》的殘卷硬硬的硌著他,提醒著他此行的目的和這個世界的殘酷。
潁川李氏的冰冷驅(qū)逐,風雪草廬的孤苦無依,涼州亂兵的殘暴殺戮,皇甫嵩殘部的浴血奮戰(zhàn)…短短一日之間,他經(jīng)歷了被家族拋棄的世態(tài)炎涼,目睹了亂世降臨的血腥殘酷,也見識了忠勇之士的絕地抗爭。
“活下去…” 李昭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抓起一把冰冷的雪塞入口中,用牙齒碾碎,冰水混合著泥土的腥味滑入喉嚨,帶來一絲苦澀的清醒,“必須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機會…屯田,安民,積蓄力量…在這亂世中,找到一條活路!”
他緊緊攥著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李氏棄他如敝履,董卓亂兵視人命如草芥。這個世界,沒有力量,就只能任人宰割!皇甫嵩的殘部給了他一絲震撼,也讓他看到了一絲微光——即使在最黑暗的時刻,依然有人為了秩序和安寧而戰(zhàn)。
“潁川…關(guān)中…” 李昭的腦海中,一個模糊的念頭開始成形。潁川是四戰(zhàn)之地,世家盤根錯節(jié),絕非他一個棄子能立足的地方。而關(guān)中…雖然同樣殘破,但有山河之險,沃野千里,若能避開董卓鋒芒,或許…是更好的選擇?皇甫嵩的殘部似乎也在向西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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