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的石板路在腳下延伸,楚臨淵的腳步越來越沉。沈清璃走在前方,背影繃緊如拉滿的弓弦,手中的傳訊符已經(jīng)捏得變形。
"慢點(diǎn)。"楚臨淵按住胸口,那里的符文像是烙鐵般灼燒著,"我需要...喘口氣..."
沈清璃猛地轉(zhuǎn)身,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驚人:""你知道剛才有多危險嗎?莫懷衣是蝕月宗最擅長蠱惑人心的——"
話音未落,楚臨淵突然彎下腰,一口鮮血噴在石板路上。那血不是尋常的紅色,而是泛著詭異的金芒,落地后竟如活物般蠕動起來,勾勒出一個微型的符陣圖案。
"怎么回事?"沈清璃一把扶住他搖晃的身體,手指剛觸到他手腕就驚得松開了——楚臨淵的脈搏快得不像人類,皮膚下隱約有金光流動。
"我控制不住..."楚臨淵咬牙擠出幾個字,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黑市嘈雜的聲音在他耳中扭曲成尖銳的嗡鳴,視野邊緣開始泛起金色霧氣。他看見自己的血珠懸浮在空中,每一滴都折射出不同的符文光影。
沈清璃當(dāng)機(jī)立斷,從腰間錦囊取出三張青色符紙,分別貼在他額頭、胸口和丹田處。符紙剛接觸皮膚就無火自燃,化作三道青光鉆入他體內(nèi)。
"清心符撐不了多久。"她環(huán)顧四周,拖著楚臨淵拐進(jìn)一條暗巷,"得找個安全地方。"
暗巷盡頭有間破敗的茶樓,招牌歪斜,門板上積了厚厚一層灰。沈清璃一腳踹開后門,灰塵簌簌落下。屋內(nèi)蛛網(wǎng)密布,幾張缺腿的桌椅歪倒在地上。
她迅速布下隔音結(jié)界,將楚臨淵安置在墻角。他的情況更糟了——眼角、耳際都滲出金色血絲,十指不受控制地在空中勾畫,每一下都留下淡淡的光痕。
"聽著,我要檢查你的靈脈。"沈清璃抽出銀針,"會很痛。"
銀針刺入百會穴的瞬間,楚臨淵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整間茶樓的燭火同時暴漲,火苗竄上房梁卻詭異地沒有引燃木質(zhì)結(jié)構(gòu),而是扭曲成一個個燃燒的符文。
沈清璃瞳孔驟縮——那些火焰符文中,有幾個分明是《太虛符經(jīng)》上記載的禁術(shù)!
"你的血..."她聲音發(fā)緊,銀針轉(zhuǎn)向他指尖,"借我一滴。"
未等回應(yīng),針尖已刺破他食指。那滴血落在她事先準(zhǔn)備的空白符紙上,竟如活物般自動延展,轉(zhuǎn)瞬間構(gòu)成一個復(fù)雜至極的陣圖。沈清璃倒吸一口冷氣——這是天璣司最高機(jī)密"九曜封魔陣"的核心部分,連她作為首席符師都只見過殘缺的拓本。
"不可能..."她指尖發(fā)抖,符紙飄落在地。楚臨淵此刻已經(jīng)半昏迷狀態(tài),胸口的鎖鏈符文完全顯現(xiàn),九道金線順著經(jīng)脈蔓延全身,像是某種古老的封印正在瓦解。
茶樓外突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剛才靈力波動是從這邊傳來的!"
"搜!把黑市翻過來也要找到他們!"
沈清璃屏住呼吸,聽出這是蝕月宗特有的暗哨口令。她迅速熄滅所有光源,在黑暗中貼近楚臨淵耳邊:"能聽見我說話嗎?我們必須立刻轉(zhuǎn)移。"
楚臨淵沒有回應(yīng),但他的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沈清璃吃痛低頭,看見他睜開的眼睛——原本漆黑的瞳孔此刻完全變成了金色,深處有無數(shù)細(xì)小的符文流轉(zhuǎn)。
"沈...清璃..."他的聲音像是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帶著陌生的回音,"東南...三十步...地窖..."
沈清璃心頭劇震。這茶樓她從未踏足,楚臨淵更不可能知道布局。但此刻別無選擇,她架起他沉重的身體,數(shù)著步子向東南角挪動。果然在堆滿雜物的角落發(fā)現(xiàn)一塊活動地板。
地窖陰冷潮濕,散發(fā)著霉味和陳年茶葉的氣息。沈清璃剛放下楚臨淵,頭頂就傳來踹門聲和雜亂的腳步聲。她捏緊符紙,隨時準(zhǔn)備迎戰(zhàn)。
"奇怪,靈力痕跡到這里就斷了。"
"繼續(xù)搜!少主說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沈清璃剛松一口氣,突然被一股巨力按在墻上。楚臨淵不知何時站了起來,那雙非人的金瞳在黑暗中發(fā)著微光,一只手掐住她的咽喉。
"三百年了..."他的聲音完全變了調(diào),像是多個聲音重疊在一起,"天璣司的走狗還是這么令人作嘔。"
沈清璃呼吸困難,卻冷靜地并指成劍,點(diǎn)在楚臨淵眉心:"楚臨淵,醒來!"
指尖青光迸發(fā),楚臨淵渾身一震,眼中的金光如潮水般退去。他踉蹌后退,撞翻了一個積滿灰塵的茶箱。
"我...我剛才..."他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手,又驚恐地望向沈清璃頸部的淤青,"是我做的?"
沈清璃沒有回答,而是突然撕開他右臂的衣袖——小臂內(nèi)側(cè)不知何時浮現(xiàn)出一串細(xì)小的銀色符文,正是天璣司秘傳的"縛靈印"。
"司主什么時候給你下的封?。?她聲音發(fā)冷。
楚臨淵更加困惑:"什么封???我根本不知道..."
話音未落,地窖深處突然傳來"咔嗒"一聲輕響。兩人同時轉(zhuǎn)頭,看見角落里一個不起眼的茶罐正在微微震動,罐口滲出絲絲黑氣。
"退后!"沈清璃甩出三張符紙結(jié)成屏障。茶罐炸裂的瞬間,一團(tuán)黑霧噴涌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張扭曲的人臉。
"找到你們了..."黑霧發(fā)出沙啞的笑聲,"少主的禮物,請笑納。"
人臉突然爆開,化作無數(shù)細(xì)小的黑針向兩人射來。沈清璃的屏障只擋住大部分,仍有幾根刺入楚臨淵手臂。他悶哼一聲,被刺中的皮膚立刻泛起不祥的紫黑色。
"蝕靈針!"沈清璃臉色大變,"別運(yùn)功,毒素會隨靈力擴(kuò)散!"
但警告已經(jīng)晚了——楚臨淵本能地調(diào)動靈力抵抗,毒素瞬間流遍全身。他跪倒在地,胸口鎖鏈符文瘋狂閃爍,與毒素形成詭異的對抗。整個地窖開始震動,塵土簌簌落下。
"不行...兩股力量在他體內(nèi)碰撞..."沈清璃咬牙扶起他,"得回天璣司,只有司主能——"
"來不及了。"楚臨淵艱難地抬頭,嘴角溢出黑血,"我感覺...有什么要出來了..."
他猛地推開沈清璃,雙手抱頭發(fā)出痛苦的嚎叫。九道金光從他體內(nèi)迸射而出,如實(shí)質(zhì)的鎖鏈般穿透地窖墻壁。沈清璃被氣浪掀翻,后腦重重撞在墻上。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后一刻,她看見楚臨淵懸浮在半空,身后隱約浮現(xiàn)出一個巨大的白衣虛影...
不知過了多久,沈清璃被滴水聲驚醒。地窖一片狼藉,楚臨淵倒在不遠(yuǎn)處,周身籠罩著一層淡金色光繭。她踉蹌著爬過去,發(fā)現(xiàn)他呼吸平穩(wěn),那些駭人的異象已經(jīng)消失,連蝕靈針的毒素都被清除得一干二凈。
更令人震驚的是,他臂上的縛靈印變成了暗紅色,像是被鮮血浸透后又干涸的痕跡。
"你到底是什么..."沈清璃喃喃自語,手指懸在他眉心上方,猶豫著是否要探查他的記憶。
突然,楚臨淵睫毛顫動,眼看就要醒來。沈清璃迅速收回手,換上平日冷峻的表情,卻在看到他茫然睜開的雙眼時,心頭沒來由地一軟。
"我們...還活著?"楚臨淵聲音嘶啞。
沈清璃沉默片刻,伸手拉他起來:"能走嗎?天亮前必須離開黑市。"
楚臨淵借力站起,突然注意到她頸部淤青,臉色瞬間慘白:"對不起,我..."
"省點(diǎn)力氣走路。"沈清璃打斷他,轉(zhuǎn)身走向地窖臺階,卻在陰影處停頓了一下,"...那不是你的錯。"
東方泛起魚肚白時,兩人終于走出黑市地界。沈清璃祭出最后一張傳訊符,紙鶴在晨光中展開翅膀。楚臨淵望著天邊漸亮的曙光,忽然開口:
"如果莫懷衣說的都是真的...如果我真的和符神有關(guān)..."
"真相需要證據(jù),不是敵人的一面之詞。"沈清璃頭也不回地踏上紙鶴,"抓緊,這次別掉下去。"
紙鶴騰空而起,楚臨淵回頭望向逐漸遠(yuǎn)去的黑市。在某個看不見的角落,他確信有雙眼睛正注視著他們離去——那目光如附骨之疽,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