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臨淵睜開眼時，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片茫茫雪地中。寒風呼嘯，卷起細碎的雪粒拍打在臉上，刺骨的冰冷如此真實。
"這是...哪里？"
他低頭看著自己凍得通紅的小手，這才意識到自己變成了孩童模樣。遠處傳來狼嚎聲，雪地里一串小小的腳印延伸向黑暗的森林。
"等等，這是..."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楚臨淵渾身一震，"我被遺棄的那天。"
雪越下越大，小楚臨淵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單薄的衣衫早已被雪水浸透。他記得這一天——五歲生辰，父親說帶他去獵雪狐，卻把他獨自留在了這片荒原。
"為什么..."孩童的淚水在臉上結(jié)成冰晶，"爹爹不要我了..."
成年楚臨淵的意識在孩童體內(nèi)嘶吼："不對！父親是被蝕月宗的人帶走的！"但幼時的恐懼和絕望如影隨形，蠶食著他的理智。
雪地突然裂開！無數(shù)黑色藤蔓破土而出，纏住他的腳踝。藤蔓上睜開密密麻麻的血色眼睛，一個沙啞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語："看啊，這就是你的過去...被遺棄的廢物..."
楚臨淵拼命掙扎，卻使不出半點靈力。就在藤蔓要將他拖入深淵時，一道金光閃過，所有藤蔓瞬間化為灰燼。
"無聊的把戲。"符神的身影出現(xiàn)在雪地上空，金眸冰冷，"用這種低級的幻術(shù)就想困住我們？"
黑霧凝聚，化作一個身披黑袍的男子。他面容模糊，只有一雙赤紅的眼睛清晰可見："老朋友，三百年不見，你還是這么傲慢。"
"魔神..."楚臨淵咬牙。
黑袍男子低笑，突然伸手按在楚臨淵額頭："讓我看看，你最害怕什么..."
場景驟變。楚臨淵站在天璣司大殿，腳下是沈清璃冰冷的尸體。她胸口插著一柄刻滿符文的短劍——正是楚臨淵平日隨身攜帶的那把。
"不！"楚臨淵跪倒在地，顫抖的手不敢觸碰她慘白的面容。
"這是未來。"魔神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當你完全覺醒符神之力時，第一個殺的就是她。三百年前如此，三百年后亦然。"
符神突然厲喝："住口！"一道金光劈向魔神，卻穿透了虛影。
"承認吧。"魔神的身影出現(xiàn)在楚臨淵身后，親昵地搭著他的肩膀，"你體內(nèi)流著我的血。當年符神為封印我，不得不吸收部分魔神之力...這就是為什么你會失控。"
幻境再次變化。楚臨淵看到自己站在尸山血海之上，手中符印所到之處，萬物湮滅。沈清璃率領(lǐng)天璣司眾人將他團團圍住，眼中滿是決絕的殺意。
"這就是你想要的結(jié)局？"魔神蠱惑道，"接受我的力量，你就能掌控一切。不必再擔心傷害他人，不必再害怕被拋棄..."
楚臨淵的瞳孔開始泛紅，體內(nèi)靈力躁動不安。就在此時，一縷熟悉的幽香飄入鼻尖——是沈清璃身上常年攜帶的冰魄香囊的氣息。
"臨淵。"
清冷的聲音穿透幻境，如一道月光照進黑暗。楚臨淵猛地抬頭，看到沈清璃的身影站在遠處桃樹下，手中捏著一枚發(fā)光的符印。
"那是...我送她的護身符？"楚臨淵怔住。
魔神暴怒，黑霧化作巨掌拍向那道虛影："滾開！"
"別聽他的。"沈清璃的聲音清晰傳來，雖然她的身影開始模糊，"記住你在寒玉洞答應(yīng)我的事。"
楚臨淵突然笑了。他想起來了——重塑靈脈前，沈清璃難得主動找他，兩人在桃林喝了一夜的酒。微醺時，她曾揪著他的衣領(lǐng)說："敢死在我前面，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抱歉，清璃。"楚臨淵擦去嘴角血跡，眼中金紅二色激烈交鋒，"我好像...又要惹你生氣了。"
他猛地將手插入自己胸口，掏出一團跳動的金光——那是符神本源。魔神發(fā)出貪婪的嘶吼，撲向那團金光。
"想要？"楚臨淵咧嘴一笑，突然將金光按回心口，"自己來拿！"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幻境寸寸碎裂。楚臨淵最后看到的是符神復雜的眼神和魔神扭曲的面容。
"你比我想象的...更有趣。"符神的聲音漸漸遠去。
現(xiàn)實中的寒玉洞內(nèi)，包裹楚臨淵的光繭突然迸發(fā)出刺目光芒。玄微子被氣浪掀退數(shù)步，青銅尺"咔嚓"一聲裂開一道細紋。
"師尊！"沈清璃扶住老人，眼睛卻死死盯著光繭。
光繭緩緩消散，露出里面單膝跪地的楚臨淵。他渾身浴血，但胸口處一枚全新的符印正散發(fā)著柔和的金光——那是重塑成功的靈脈核心。
"成功了？"沈清璃聲音微顫。
楚臨淵抬起頭，眼中金芒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懶散笑意："怎么，擔心我？"
沈清璃冷哼一聲別過臉，卻掩不住泛紅的耳尖。玄微子長舒一口氣，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縷鮮血從嘴角溢出。
"師尊！"兩人同時上前。
老人擺擺手，疲憊地靠在石壁上："無妨，只是損耗過度。"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楚臨淵一眼，"你見到他們了？"
楚臨淵點頭，神色凝重："魔神知道我靈脈重塑的事，他..."
話音未落，洞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鐘聲——是天璣司最高級別的警訊。沈清璃臉色驟變："是主殿方向！"
三人沖出寒玉洞，只見九曜山主峰上空黑云密布，云層中隱約可見巨大的蛇形黑影游動。更可怕的是，山腳下十幾個村落同時升起血色光柱，在空中交織成一個詭異的符陣。
"萬靈血祭..."玄微子面如死灰，"蝕月宗瘋了！他們要用千萬生靈強行打開魔淵通道！"
楚臨淵握緊拳頭，新生的靈脈中靈力奔涌。他看向沈清璃，發(fā)現(xiàn)對方也在看他，兩人同時點頭。
"我去阻止血祭。"楚臨淵轉(zhuǎn)身就要御空而起。
"等等！"沈清璃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將一枚冰藍色符印拍在他掌心，"帶上這個。"
符印入體，楚臨淵只覺靈臺一陣清涼，體內(nèi)躁動的力量頓時溫順許多。他深深看了沈清璃一眼，千言萬語化作一個簡單的動作——輕輕捏了捏她的指尖。
"活著回來。"沈清璃低聲道，"不然..."
"知道知道，"楚臨淵笑著打斷，"做鬼也不放過我嘛。"
他縱身躍入云端，身影很快被黑云吞沒。沈清璃凝視片刻，轉(zhuǎn)身對玄微子行禮："師尊，我去主殿支援。"
老人點頭，卻在沈清璃轉(zhuǎn)身時突然開口："清璃，無論發(fā)生什么，記住——相信他。"
沈清璃腳步微頓，沒有回頭："我一直都信。"
就在她御劍離去的瞬間，誰也沒注意到，寒玉洞深處的陰影里，一只血紅的眼睛緩緩閉合。
山雨欲來，風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