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晉拉低了頭上的破斗篷帽檐，遮住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銳利如鷹的眼睛。
他放緩腳步，目光如同探針，在一個個攤位間快速掃過。
他在尋找藥材攤，更準(zhǔn)確地說，是尋找“火蓮”的蹤跡，或者任何可能相關(guān)的線索——“煙火引子”。
終于，在通道一個相對開闊的拐角處，他看到了一個攤位。
攤主是個身材矮胖、臉上橫亙著一道巨大刀疤的光頭漢子，正瞇著一雙綠豆小眼，百無聊賴地剔著牙。
他面前的攤位上，雜亂地堆放著許多干枯的草根、樹皮、奇形怪狀的菌菇和一些裝在臟兮兮布袋里的粉末。
攤子旁邊，插著一塊歪歪扭扭的木牌，上面用炭筆寫著兩個潦草的大字：“藥劉”。
疤臉劉！
余晉心中默念老酒鬼提過的名字。他不動聲色地靠近攤位，目光在那些藥材上逡巡。
“看什么？”疤臉劉頭也不抬，聲音粗嘎，“要買就買，不買滾蛋！別擋著老子生意！”
余晉沒理會他的惡劣態(tài)度，壓低聲音，開門見山：“有‘煙火引子’嗎？”
疤臉劉剔牙的動作猛地一頓！綠豆小眼里瞬間閃過一絲精光，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
他抬起頭，上下打量著余晉，斗篷遮面，氣息沉凝，像個不好惹的主顧。
“‘煙火引子’？”疤臉劉咧開嘴，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笑容帶著市儈和試探，“兄弟，這東西……可不好弄啊?！鹄锷餃纭?，金貴的很！你要多少？”
“價？”余晉言簡意賅，聲音嘶啞低沉。
疤臉劉搓了搓粗短的手指，綠豆眼滴溜溜轉(zhuǎn)著：“嘿嘿，這得看品相！下等貨，指甲蓋大一點，這個數(shù)！”
他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上等的嘛……嘿嘿，翻倍！還得看有沒有貨！”
余晉心中一沉。這價格，遠超出他的想象！他身上那點可憐的軍餉，連下等貨的邊都摸不著。
“先看貨?！庇鄷x聲音更冷。
疤臉劉嘿嘿一笑，似乎早料到如此。
他左右瞄了瞄，見無人注意，這才鬼鬼祟祟地從懷里貼身摸出一個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打開幾層油紙，露出一小片指甲蓋大小、通體赤紅、形狀扭曲如同凝固火焰的干枯物體。
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灼熱的奇異氣息瞬間散發(fā)出來！
火蓮！
雖然只是極小的一片，但那獨特的形態(tài)和氣息，與余晉記憶中模糊的描述瞬間重合！
他體內(nèi)的燼毒仿佛也感應(yīng)到了這氣息，猛地一陣悸動，灼燒感竟瞬間加劇，帶來一陣眩暈！
“怎么樣？正宗西漠‘地火窟’邊上采的！別看小，勁兒足著呢！一口價，五十兩銀子！不二價！”疤臉劉得意地晃了晃那小片火蓮。
五十兩！余晉的心徹底沉入谷底，把他賣了也湊不出這個數(shù)！
“太貴?！庇鄷x的聲音沒有任何波瀾，但攥在袖中的拳頭已經(jīng)捏得死緊。
“貴？”疤臉劉嗤笑一聲，迅速將火蓮重新包好，揣回懷里，仿佛怕被搶走，“兄弟，懂不懂行情？這東西是能隨便弄到的？要命的買賣！嫌貴？”
他綠豆眼一轉(zhuǎn)，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帶著一種蠱惑的意味，“要不，兄弟你換個路子？”
余晉眼神微凝：“什么路子？”
疤臉劉神秘兮兮地左右看看，聲音壓得更低：“你要是，有門路，能搞到秦相府里流出來的方子，特別是那種帶‘寒’字頭的！嘿嘿，別說一片火蓮，就是整株，我也能給你弄來！咱們，等價交換！”
秦相府？帶“寒”字頭的方子？余晉心中警鈴大作！
這疤臉劉，竟然在打秦府秘方的主意？
他說的“寒”字頭……難道是壓制燼毒的某種藥方？這鬼市的水，果然深不可測！
“沒門路?！庇鄷x斷然道，轉(zhuǎn)身欲走。這疤臉劉貪婪又危險，再待下去恐生變故。
“哎！別急著走?。 卑棠槃⒁娝?，急了，一把拉住余晉的胳膊，“兄弟，再商量商量？或者，你告訴我，誰讓你來的？是老酒鬼那老不死的嗎？他最近手頭有什么好貨？”
老酒鬼的名字讓余晉腳步一頓！疤臉劉果然認識他！而且語氣不善！
“不認識。”余晉甩開他的手，語氣冰冷。他不能再待下去了。
就在他轉(zhuǎn)身的剎那，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見通道斜對面一個不起眼的陰影角落里，蹲著一個蜷縮的身影！
破舊得看不出顏色的棉袍，亂糟糟如同鳥窩的花白頭發(fā)，手里還抱著一個臟兮兮的、掉漆的紅葫蘆！
正是老酒鬼！
他似乎喝得爛醉，頭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對周圍的一切渾然不覺。
余晉心頭劇震！老酒鬼怎么會在這里？還醉成這樣？
他立刻意識到不妙！疤臉劉明顯在找老酒鬼，而且不懷好意！
“疤臉劉！你他媽又拿假貨糊弄人！”就在這時，通道另一邊突然響起一聲粗野的怒罵！
一個身材魁梧、臉上帶著刀疤的大漢怒氣沖沖地朝疤臉劉的攤位走過來，手里還捏著一小撮黑乎乎的藥粉，“老子昨天買的‘虎骨粉’，燉湯喝下去屁用沒有！還拉了一晚上肚子！賠錢！”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吸引了周圍不少目光，也成功轉(zhuǎn)移了疤臉劉的注意力。
“放你娘的屁！老子貨真價實！”疤臉劉立刻梗著脖子跟那大漢吵了起來。
趁這混亂的瞬間，余晉再不遲疑！他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穿過人群，幾步就沖到老酒鬼所在的角落！一把抓住老酒鬼的胳膊，入手冰涼僵硬！
“走！”余晉低喝一聲，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
老酒鬼被他猛地一拽，醉眼朦朧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睛里似乎閃過一絲極快的清明，但瞬間又被醉意淹沒。
他打了個響亮的酒嗝，含混不清地嘟囔著：“唔。小，小燼子？來、陪老頭子、喝一壺？”
“閉嘴！”余晉低吼，半拖半架著老酒鬼，轉(zhuǎn)身就朝著來時的通道口快步走去。
他能感覺到身后疤臉劉那如同毒蛇般陰冷的視線，似乎穿透了混亂的人群，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必須立刻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然而，就在他們即將走到通道口那塊石板位置時，異變陡生！
“攔住他們！那老東西身上有好東西！”疤臉劉尖厲的叫聲猛地炸響！
他竟擺脫了那大漢的糾纏，指著余晉和老酒鬼的方向嘶吼！通道口附近幾個原本懶散的、裹著斗篷的身影，眼中瞬間爆發(fā)出貪婪的兇光！他們顯然和疤臉劉是一伙的！
幾道身影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餓狼，猛地從黑暗中撲出，手中寒光閃爍，赫然是淬了毒的匕首和短刀！目標(biāo)直指被余晉架著、毫無反抗之力的老酒鬼！
殺機，瞬間降臨！冰冷的刀鋒，撕裂了鬼市渾濁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