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夜晚，海城最昂貴的海岸線被“海景一號”的璀璨燈火點亮。巨大的落地窗外，墨藍(lán)色的海面倒映著城市的霓虹，如同灑滿了碎鉆的絲絨。然而此刻，別墅內(nèi)部的光彩遠(yuǎn)比窗外炫目。
巨大的客廳里，那盞李美麗口中“才六位數(shù)，湊合用”的定制水晶吊燈，正傾瀉下瀑布般的光流。千萬顆切割完美的水晶折射著璀璨的光線，將整個空間籠罩在一片奢華的金色光暈中。光斑在昂貴的大理石地面上跳躍，照亮了墻上幾幅筆觸狂放卻價值不菲的抽象油畫?？諝庵袕浡呒壪惴涨遒难┧膳c琥珀尾調(diào)，混合著餐臺上精致點心和進(jìn)口水果的甜香。背景是低沉動感的電子樂，恰到好處地烘托著派對的浮華氛圍。
李美麗站在人群中央，如同加冕的女王。她穿著一條綴滿亮片的銀色緊身短裙，燈光下幾乎要閃瞎人眼，脖子上夸張的“鉆石”項鏈隨著她夸張的動作折射出廉價的光芒。臉上是濃重卻不夠精致的妝容，精心卷過的頭發(fā)上別著一個巨大的、同樣閃亮的蝴蝶結(jié)發(fā)卡。她高昂著頭，臉上是精心練習(xí)過的、睥睨一切的傲慢笑容，享受著周圍十六名同學(xué)眾星捧月般的簇?fù)砗推G羨的目光。
“哎呀，這燈真的晃眼，我爸非說這個便宜，先用著?！彼首鳠赖?fù)]了揮手，指尖新做的亮片美甲在燈光下更是刺目，“我都說了要更低調(diào)點的。”
“天啊，美麗！這還便宜？”一個女生捂嘴驚呼，眼睛瞪得溜圓，“我家客廳那燈跟你這個一比，簡直是煤油燈！”
“就是就是！這質(zhì)感，這亮度，這才是真正的豪門??！”另一個男生立刻附和，語氣諂媚。
李美麗得意地?fù)P了揚下巴，享受著這份虛假的榮光?！白撸瑤銈儏⒂^參觀我的‘小破房子’！”她扭動著腰肢，踩著并不算穩(wěn)的高跟鞋，引領(lǐng)著興奮的人群。
她刻意避開書房角落那個讓她心驚肉跳的雕塑，指著滿墻燙金書脊的精裝書和幾件造型奇特的現(xiàn)代藝術(shù)品：“喏，我爸的‘廁讀物’，非堆這兒，看著都煩?！?/p>
“哇！這些書……都是英文原版吧？還有這些藝術(shù)品……一看就價值不菲！”周曉曉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地掃過一件線條流暢的青銅擺件，語氣帶著探究。
李美麗心里咯噔一下，臉上笑容不變，語氣卻帶上了不耐煩：“誰知道呢！我爸就喜歡淘些沒用的玩意兒堆著，占地方！”她迅速轉(zhuǎn)身，拉開通往露臺的玻璃門，“看看我的小破池子，夏天蚊子多得要命！”
夜風(fēng)帶著咸澀的海水氣息涌入。巨大的無邊泳池在射燈映照下，如同一塊巨大的、流動的藍(lán)寶石，水波蕩漾，反射著遠(yuǎn)處海港的點點燈火和璀璨的星空，美得驚心動魄。
“我的媽呀！這叫小破池子？！”王璐璐的尖叫幾乎破音，她沖到泳池邊，對著波光粼粼的水面興奮地?fù)]舞著手臂，“這簡直是電影里的場景！美麗，你太會投胎了！”
“衣帽間更小，”李美麗推開另一扇門，展示著里面空蕩卻設(shè)計感十足、散發(fā)著冷光的奢華衣架和玻璃柜，“根本放不下東西，氣死我了！”
看著那些空蕩蕩的架子，同學(xué)們眼中的艷羨和驚嘆幾乎要化為實質(zhì)?！斑@還?。勘任艺麄€臥室都大！”“美麗，你這簡直是公主的待遇??！”恭維聲此起彼伏。
“李阿姨！”李美麗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主人命令傭人的尖利刻薄，瞬間打破了衣帽間里的恭維氛圍。她甚至沒有回頭，只是朝著廚房的方向喊，“飲料呢？！磨蹭什么？客人都渴了！快點端過來！”
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舊T恤和一條沾著水漬的深色褲子，外面套著不合身的廉價圍裙，李阿姨局促地出現(xiàn)在門口。她戴著粗糙的橡膠手套，頭發(fā)有些凌亂地挽在腦后，額角帶著汗珠，臉色疲憊而蒼白。她手里端著一個沉重的托盤，上面擺滿了各式高腳杯和飲料瓶，動作有些笨拙地走進(jìn)來。在女兒刻薄的呵斥和滿屋子光鮮亮麗、投來審視目光的年輕人注視下，她顯得格外渺小和格格不入。
她低垂著頭，眼神躲閃，不敢看任何人，尤其是自己的女兒。她小心翼翼地將托盤放在餐臺一角，用微微顫抖的手開始給客人們倒飲料。
“謝謝李阿姨?！蓖蹊磋葱÷曊f了一句，接過一杯果汁。
李阿姨飛快地瞥了她一眼，眼神里帶著一絲感激和更多的惶恐，隨即又低下頭，繼續(xù)沉默地忙碌。
同學(xué)們對此習(xí)以為常，甚至覺得理所當(dāng)然。這才是豪門大小姐該有的派頭嘛！傭人干活天經(jīng)地義。這更加深了他們對李美麗“富家千金”身份的篤信。一時間，吹捧的浪潮再次涌向李美麗。
“美麗，你這氣質(zhì)，天生的豪門千金范兒！”
“命太好了！含著金湯匙出生就是不一樣！”
“以后可得多罩著我們啊美麗姐！”
“生日快樂美麗！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一份包裝精美的禮物被捧到李美麗面前。
“還有我的！”
“我的紅包！美麗姐收好！”
禮物迅速堆成了小山，手機屏幕上展示的轉(zhuǎn)賬截圖和夸張的祝福表情包在人群中爭相傳遞。李美麗站在禮物堆和諂媚聲的中心，下巴抬得更高，笑容更加志得意滿，仿佛云端就在腳下。虛榮心膨脹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讓她幾乎要忘記這一切都是建立在流沙之上的謊言。她陶醉地掃視著眼前的一切，目光掠過巨大的水晶燈，昂貴的藝術(shù)品，窗外的無敵海景……這一切，今晚都是她的！
就在這虛榮的盛宴達(dá)到高潮，所有人都沉浸在奉承李美麗的狂熱中時，客廳通往玄關(guān)的那扇厚重的實木門，被無聲地推開了一道縫隙。
一個身影安靜地走了進(jìn)來。
沒有盛裝打扮，沒有刻意引人注目。陸小曼只是穿著一條剪裁合體的米白色羊絨連衣裙，款式簡約，卻隱隱透著上乘的質(zhì)感和低調(diào)的貴氣。柔順的黑發(fā)自然地披在肩頭，臉上脂粉未施，只有唇上一點自然的嫣紅。她就像投入喧囂油鍋的一滴清水，安靜，卻瞬間讓沸騰的油安靜下來。
她的出現(xiàn)，與這滿室的浮華、與李美麗那身閃亮的廉價裝扮、與同學(xué)們臉上夸張的諂媚表情，形成了極其刺眼又無比和諧的微妙對比。一種格格不入的清冷氣場，悄然彌漫開來。
音樂還在響，但離門口最近的幾個同學(xué)已經(jīng)察覺了異樣，交談聲和笑聲如同被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他們愕然地看著走進(jìn)來的陸小曼，眼神里充滿了驚詫、不解，還有一絲被冒犯的惱怒——誰允許這個“窮酸”的不速之客闖入他們的“上流”盛宴？
李美麗正接過一個男生雙手奉上的一個印著巨大奢侈品Logo（但細(xì)看針腳有些歪斜）的手袋，享受著對方夸張的贊美。她臉上志得意滿的笑容還未來得及完全展開，眼角的余光就捕捉到了那個讓她瞬間血液逆流的身影。
“陸！?。÷?？！”尖利到破音的女聲如同指甲刮過玻璃，瞬間撕裂了派對殘存的和諧。李美麗猛地轉(zhuǎn)身，臉上那精心維持的“名媛”面具如同被重錘擊中，瞬間碎裂，只剩下扭曲的驚怒和赤裸裸的敵意。她涂著厚重睫毛膏的眼睛瞪得溜圓，精心修飾過的眉毛幾乎豎了起來，手指像淬了毒的匕首，直直地指向門口，“誰讓你來的？！誰給你的膽子踏進(jìn)這里？！我可沒邀請你！這里不歡迎你！出去！立刻！馬上給我滾出去！”
這聲驅(qū)逐如同點燃了引信。短暫的驚愕之后，為了討好李美麗，也為了維護自己剛剛?cè)谌氲摹吧狭鳌比ψ硬槐弧案F酸”污染，同學(xué)們立刻調(diào)轉(zhuǎn)槍口，將所有的惡意傾瀉向陸小曼。
“就是！臉皮也太厚了吧？不請自來！”
“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是你這種窮酸能來的嗎？”
“別臟了美麗家的地毯！踩壞了你賠得起嗎？”
“肯定是聞著味兒來蹭吃蹭喝的！真不要臉！”
“之前連個生日紅包都舍不得發(fā)，現(xiàn)在倒好意思舔著臉來了？裝什么裝??！”
“滾出去！聽見沒有？美麗讓你滾！”
刻薄的語言如同密集的冰雹，劈頭蓋臉地砸向陸小曼。她站在原地，承受著四面八方射來的鄙夷、嘲諷和驅(qū)趕的目光，像狂風(fēng)暴雨中一株沉默的蘆葦。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憤怒，沒有窘迫，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那雙清亮的眸子，像結(jié)了冰的湖面，冷冷地倒映著眼前一張張因嫉妒和勢利而扭曲的臉龐。
李美麗看著陸小曼這副平靜的樣子，心底那點因為對方突然出現(xiàn)而產(chǎn)生的恐慌，瞬間被更猛烈的怒火取代。她需要更激烈的羞辱來鞏固自己的地位，來驅(qū)散心頭那絲揮之不去的不安?！斑€愣著干什么？把她給我轟出去！”她尖聲命令，目光掃過幾個平時最巴結(jié)她的男生。
“我來！”李美麗的頭號忠犬，那個之前秒發(fā)131.4紅包的男生A，急于表現(xiàn)自己。他一個箭步?jīng)_上前，臉上帶著一種“為主分憂”的亢奮和猙獰，伸手就狠狠推向陸小曼的肩膀，“聽見沒有？美麗姐讓你滾！別在這兒礙眼！臟了地方！”
這一下推得又急又狠，帶著十足的惡意。陸小曼猝不及防，被他推得猛地向后一個趔趄，身體失去平衡，撞在身后一個放滿精致小點心的餐臺邊緣。高腳杯傾倒，發(fā)出清脆的碎裂聲，幾塊造型可愛的馬卡龍滾落在地毯上。
人群發(fā)出一陣小小的驚呼，隨即是更響亮的嗤笑。
“活該！”
“推得好！”
“趕緊滾！別弄壞美麗家的東西！”
陸小曼扶著冰冷的臺面邊緣穩(wěn)住身體。手肘處傳來一陣悶痛，剛才撞到的地方肯定青了。她緩緩抬起頭，目光掠過那些幸災(zāi)樂禍的臉，掠過李美麗那張因得意和惡毒而扭曲的臉，最終，精準(zhǔn)地定格在客廳一隅——那個在射燈下泛著冰冷金屬光澤、造型扭曲纏繞的現(xiàn)代雕塑，“扭曲時空”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滯。所有的喧囂、嘲笑、推搡，都像被按下了靜音鍵。陸小曼站直身體，輕輕拂了拂被弄皺的衣袖，動作從容得仿佛在自己家中整理儀容。然后，她抬起手，纖細(xì)的食指，帶著一種洞穿一切的力度，穩(wěn)穩(wěn)地指向那個價值連城的藝術(shù)品。
她的目光從雕塑緩緩移開，掃過巨大的水晶燈，掃過書房方向頂天立地的書架，最后，如同審判的利劍，直直刺向李美麗。
“讓我出去？憑什么？”她的聲音終于響起，不大，卻像冰錐般清晰、冰冷地穿透了所有噪音，每一個字都敲在死寂的空氣里，“就憑這是李美麗的家？”她微微歪了歪頭，嘴角向上彎起一個極其細(xì)微、卻冷得徹骨的弧度，那弧度里盛滿了毫不掩飾的諷刺和憐憫。
“李美麗，”她的聲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鋒，一字一句，清晰地割開虛偽的帷幕，“你演夠了嗎？”
“這房子，”她的手指在空中劃了一個圈，將整個奢華的、不屬于李美麗的空間囊括其中，“從這盞你口中‘才六位數(shù)’的水晶燈，”指尖點向吊燈，“到書房里那些你所謂的‘廁讀物’的精裝書，”目光掃過書房方向，“再到這個你宣稱‘潘家園幾十塊錢淘來的贗品’雕塑……”
她的指尖，再次穩(wěn)穩(wěn)地指向那冰冷的金屬——“扭曲時空”。
“這是我哥哥陸凱澤的房子?！?/p>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燈，最終落在角落里那個臉色慘白如紙、身體微微發(fā)抖、恨不得把自己縮進(jìn)地縫里的李阿姨身上。
“而你媽媽李阿姨，”陸小曼的聲音如同最后的審判，“不過是我哥請來，定期打掃這棟房子的保潔阿姨?！?/p>
轟——！
無形的驚雷在每一個人的腦中炸響?？諝鈴氐啄塘?。水晶燈的光芒仿佛都凍結(jié)了，不再流淌。音樂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餐臺上食物的香氣似乎也瞬間變質(zhì)。所有人——諂媚的、推搡的、圍觀的——全都像被施了石化咒語，僵立在原地，嘴巴微張，眼睛瞪得幾乎要脫眶。
目光如同受驚的飛鳥，在李美麗那張瞬間褪去所有血色、嘴唇劇烈哆嗦、只剩下無邊恐懼和難以置信的臉上，在陸小曼那張平靜到冷酷、帶著洞悉一切了然的面容上，在李阿姨那佝僂著、恨不得當(dāng)場消失、寫滿卑微和巨大痛苦的身影上，以及這奢華得刺眼、此刻卻顯得無比荒謬的空間之間，瘋狂地來回穿梭、碰撞。
荒謬！太荒謬了！這指控像天方夜譚！可……為什么李阿姨那驚恐絕望的表情如此真實？為什么陸小曼的眼神如此篤定？為什么那個雕塑……周曉曉死死盯著“扭曲時空”，腦海中瘋狂閃過藝術(shù)雜志的封面……潘家園地攤？幾十塊？一股冰冷的寒氣從她腳底升起。
李美麗感覺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響，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幾乎要停止跳動。極致的恐懼讓她幾乎窒息。完了！全完了！她精心構(gòu)筑的堡壘被陸小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擊得粉碎！她想尖叫，想否認(rèn)，想撲上去撕爛陸小曼的嘴，可喉嚨像是被堵住，只能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破風(fēng)箱般的抽氣聲。
這死寂只維持了短短幾秒。對于李美麗來說，卻像一個世紀(jì)般漫長。就在陸小曼的話音余韻還在冰冷空氣中震顫的瞬間，一股巨大的、歇斯底里的求生欲猛地沖垮了李美麗的恐懼堤壩。
“哈……哈哈哈！”一陣突兀的、尖利得刺耳的大笑聲猛地爆發(fā)出來。李美麗像是被按下了某個失控的開關(guān)，身體劇烈地前仰后合，笑得眼淚都飆了出來，涂著厚重睫毛膏的眼睛糊成一團。她一手夸張地捂著肚子，一手指著陸小曼，聲音因為極度的驚惶和強裝的鎮(zhèn)定而尖銳變形，帶著一種神經(jīng)質(zhì)的顫抖：
“陸小曼！哈哈哈……這……這是我今年聽過最好笑的笑話！哈哈哈……你要笑死我嗎？”她用力拍著自己的胸口，仿佛真的笑岔了氣，“想來開眼界？想嘗嘗這些高級點心？想看看有錢人的生活是什么樣的？沒問題啊！你直接跟我說?。】丛谕瑢嬍业姆萆?，我李美麗也不是那么小氣的人！”
她猛地收住笑聲，臉上瞬間切換成一種混合著極度輕蔑和“寬容”的假面，眼神卻因為恐懼而瘋狂閃爍。
“你何必呢？?。亢伪鼐幵爝@種……這種三歲小孩都不信的鬼話？”她攤開手，對著周圍僵住的同學(xué)們，語氣帶著蠱惑性的煽動，“什么你哥哥的房子？哈哈哈！你哥哥？誰??？開挖掘機的還是送外賣的？能買得起這樣的房子？陸小曼，我知道你窮，知道你自卑，嫉妒我擁有的這一切……”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要給予最大的施舍，聲音卻因為心虛而微微發(fā)顫，語速越來越快：“但撒謊也要有個限度！編這種彌天大謊，你不覺得丟人嗎？我都替你臉紅！你要來，想蹭，就大大方方承認(rèn)！何必把自己搞得像個跳梁小丑？大家說，是不是??？”
這杯顛倒黑白的毒酒，帶著李美麗最后的瘋狂和孤注一擲，被她潑向了人群。
短暫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如同被點燃的炸藥桶，人群再次被引爆了。這一次，是更猛烈、更惡毒的反彈！被戳穿可能“抱錯大腿”的羞惱，被愚弄后急于找回面子的憤怒，以及對陸小曼竟敢挑戰(zhàn)他們剛剛認(rèn)定的“上流”圈子的本能排斥，瞬間轉(zhuǎn)化為更洶涌的惡意浪潮，鋪天蓋地地砸向風(fēng)暴中心的陸小曼。
“對！美麗說得對！撒謊精！”
“陸小曼你瘋了吧？嫉妒美麗嫉妒到失心瘋了？”
“就是！編這種鬼話，也不怕風(fēng)大閃了舌頭！”
“你哥？你哥算個什么東西？給美麗家提鞋都不配！”
“太惡心了！自己窮酸還想污蔑美麗！”
“把她轟出去！立刻！馬上！”
“滾！別在這里發(fā)瘋！污染空氣！”
這一次的聲浪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肆無忌憚。推搡陸小曼的那個男生A，臉上帶著被揭穿愚昧后的惱羞成怒和急于“戴罪立功”的瘋狂，再次兇狠地沖上前。他不再滿足于推搡，而是伸出手，粗暴地去抓陸小曼的手臂，力道之大，指甲幾乎要嵌進(jìn)她的皮肉里！
“聽見沒有？美麗姐讓你滾！你這個滿嘴噴糞的騙子！給我滾出去！”他嘶吼著，唾沫星子噴濺，另一只手也伸過來，試圖將陸小曼整個人拖拽出去。旁邊的女生D也尖叫著加入，用力推著陸小曼的后背：“滾?。】鞚L！別臟了地方！”
混亂升級了。陸小曼被兩個人粗暴地拉扯推搡，身體踉蹌著，米白色的連衣裙被扯得變了形。周圍的同學(xué)不僅沒有制止，反而像是在看一場鬧劇，臉上帶著興奮和殘忍的鄙夷，嘴里還在不斷吐出污言穢語。王璐璐嚇得捂住了嘴，周曉曉臉色鐵青，想上前卻被混亂的人群擋住。
李美麗看著被圍攻的陸小曼，看著她那平靜面具下微微蹙起的眉頭（那是被弄疼了），看著她被狼狽地推搡，心中那股毀滅性的恐慌奇跡般地暫時被一種扭曲的快意取代?？矗∷€是贏家！陸小曼這個撒謊精馬上就要像垃圾一樣被丟出去了！她贏了！她必須贏！
就在男生A的手即將再次狠狠拽向陸小曼，女生D的指甲幾乎要劃破她手臂的皮膚，混亂和惡意達(dá)到頂點的瞬間——
“砰！”
一聲巨響！
不是來自派對內(nèi)部，而是來自那扇厚重的、連接著玄關(guān)與客廳的實木大門！
那扇象征著奢華與私密的大門，被人從外面，以一種近乎暴力的方式猛地撞開！沉重的門板重重砸在墻壁上，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連帶著整個客廳的水晶吊燈都微微晃動起來，光影一陣亂顫。
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如同在沸騰的油鍋里投入了一塊堅冰，瞬間凍結(jié)了所有的動作和聲音！
抓扯、推搡、咒罵……所有的一切都定格了。
男生A的手僵在半空，離陸小曼的手臂只有一寸之遙。女生D臉上猙獰的表情凝固。李美麗臉上那扭曲的快意瞬間被巨大的驚恐取代，血色褪得干干凈凈。所有喧鬧的同學(xué)都像被掐住了脖子，驚愕地、齊刷刷地循著聲音的來源，驚恐地望向門口。
一片死寂之中，一個冰冷、威嚴(yán)、蘊含著滔天怒意和絕對力量的聲音，如同裹挾著西伯利亞寒流的驚雷，在驟然洞開的大門口炸響。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壓迫感，每一個字都像冰錐般狠狠扎進(jìn)每個人的耳膜：
“我看是誰這么大膽，敢對我的妹妹無理？！”
聲音落下的瞬間，門口的光影里，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清晰地顯現(xiàn)出來。
陸凱澤站在那里。
他顯然剛從長途飛行中歸來，身上穿著一件剪裁極佳的深灰色羊絨休閑夾克，敞著懷，露出里面簡單的黑色T恤。風(fēng)塵仆仆，眉宇間帶著一絲疲憊，但這絲毫無法掩蓋他周身散發(fā)出的、如同出鞘利劍般的強大氣場。他身后還立著一個低調(diào)奢華的黑色登機箱，無聲地訴說著主人的匆忙。
客廳璀璨的光線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和緊抿的、透出冷厲弧度的薄唇。那雙深邃的眼眸，此刻不再是陸小曼記憶中熟悉的玩世不恭，而是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銳利、冰冷，蘊藏著足以焚毀一切的怒火。他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探照燈，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緩緩掃過全場。
那目光所及之處，空氣仿佛都被凍結(jié)。
最終，那冰冷刺骨、燃燒著護短怒焰的視線，如同兩道精準(zhǔn)的鐳射，牢牢鎖定在——
臉色慘白如鬼、身體控制不住劇烈顫抖、眼神里只剩下無邊恐懼和絕望、仿佛下一秒就要癱軟在地的李美麗臉上；
以及那個還保持著抓扯姿勢、手指僵硬地停在半空、臉上血色盡失、如同被猛獸盯上的兔子般瑟瑟發(fā)抖的男生A臉上；
還有那個推搡著陸小曼后背、此刻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臉上寫滿驚恐和難以置信的女生D臉上。
時間，在這一刻徹底凝固。水晶燈的光芒仿佛都停止了流動，只在他挺直的肩頭投下一道冷硬的光影。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墨藍(lán)色的大海和城市的燈火，無聲地見證著這場奢華的派對瞬間墮入冰窟?？諝饫?，只剩下李美麗牙齒打顫的咯咯聲，和那如同風(fēng)暴降臨前、令人窒息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