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象宮的天空依舊彌漫著爆裂后未散盡的夢焰。
蘇硯半跪在地，望著緩步走來的月耳——他的步伐依舊平穩(wěn)，神情依舊清冷，但蘇硯卻能清晰感知，那具身體內(nèi)流動的已不再是單純的夢力或界力。
“你還認得我是誰嗎？”她低聲問。
月耳停住腳步，點頭：“認得?！?/p>
“那你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
“鑰體?！彼涌?，語氣如水，“真正覺醒后的鑰體。”
蘇硯的心沉了下去。
她以為自己已經(jīng)對這個少年的命運做好了足夠準備，卻沒想到——他覺醒得如此之快，如此徹底。
湛樓的身影也從天穹落下，目光凝重。“夢族已經(jīng)派使者入浮嶼，帶來了最新裁定。”
“怎么？”蘇硯皺眉。
“命令我們，將月耳轉(zhuǎn)送回夢域本殿，由夢神親自評定處置?！?/p>
“評定？”月耳眉頭微挑，“意思就是，被關(guān)起來？”
湛樓沒否認?！澳闶Э剡M入鏡陣，導致窺象陣圖結(jié)構(gòu)永久受損，這在任何體系中，都是足以判責的事件?！?/p>
“你們不怕我反抗？”
“我們怕?！闭繕瞧届o道，“但我們也知道，你還沒準備好與整個夢域為敵。”
蘇硯插話：“他們不是真要你死，只是想重新掌握你?！?/p>
“我是鑰體?！痹露湫σ宦?，“不是一把能隨意上鎖的鑰匙?！?/p>
沉默幾秒后，蘇硯忽然說道：“你不能離開浮嶼?！?/p>
“什么意思？”月耳語氣轉(zhuǎn)冷。
“我不是執(zhí)行命令的人?！碧K硯凝視他，“但我知道，一旦你出浮嶼界，夢族、魘族、還有其他沒暴露出來的東西——都會對你下手?！?/p>
“浮嶼界雖然不穩(wěn)定，卻是唯一的緩沖地帶?！?/p>
月耳的手指在空中一點，一道由夢焰構(gòu)成的漩渦在他掌心成形。
“我需要找到答案?！?/p>
“答案不會在夢族給你的書上，也不會在浮嶼的禁術(shù)閣?！彼f。
“我要去——原界之底。”
此言一出，蘇硯和湛樓同時變色。
“你瘋了?！闭繕堑吐曊f。
“你知道那意味著什么嗎？”蘇硯咬牙，“原界之底是夢域的禁地，無數(shù)強者試圖抵達，卻全部隕落?！?/p>
“我記得他們?yōu)槭裁词 ！痹露蚩罩校安皇且驗樗麄儾粔驈?，而是他們不是鑰體?！?/p>
“原界……在呼喚我?！?/p>
——
魘族，黑息深谷。
漆夜跪伏在魘王面前，身上環(huán)繞著不穩(wěn)定的碎夢氣息。“他覺醒了?！逼嵋沟吐暤?。魘王緩緩張口：“他走哪條路？”“他要去原界之底?！?/p>
整個深谷陷入死寂。
片刻后，魘王站起身，一道黑痕劃破虛空，“放出魘鉤者，釋放三位幻魘長。”“命令魘影軍團，在原界通道口布下封鎖?！薄拔?，不允許鑰體成功?！?/p>
“……哪怕毀掉整個夢域?！?/p>
——
浮嶼界邊緣，斷痕嶺。
這是傳說中唯一一個可由浮嶼直接下潛至原界通道的“逆墜口”。
月耳站在崖頂，下方是一片扭曲的夢霧漩渦，仿佛時間與空間都在其中失效。
蘇硯趕來，臉色凝重：“你真要這么做？”
“你說過，夢與魘之間，不是全貌。”
“我想知道，那缺失的一部分是什么?！?/p>
她咬牙，最終一咬指尖，將一道印記按在他后頸：“這是‘歸念印’，若你死在原界深處，我能把你的魂帶回來。”
“謝謝。”
他縱身一躍。
——
這一躍，不是墜落，是剝離。
夢焰與界芒護體的他，穿越層層空間褶皺，進入了夢域下方的“廢界帶”。
這里沒有光，也沒有聲音。只有碎裂的夢之殘渣與漂浮不定的界能漩渦。
一具具沉眠于夢史中的強者殘影在虛空中緩緩飄蕩，有些面目模糊，有些則似乎仍在低語。
他看到一道殘破的石碑：
“此界為終界之上——踏入者，永棄夢神之護?！?/p>
他繼續(xù)前行，腳步不再由夢力驅(qū)動，而是靠著體內(nèi)那枚正在劇烈跳動的鑰體印記指引。
再往前，一道灰色光幕攔住了他。那是一道“界鎖”。他剛要靠近，便被巨力反彈出去。一道魘影自光幕中緩緩浮現(xiàn)。那是魘族幻魘長之一——“魘緘”。
“鑰體？你不該來這里。”
月耳眼神冷漠，右掌抬起，夢與界雙焰并發(fā)。
“那就試試看，我能不能撕開你?！?/p>
他猛然出手，夢界之力交融，一掌轟向魘緘。但——那一掌落空。魘緘的身影像煙霧一樣分裂，夢焰落入虛空卻無任何實質(zhì)反饋。
“你的力量……還不完整?！濒|緘語氣輕蔑，“你甚至沒有真正學會駕馭界印?！痹露渡癜胂ⅲ乱豢?，一根指骨狀的黑矛從地底飛出，直刺他胸口。他試圖躲避，卻晚了一步，黑矛穿透肩膀，夢力逆流！
“啊——！”他第一次感到夢與界在體內(nèi)劇烈沖突，竟開始互相撕裂。
“這就是‘魘烙’?！濒|緘低語，“將你最深的夢，反轉(zhuǎn)為噩，腐蝕你身上的鑰之印?！?/p>
“你不是第一個覺醒鑰體的——但你可以是最后一個活下來的。”
月耳艱難支撐著身形，瞳孔泛白，體內(nèi)能量如狂潮般爆炸。下一刻——他爆體。身體在夢焰中崩解，意識徹底墜入黑暗。
——
浮嶼界，蘇硯胸口的歸念印忽然炸裂。她睜大眼，下一秒便調(diào)動浮嶼禁術(shù)，撕裂空間搜魂：“你給我回來??！”遠處湛樓猛然現(xiàn)身：“你瘋了！你這是違命干預——”
“閉嘴！”蘇硯怒吼，“他死了，全夢域都完了！”
——
夢域深淵·失界夢淵。
破碎夢霧中，一道半透明的身影緩緩凝聚，那是——月耳。他還活著，但已陷入沉眠。體內(nèi)的鑰印閃爍微光，在一片廢墟中孤獨跳動。他的意識正在被某種未知的夢物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