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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山河鑒:雙壁映朝暉 雙渡客 153102 字 2025-07-25 08: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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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雁城的焦土之上,驚雷余波未散。

沈萬鈞終究沒能等來救援。當青壯們不顧余震危險,在謝珩親自指揮下,用雙手和簡陋的工具挖開沉重的泥石和斷木,最終找到這位“布衣財神”時,他早已停止了呼吸。身體被一根巨大的房梁壓著,懷中卻死死護著另一本更厚的賬冊副本。他用生命守護的,不僅僅是那本足以撼動朝堂的罪證,更是他心中的那份家國大義。

謝珩站在泥濘中,看著沈萬鈞蒼白卻安詳?shù)倪z容,雨水混著淚水從臉頰滑落。他鄭重地接過那本同樣被泥水浸透的副本賬冊,與之前那本一同用油布仔細包好,貼身收藏。這是沈萬鈞用命換來的火種,絕不能熄滅!

“沈先生,走好。你的賬冊,謝珩必讓它光照天日,滌蕩污濁!”謝珩對著遺體深深一揖。

有了蕭馳帶來的金子強力支撐,以及謝珩冒充“欽差”的威望和鐵腕手段(他以雷霆之勢處決了幾個趁亂搶劫、哄抬糧價的奸商惡霸),落雁城的秩序迅速恢復(fù)。孫神醫(yī)的醫(yī)棚日夜不息,救治傷患;從周邊州縣高價征調(diào)來的糧食源源不斷運入,雖然依舊緊張,但每日兩頓稠粥已能保障,暫時穩(wěn)住了人心;災(zāi)民安置點也逐步搭建起來。

蕭馳則如同隱藏在陰影中的獵豹,高效運轉(zhuǎn)著他那神秘的力量?!镑汪u”不負所望,在落雁城通往南方的必經(jīng)之路上,截住了企圖攜帶巨款潛逃的知府周昌及其家眷!搜出的財物中,除了府庫歷年積存,赫然有數(shù)萬兩嶄新的、打著戶部印記的官銀!這正是賬冊中記錄的、被貪墨的三十萬兩賑災(zāi)銀的一部分!

人贓并獲!周昌的落網(wǎng),不僅追回了部分贓款(其余已被揮霍或轉(zhuǎn)移),更坐實了賬冊的真實性!謝珩當眾宣布其罪狀,將其囚禁,等待朝廷發(fā)落。此舉極大振奮了民心,也震懾了那些蠢蠢欲動的殘余勢力。

然而,就在落雁城賑災(zāi)初現(xiàn)曙光,謝珩準備將沈萬鈞賬冊和周昌罪證整理密封,尋找絕對安全渠道送往京城之時——

一封沾染著風(fēng)沙與血漬的“寒箋”,如同垂死孤雁,穿越茫茫北疆,在重重阻截下,奇跡般地送到了落雁城,送到了謝珩手中!

送信的,是一個渾身浴血、只剩半條命的定遠軍斥候!他幾乎是從馬背上滾落到謝珩面前的,氣若游絲,只來得及說出一句:“將軍……急信……給……給謝……”便昏死過去。他身上的皮甲布滿刀箭痕跡,顯然經(jīng)歷了慘烈的廝殺才突圍出來。

謝珩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顫抖著打開那封用火漆密封、卻被血污浸染的信箋。信紙粗糙,字跡蒼勁有力,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急切,正是定遠軍主帥,老將軍陳拓的親筆!

“謝修撰鈞鑒:

烽火驟起,狄戎異動!哨騎連日來報,狄酋阿史那摩集結(jié)狼騎逾三萬,于黑水河畔頻繁操演,前鋒已抵‘野狼峪’,距我‘鷹嘴崖’哨卡不足百里!其勢洶洶,絕非尋常襲擾!

然,軍情詭異。其一,狄戎集結(jié)之速,遠超尋常,似早有預(yù)謀;其二,其兵鋒所指,非我邊防重鎮(zhèn)‘鐵壁關(guān)’,反似……反似欲繞行側(cè)翼!其意叵測!

更蹊蹺者,兵部侍郎王煥大人,持樞密院調(diào)兵公文已于三日前抵營。公文言:據(jù)‘密報’,有狄戎精銳小隊欲潛行‘黑風(fēng)谷’,繞襲我后方糧道,命老夫親率中軍主力,即刻移防‘飛狐口’,堵截此股‘流寇’,并相機殲滅!

此令,老夫本欲遵行。然,值此狄戎大軍壓境之際,調(diào)離主力,豈非自毀長城?!況‘黑風(fēng)谷’地勢險絕,易入難出,若情報有誤,或……或為敵所趁,后果不堪設(shè)想!

老夫已以‘敵情有變,需固守待援’為由,暫緩執(zhí)行調(diào)令。然王侍郎態(tài)度強硬,搬出軍令如山,更暗示……暗示老夫擁兵自重,抗命不遵!軍中亦因糧餉久拖,怨聲漸起,恐有嘩變之虞!

謝修撰前番示警‘黑風(fēng)谷’之言,猶在耳畔!今觀此局,步步驚心,環(huán)環(huán)相扣!恐非巧合!老夫戎馬一生,死不足惜,唯恐三萬將士及北疆門戶,因奸佞構(gòu)陷而淪喪敵手!

此信,九死一生送出!望修撰速謀良策,或呈報天聽,或……或?qū)ぁ侨恕嘀?!定遠軍存亡,北疆安危,盡托于君!切切!

陳拓 血書于鷹嘴崖大營”

信箋末尾,落款處,一點暗紅,觸目驚心,正是陳拓咬破指尖所按的血??!

“血書……”謝珩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脊椎直沖頭頂,握著信箋的手冰涼!

陳拓的懷疑得到了證實!王煥果然到了!并且在這個狄戎大軍壓境的節(jié)骨眼上,強行要求調(diào)離主力去“圍剿”那子虛烏有的“流寇”,目的地正是死亡陷阱——黑風(fēng)谷!

這已不是陰謀,而是赤裸裸的、借刀殺人的陽謀!利用軍令,利用陳拓的忠誠,利用軍中因糧餉匱乏而生的怨氣,逼著他把整個定遠軍送入虎口!

狄戎的異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那王煥和張啟泰就是通敵賣國,故意在戰(zhàn)前調(diào)走主力,為狄戎打開門戶!如果是假……那便是他們自導(dǎo)自演,配合狄戎演一出戲,目的就是逼陳拓分兵,最終還是要引向黑風(fēng)谷!

無論真假,定遠軍都已陷入絕境!陳拓頂住壓力暫緩調(diào)令,但能頂多久?軍中怨氣一旦被王煥煽動引爆,后果不堪設(shè)想!

“十日之期……僅剩五日了!”謝珩看著信箋上陳拓字里行間的悲憤與托付,心如刀絞。落雁城這邊剛剛穩(wěn)住陣腳,北疆那邊已是烽火連天、危如累卵!

他立刻找到正在指揮清理廢墟、重建臨時衙署的蕭馳,將陳拓的血書遞了過去。

蕭馳迅速掃過信箋,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瞬間變得如同極地寒冰!他周身散發(fā)的煞氣讓周圍的溫度都仿佛下降了幾分。他盯著“王煥”、“黑風(fēng)谷”、“擁兵自重”、“嘩變”等字眼,指節(jié)捏得咯咯作響。

“好一個張啟泰!好一個王煥!這是要趕盡殺絕!”蕭馳的聲音低沉得如同悶雷滾動,帶著壓抑不住的殺意,“陳老頭……這是在用命拖延時間?!?/p>

“我們怎么辦?”謝珩急切問道,“陳老將軍暫緩調(diào)令,已是極限。王煥以軍令和‘擁兵自重’相逼,軍中怨氣又被糧餉問題放大,隨時可能失控!必須立刻解決糧餉問題!同時,必須讓朝廷知道真相,阻止調(diào)令!還有,狄戎的動向是真是假?如果是真,飛狐口那邊……”

“糧餉!”蕭馳打斷謝珩,思路異常清晰,“落雁城這邊,沈萬鈞的后續(xù)糧隊雖然被天災(zāi)阻隔,但應(yīng)該還在路上。我立刻派人持金和我的信物,分多路北上,不惜一切代價,將糧隊和能籌集到的所有糧草,直接押送往定遠軍駐地!走最隱秘的山路!務(wù)必在四日內(nèi)送到陳拓手中!只要糧食到位,軍心就能穩(wěn)住大半!王煥想煽動嘩變就難了!”

“好!”謝珩精神一振,這確實是穩(wěn)定軍心的根本。

“至于朝廷和調(diào)令……”蕭馳眼中寒光閃爍,“陳拓的血書和沈萬鈞的賬冊,就是最好的武器!但如何送上去,送到誰手里,是個問題。通政司那條路,肯定被張啟泰的人堵死了。直接敲登聞鼓?風(fēng)險太大,容易被反咬污蔑,而且遠水解不了近渴?!?/p>

謝珩眉頭緊鎖,大腦飛速運轉(zhuǎn):“需要一個在朝中有足夠分量、不畏強權(quán)、且能直達天聽的人!翰林院掌院學(xué)士林如海?他素有清名,但性格過于耿直,恐難成事。都察院左都御史趙嚴?此人剛正,但……似乎與永寧侯府有舊怨?”他忽然眼睛一亮,“不!有一個人!或許可行!”

“誰?”

“司禮監(jiān)秉筆太監(jiān)——馮保!”謝珩壓低聲音,語速極快,“此人雖為內(nèi)宦,但深得陛下信任,執(zhí)掌批紅之權(quán),權(quán)勢熏天。更重要的是,他與張啟泰素來不和!張啟泰曾多次阻撓其親信外放,兩人在御前也有過爭執(zhí)!若能將陳拓血書和沈萬鈞賬冊副本,巧妙送入馮保手中……以其睚眥必報的性格和對張啟泰的忌憚,必會抓住機會,狠狠參上一本!只要陛下看到,事情就有轉(zhuǎn)機!”

“馮?!笔採Y沉吟片刻,他對朝堂內(nèi)監(jiān)的勢力也有所了解,“可行!但如何確保萬無一失地送到他手里?司禮監(jiān)可是龍?zhí)痘⒀??!?/p>

“我有辦法!”謝珩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還記得沈萬鈞嗎?他在京城經(jīng)營多年,與內(nèi)務(wù)府采辦多有往來,有一條非常隱秘的渠道,可以接觸到宮內(nèi)一些負責(zé)采買的低級太監(jiān)!這條線,沈先生臨行前曾與我提過,作為最后的聯(lián)絡(luò)手段!我們可以利用這條線,將東西偽裝成‘江南新奇玩物’或‘古籍珍本’,夾帶進去!目標不直接是馮保,而是他一個貪財又喜歡附庸風(fēng)雅的心腹小太監(jiān)!只要東西到了那太監(jiān)手里,以馮保的精明和控制欲,必定會發(fā)現(xiàn)!而賬冊和血書的內(nèi)容,足以讓馮保如獲至寶!”

“好!雙管齊下!”蕭馳當機立斷,“糧草我負責(zé)押運路線和安全。密信和賬冊副本,你立刻準備,走沈萬鈞的渠道!我讓‘魍魎’中最擅長潛行匿蹤的好手護送你的人入京!同時,我會親自去一趟‘飛狐口’!”

“飛狐口?”謝珩一驚,“那里是王煥調(diào)令中讓陳老將軍去的地方!太危險了!萬一真有狄戎伏兵……”

“正因為危險,才要去!”蕭馳眼中銳芒畢露,“狄戎的動向是真是假,必須弄清楚!如果是假,那就是張啟泰和狄戎演的雙簧,正好戳穿!如果是真……哼,飛狐口地形復(fù)雜,未必沒有文章可做!陳拓的主力不能動,但我去探探路,攪攪渾水,還是可以的。順便……”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看看能不能‘偶遇’一下我們敬愛的王侍郎!”

謝珩知道蕭馳決定的事情無法更改,而且這確實是最有效的應(yīng)對。他重重點頭:“萬事小心!”

兩人立刻分頭行動。

謝珩在臨時衙署內(nèi),挑燈疾書。他將陳拓的血書原件小心謄抄一份(原件太過驚心動魄,需留存),又將沈萬鈞的兩本賬冊中關(guān)于戶部周侍郎和永寧侯府貪墨軍餉、倒賣物資、尤其是侵吞三十萬兩落雁城賑災(zāi)銀的核心部分,單獨摘錄整理成一份條理清晰、證據(jù)確鑿的“節(jié)略”。他將謄抄的血書和這份“節(jié)略”副本,用防水的油布層層包裹,塞入一個精心仿制的、裝有所謂“前朝孤本殘卷”的紫檀木書匣夾層內(nèi)。同時,他還寫了一封極其謙卑懇切、以沈萬鈞商號名義問候那位馮保心腹小太監(jiān)的信,并附上了一張五百兩的銀票。

蕭馳則調(diào)動了能動用的所有力量。一隊精銳的“魑魅魍魎”帶著蕭馳的信物和大量金子,如同幽靈般消失在北上的群山之中,他們的任務(wù)是找到沈萬鈞的糧隊,并護送至定遠軍。另一名最擅長偽裝潛行的“魍魎”,則帶著謝珩準備好的紫檀書匣和聯(lián)絡(luò)暗號,星夜兼程趕往京城。而蕭馳自己,只帶了兩名心腹,換上了不起眼的行商裝束,跨上快馬,朝著西北方向、可能暗藏殺機的飛狐口,絕塵而去!

落雁城的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草藥的氣息。謝珩站在臨時搭建的瞭望臺上,望著北方陰沉的天空。他能感受到,那遙遠的北疆,烽火已燃,冰冷的戰(zhàn)刀已然出鞘。陳拓老將軍在鷹嘴崖大營中,想必也是徹夜難眠,承受著巨大的壓力,等待著渺茫的希望。

“陳老將軍,堅持?。〖Z草已在路上!驚雷,必將炸響于廟堂!”謝珩默默攥緊了拳頭,仿佛要將自己的力量,透過這茫茫雨幕,傳遞給那烽火狼煙中的白發(fā)老將。

北疆,鷹嘴崖大營。

中軍帳內(nèi),燈火通明,氣氛卻壓抑得如同暴風(fēng)雨前的死寂。

須發(fā)皆白、面容剛毅如鐵的陳拓老將軍,身披沉重的玄甲,端坐在主位之上。他面前的帥案上,攤開放著的,正是兵部侍郎王煥帶來的那份蓋著樞密院大印的調(diào)兵公文。公文旁邊,還放著一封字跡娟秀的家書——這是他留在京城的幼子寫來的平安信,此刻讀來,卻字字如刀,割在心頭。

帳下,分坐著定遠軍的幾位核心將領(lǐng),人人面色凝重,眉頭緊鎖。空氣中彌漫著不安與焦躁。

王煥則一身緋色官袍,氣定神閑地坐在客位,慢悠悠地品著粗劣的邊塞苦茶,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令人厭惡的笑意。他身后,站著兩名目光銳利、太陽穴高高鼓起的護衛(wèi),顯然是高手。

“陳老將軍,”王煥放下茶盞,聲音帶著一種虛偽的關(guān)切和不容置疑的威嚴,“這調(diào)兵公文在此已三日了。樞密院的軍令,代表著朝廷的意志!那支意圖繞襲糧道的狄戎精銳,隨時可能穿過黑風(fēng)谷,威脅我后方根基!貽誤軍機,這責(zé)任……您擔(dān)待得起嗎?還是說……”他話鋒一轉(zhuǎn),語氣陡然轉(zhuǎn)冷,“您真如外界某些流言所說,擁兵自重,視朝廷法度于無物?”

“王侍郎!”一位脾氣火爆的副將猛地站起,怒目圓睜,“你休要血口噴人!陳帥一生忠勇,天地可鑒!眼下狄戎大軍就在野狼峪虎視眈眈,此時調(diào)走主力,鷹嘴崖空虛,若狄戎主力趁機猛攻,誰來守?丟了鷹嘴崖,整個北疆防線都將崩潰!”

“就是!什么狗屁精銳小隊?哨騎探查多日,連個鬼影子都沒見到!誰知道是不是某些人……”另一位將領(lǐng)也憤然出聲,目光意有所指地掃向王煥。

“放肆!”王煥猛地一拍桌子,厲聲喝道,“軍國大事,豈容爾等妄加揣測!樞密院的情報,難道還不如你們幾個邊關(guān)哨探?陳老將軍!”他轉(zhuǎn)向陳拓,咄咄逼人,“本官再問最后一次,這軍令,你執(zhí)行,還是不執(zhí)行?!”

帳內(nèi)氣氛瞬間劍拔弩張!將領(lǐng)們的手都按在了刀柄上,怒視著王煥。王煥身后的護衛(wèi)也上前一步,氣勢逼人。

陳拓緩緩抬起頭,他那雙飽經(jīng)風(fēng)霜、布滿血絲的眼睛,如同鷹隼般銳利,直視著王煥。他沒有暴怒,聲音低沉而沙啞,卻帶著千鈞之力:

“王侍郎,軍令如山,老夫自然知曉。然,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此非抗命,乃審時度勢!狄酋阿史那摩親率三萬狼騎陳兵野狼峪,前鋒距我哨卡不足百里!此乃老夫麾下兒郎用命、用血換來的軍情!豈能有假?值此大敵當前之際,分兵遠赴飛狐口、黑風(fēng)谷,無異于自斷臂膀,開門揖盜!”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軀在燈光下投下巨大的陰影,一股百戰(zhàn)老將的凜然氣勢勃然而發(fā):“鷹嘴崖若失,北疆門戶洞開,狄戎鐵蹄可長驅(qū)直入,直逼中原!此等潑天大禍,王侍郎,你擔(dān)得起嗎?!樞密院諸公,擔(dān)得起嗎?!”

王煥被陳拓的氣勢所懾,臉色微變,但隨即強自鎮(zhèn)定,冷笑道:“陳老將軍好大的威風(fēng)!北疆防務(wù),自有朝廷統(tǒng)籌!你只需執(zhí)行軍令便是!至于鷹嘴崖安危……哼,狄戎若真敢來,自有其他衛(wèi)所協(xié)防!你遲遲不動,莫非是心中有鬼?還是……真如傳言,與那狄酋阿史那摩,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王煥??!”陳拓須發(fā)戟張,怒喝如雷!一股狂暴的殺氣瞬間充斥整個軍帳!他猛地拔出腰間佩刀,寒光一閃,刀尖直指王煥!

“老匹夫!你敢辱我?!”陳拓目眥欲裂,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顫抖,“老夫一生,斬狄酋首級不下十顆!身上二十七處傷疤,皆是為國而留!你安敢以通敵污我?!”

王煥嚇得臉色煞白,連退兩步,躲到護衛(wèi)身后:“你……你想干什么?!造反嗎?!”

帳內(nèi)將領(lǐng)也紛紛拔刀,將王煥及其護衛(wèi)團團圍??!氣氛緊張到了極點,一觸即發(fā)!

就在這時,帳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興奮的呼喊!

“糧!糧車!好多糧車!!”

“是糧草!運糧隊來了??!”

“陳帥!糧草到了??!”

這呼喊如同天籟之音,瞬間打破了帳內(nèi)凝固的殺機!

陳拓握刀的手猛地一顫,眼中爆發(fā)出難以置信的光芒!他猛地收刀回鞘,大步?jīng)_出軍帳!

王煥也愣住了,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糧草?這個時候?怎么可能?!

軍寨轅門外,在無數(shù)士兵激動、狂喜的目光注視下,一支風(fēng)塵仆仆卻士氣高昂的車隊正緩緩駛?cè)?!車上滿載著鼓鼓囊囊的麻袋,散發(fā)出糧食特有的、令人心安的香氣!車隊前方,一名“魑魅魍魎”裝扮的精悍漢子,高舉著一面小小的、繡著奇異鬼面圖騰的黑色旗幟——正是蕭馳的信物!

“稟陳帥!”那漢子翻身下馬,單膝跪地,聲音洪亮,“奉蕭先生之命!押送糧草五萬石!白銀五萬兩!助定遠軍渡過難關(guān)!后續(xù)糧秣,已在路上!”

“蕭先生……”陳拓看著那面熟悉的鬼面旗,虎目之中,瞬間涌上滾燙的熱意!他大步上前,用力拍了拍那漢子的肩膀,聲音哽咽:“好!好!代老夫……多謝!”

他猛地轉(zhuǎn)身,看向身后因糧草到來而激動沸騰、歡呼震天的將士們,運足中氣,聲震四野:

“兒郎們!糧草已至!朝廷沒有忘記我們!奸佞的讒言,動搖不了我們的軍心!拿起你們的刀槍,守好你們的陣地!讓那些覬覦我大胤河山的豺狼看看,我定遠軍的骨頭,有多硬??!”

“誓死追隨大帥??!”

“殺!殺!殺!!”

山呼海嘯般的怒吼聲,如同滾滾驚雷,響徹鷹嘴崖的夜空!多日來因缺糧和流言而低落的士氣,在這一刻被徹底點燃,爆發(fā)出沖天的戰(zhàn)意!

王煥站在帳門口,看著這沸騰的一幕,看著陳拓那重新挺直的脊梁和將士們眼中燃燒的火焰,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精心策劃的糧餉困局和煽動嘩變的計劃,在糧草到來的瞬間,土崩瓦解!他怨毒地看了一眼那面鬼面旗,又望向西北飛狐口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陰狠。

“蕭馳……謝珩……好!很好!”他咬牙切齒,心中暗道,“糧草到了又如何?飛狐口那邊……才是真正的死局!陳拓,我看你還能撐多久!”

他拂袖轉(zhuǎn)身,恨恨地鉆回了營帳。必須立刻給侯爺傳信!計劃有變!飛狐口那邊……必須確保萬無一失!

同一時刻,遠在數(shù)百里之外,飛狐口附近一處隱蔽的山坳中。

蕭馳伏在冰冷的巖石上,口中嚼著一根苦澀的草莖,銳利的目光透過稀疏的灌木,死死盯著下方山谷中一條隱秘小道上,正在悄然行進的一支隊伍。

那隊伍人數(shù)不多,約百余人,卻個個精悍,穿著狄戎游騎兵的皮甲,背負強弓,腰挎彎刀!他們行進無聲,如同鬼魅,方向……正是王煥調(diào)令中提及的、可能存在“狄戎精銳小隊”的黑風(fēng)谷!

蕭馳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至極、飽含殺意的弧度。

“王煥……張啟泰……你們果然……通敵賣國!”


更新時間:2025-07-25 08:0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