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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青銅符牌 愛吃芙蓉銀魚的陸川 87981 字 2025-07-26 08:0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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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城的城墻在暮色中像條沉睡的巨蟒,青磚縫里長出的枯草被晚風吹得發(fā)抖。楚玉衡牽著馬站在北門外,看著守城的士兵翻檢著進城的行人,腰間的刀在殘陽下泛著冷光 —— 每張臉上都貼著他的畫像,畫中人被刻意丑化,左眼尾的朱砂痣被描成了滴血的兇兆。

“新來的?” 旁邊賣胡餅的老漢遞過來個熱乎的餅子,餅香混著芝麻味鉆進鼻腔,“看你面生,是從西邊來的商隊?” 老漢的手指在餅上敲了三下,節(jié)奏正好是蒼狼部傳遞信號的 “平安碼”。

楚玉衡咬了口餅,滾燙的內餡燙得他舌尖發(fā)麻:“找個朋友,姓趙,在鎮(zhèn)北將軍府當差?!?他按老周教的暗語回應,眼角的余光瞥見老漢袖中露出的狼頭木牌一角。

“趙爺啊,” 老漢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星子濺在油鍋里,“前兒個還來買餅呢,就是最近影閣查得緊,將軍府的人都不敢走正門了?!?他用搟面杖指了指城根的排水渠,“從那兒鉆進去,左拐第三個窯廠,有人接你?!?/p>

楚玉衡剛要道謝,城門突然一陣騷動。影閣的人押著個穿粗布衫的青年走過,青年的額角淌著血,卻死死盯著城墻上的畫像,突然破口大罵:“魏嵩老賊!你陷害忠良不得好死!楚公子是好人,你們這群狗東西……”

鞭子抽在皮肉上的脆響蓋過了罵聲。楚玉衡攥緊了韁繩,指節(jié)泛白 —— 那青年他認得,是三年前父親資助過的窮書生,當年還為他算過一卦,說他 “文曲星照命,必成大器”。

“別看了?!?老漢拽了拽他的袖子,“這月已經(jīng)是第七個了。誰替你說話,誰就得掉腦袋?!?他往楚玉衡手里塞了塊黑炭,“抹在臉上,把痣遮了。記住,進了城少看少問,影閣的人耳朵比貓還靈?!?/p>

排水渠里又黑又臭,腐爛的菜葉和老鼠尸體堵住了半條通道。楚玉衡貓著腰往前走,隕石在懷里硌得肋骨生疼,像在提醒他這不是夢 —— 那些被畫在紙上的陰謀,正活生生地在這座城里淌著血。

窯廠的煙囪冒著嗆人的黑煙,幾個赤膊的工人正在搬磚,其中個絡腮胡的漢子突然撞了他一下,低聲說:“跟我來?!?漢子的手掌粗糙得像砂紙,掌心有道月牙形的疤痕 —— 是蒼狼部戰(zhàn)士用骨刀刻下的 “忠誠” 印記。

地窖里點著盞油燈,燈芯爆出的火星照亮了滿墻的地圖。鎮(zhèn)北將軍趙靖遠背對著他站在地圖前,鎧甲上的鱗片在光線下泛著冷光,聽見動靜轉過身,露出張棱角分明的臉,左眉骨上的刀疤從眼角延伸到鬢角,像條臥著的龍。

“楚公子,久仰。” 將軍的聲音像磨過的鐵塊,遞過來的酒碗里泛著琥珀光,“家父生前常說,令尊是‘文能測星象,武能安家國’的真君子?!?他仰頭飲盡,酒液順著喉結滑下,“可惜啊,這世道容不下君子。”

楚玉衡看著他腰間的虎符 —— 玄鐵打造,猛虎的眼睛是用真正的綠松石鑲嵌的,在油燈下流轉著溫潤的光。他掏出青銅符推過去:“周伯說,將軍欠我們楚家一條命?!?/p>

趙靖遠的目光落在符牌上,突然將酒碗往地上一摔。瓷片四濺中,他扯開衣襟,露出左胸的刺青 —— 是半只展翅的鳥,與秦越帕子上的繡圖完美互補?!拔夷锸巧n狼部的‘青鳥使’,當年被神國抓走前,把這符牌的另一半交給了令尊。” 將軍的聲音發(fā)顫,“她說只要兩塊符牌合一,就能找到神國的‘能量核心’。”

楚玉衡突然明白父親和趙母的關系 —— 他們不是盟友,是同謀。他展開從飛船里找到的獸皮地圖,指著洛陽城中心的紅三角:“將軍可知太廟地下有什么?”

趙靖遠的臉色瞬間凝重:“三個月前,太傅以‘修繕太廟’為名,調了三千禁軍守在那里,不許任何人靠近。有次我?guī)П膊?,聽見地下傳來‘嗡嗡’的聲響,像有無數(shù)只蜜蜂在飛?!?/p>

“是提煉裝置?!?楚玉衡的指尖劃過地圖上的 “天璣星” 標記,“神國的飛船需要‘星核’才能啟動,而星核的原料,是活人血?!?他想起巖壁上的 “血祭” 二字,胃里一陣翻涌,“太傅答應給他們提供‘祭品’,條件是神國幫他除掉所有反對者,包括…… 周天子?!?/p>

地窖的門突然被撞開,秦越跌跌撞撞地沖進來,身上的玄甲沾滿了血:“將軍!影閣…… 影閣知道我們在這兒!夜梟帶著三百人圍過來了!” 他的胳膊上插著支弩箭,箭羽上的蝙蝠紋在油燈下像活了過來,“他們還說…… 要拿我們當‘第一批祭品’!”

趙靖遠猛地拔出佩刀,刀鞘撞擊鎧甲發(fā)出 “哐當” 的脆響:“楚公子,你從密道走,去通知禁軍統(tǒng)領張誠 —— 他是我軍校時的同窗,信得過。我?guī)е藦恼T突圍,給你爭取時間?!?他將虎符塞進楚玉衡懷里,“拿著這個,關鍵時刻能調動城外的駐軍?!?/p>

楚玉衡剛要拒絕,窯廠外突然傳來慘叫。影閣的人已經(jīng)突破了外圍防線,夜梟的狂笑穿透墻壁:“趙靖遠!你以為藏得住嗎?太廟的‘大禮’就等你這顆將軍頭當祭品了!”

“走!” 趙靖遠將他推向地窖深處的暗門,“記住,星核在初一的子時最不穩(wěn)定,那時用隕石砸它,就能讓整個裝置報廢!” 將軍的刀劈開地窖門的瞬間,楚玉衡看見他背后的箭如雨下,卻沒有一絲退縮的意思 —— 像極了阿古拉在石室里的決絕。

暗門后是條直通城外的隧道,墻壁上掛著些風干的火把,火把柄上刻著年份,最早的竟是三十年前的。楚玉衡突然明白,這條密道是父親和趙母當年一起挖的,他們早就預料到會有這么一天。

隧道盡頭連著口枯井,井臺上的青苔被踩出條路,顯然常有人走。楚玉衡剛爬出井口,就聽見巷子里傳來對話聲,是兩個影閣的人在巡邏:“聽說了嗎?今晚子時,太廟要舉行‘獻祭大典’,太傅說要請‘神’下來看看?!?/p>

“可不是嘛,” 另一個聲音帶著諂媚,“光是禁軍里不聽話的,就抓了兩百多個,加上那些替楚玉衡說話的書生,正好湊夠三百六十個‘祭品’,說是要對應天上的星宿……”

楚玉衡的血液瞬間凍住。他摸了摸懷里的隕石,石頭的溫度突然升高,像是在呼應著某種召喚。抬頭時,看見月盤已經(jīng)爬上中天,清輝灑在洛陽城的琉璃瓦上,將整座城照得像座巨大的祭壇 —— 而他,是誤入祭壇的祭品,也是唯一能掀翻祭壇的人。

他順著巷子往禁軍統(tǒng)領府摸去,路過家布莊時,突然被個穿綠裙的姑娘拽進了后門。姑娘的發(fā)髻上插著支銀簪,簪頭是只展翅的青鳥,與趙靖遠的刺青同款。

“楚公子?” 姑娘的聲音像檐角的風鈴,她從柜臺下翻出件禁軍的制服,“我是張統(tǒng)領的侄女婉兒,我叔父說您可能會來?!?她的手指在制服內襯上劃了道縫,“這是去太廟的通行證,用星砂染過,影閣的人查不出來?!?/p>

楚玉衡接過制服,發(fā)現(xiàn)布料上有種熟悉的香氣 —— 是阿古拉常用的馬奶皂味?!皬埥y(tǒng)領……”

“他已經(jīng)被太傅軟禁了?!?婉兒的眼圈紅了,“那些禁軍都是叔父的心腹,說好了子時在太廟東門接應,只要您能毀掉裝置,他們就會動手抓太傅。” 她突然從匣子里拿出個小巧的銅哨,“這是我們張家的傳家哨,吹三聲長音,他們就知道是您來了?!?/p>

銅哨的形狀像只蜷縮的鳥,與秦越的帕子、趙靖遠的刺青、阿古拉的青銅符,構成了完整的青鳥圖騰。楚玉衡突然明白,這場跨越三十年的陰謀,從來不是幾個人的戰(zhàn)斗,而是無數(shù)被命運裹挾的人,用血脈和信念編織的網(wǎng)。

子時的梆子聲從遠處傳來,一聲比一聲沉重,敲在洛陽城的心臟上。楚玉衡換上禁軍制服,摸了摸懷里的隕石和虎符,轉身走向太廟的方向。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有影閣的巡邏隊舉著火把走過,火光在他們臉上投下猙獰的陰影。

太廟的紅墻在月色下像塊凝固的血。楚玉衡跟著 “祭品” 隊伍混進去,看見三百六十個囚徒被綁在石臺上,每個人的頭頂都懸著個漏斗,漏斗里盛著暗紅色的液體 —— 是提純過的星砂,正一滴一滴往他們頭頂?shù)膫诶餄B。

魏太傅站在祭臺中央,穿著件繡滿星圖的黑袍,手里舉著那半塊玉璽碎片。碎片在月光下發(fā)出妖異的紅光,將他的臉照得像具干尸:“昆侖在上,今夜以三百六十生魂為祭,懇請上神降臨,助老夫掃清寰宇……”

“助你個屁!” 楚玉衡突然扯掉頭盔,隕石在掌心發(fā)出刺目的藍光,“你以為神國真會幫你?他們不過是把你當開采礦石的工具!”

太傅的臉瞬間扭曲:“抓住他!把他的眼睛挖出來!那是能與上神溝通的‘星瞳’!” 影閣的人蜂擁而上,楚玉衡卻突然將隕石往地上一摔。

藍光如潮水般蔓延,所有接觸到光的星砂都開始結冰,漏斗里的液體變成了冰碴,囚徒們頭頂?shù)膫诓辉倭餮炊采w上層薄薄的白霜。夜梟舉著刀沖過來,楚玉衡側身躲過,看見他腰間的玉佩 —— 是老周被剁掉的那兩根手指做成的,上面還沾著干涸的血跡。

“周伯的賬,該算了。” 楚玉衡抓起石臺上的青銅鼎,狠狠砸在夜梟的頭上。腦漿迸裂的瞬間,他聽見遠處傳來三聲長哨,緊接著是兵刃相接的脆響 —— 張統(tǒng)領的人到了。

太傅突然將玉璽碎片塞進祭臺中央的凹槽,整個太廟開始震動。地面裂開道巨縫,露出地下的金屬裝置,無數(shù)根管道從裝置里伸出來,連接著每個囚徒的石臺,管道里流淌的不是星砂,是鮮紅的血。

“啟動了…… 終于啟動了……” 太傅瘋了似的大笑,“等上神來了,老夫就能長生不老,就能……”

他的話被突然響起的狼嘯打斷。趙靖遠渾身是血地沖進太廟,手里的刀還在滴著血:“魏嵩!你的影閣已經(jīng)被我端了!城外的駐軍也反了,你插翅難飛!” 將軍的身后跟著秦越,少年手里的弩箭對準了太傅的后心,箭羽上綁著塊褪色的帕子 —— 是他母親的遺物。

裝置的核心突然發(fā)出刺耳的尖嘯,銀藍色的光芒從裂縫里噴涌而出。楚玉衡想起阿古拉母親筆記里的最后一句:“星核懼純金,遇之則崩。” 他摸出父親留給他的純金龜甲符,朝著核心扔過去。

金光與藍光碰撞的瞬間,整個洛陽城都在搖晃。裝置開始坍塌,管道里的血柱倒涌,濺得太傅滿身都是。老賊發(fā)出絕望的尖叫,被墜落的橫梁砸中雙腿,眼睜睜看著那些 “囚徒” 解開繩索,撿起地上的武器 —— 他們根本不是普通人,是趙靖遠潛伏在禁軍里的死士。

楚玉衡扶住搖搖欲墜的趙靖遠,將軍的胸口插著支弩箭,是夜梟臨死前射的?!案嬖V…… 告訴蒼狼部……” 趙靖遠的呼吸越來越弱,“青鳥…… 回家了……” 他的手最終落在楚玉衡的掌心,那里還殘留著青銅符的溫度。

秦越突然指向太廟的穹頂。那里的瓦片正在脫落,露出艘巨大的金屬船底,船身上的舷窗里,圣女的藍瞳在黑暗中閃爍,像兩盞鬼火?!八麄円?!” 少年的箭射穿了舷窗,卻被層無形的屏障彈開。

楚玉衡舉起隕石,將所有的藍光聚焦在船底的能量核心。他想起阿古拉在石室里的笑容,想起老周擋箭時的決絕,想起父親血書上的 “勿信天命”—— 原來所謂的破局,從來不是毀掉某個裝置,而是讓每個人都明白,命運從來不在星星手里,在自己掌心。

藍光穿透船底的瞬間,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金屬碎片像流星般劃過洛陽城的夜空,楚玉衡被氣浪掀翻在地,恍惚中看見艘小船從大船里分離出來,朝著北斗七星的方向飛去,船尾拖著道銀藍色的光,像條斷裂的臍帶。

“結束了……” 婉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扶著楚玉衡站起來,指了指東方的天際,那里已經(jīng)泛起魚肚白,“天要亮了?!?/p>

太廟的廢墟上,幸存的人們互相攙扶著站起來。秦越跪在趙靖遠的尸體旁,將母親的帕子蓋在將軍的臉上;婉兒正在指揮禁軍救治傷員,綠裙在晨光中像朵綻放的花;那些被解救的囚徒里,有個書生正用炭筆在墻上寫字,寫的是 “楚玉衡在此”,字跡工整得像幅星圖。

楚玉衡摸了摸懷里的隕石,石頭已經(jīng)恢復了常溫,像塊普通的頑石。他抬頭望向阿爾泰山的方向,風從那邊吹來,帶著草原的青草香,仿佛能聽見阿古拉的笑聲,聽見黑石的手語,聽見那些在這場陰謀中逝去的人,都在說 “回家了”。

洛陽城的晨鐘敲響了,一聲比一聲清亮,震碎了籠罩多日的迷霧。楚玉衡知道,第二卷的棋局已經(jīng)落定,但故事還遠遠沒有結束 —— 那些飛走的神國余部,那些藏在各地的礦洞,那些關于 “天船” 和 “星核” 的秘密,還在等著他去揭開。

他將青銅符和龜甲符放進趙靖遠的棺木里,讓這對跨越種族的盟友永遠相伴。轉身離開時,發(fā)現(xiàn)秦越跟了上來,少年的腰間掛著趙靖遠的虎符,臉上的陰狠被某種堅定取代。

“楚公子,” 秦越的聲音有些生澀,“我想回草原看看。你…… 要不要一起?”

楚玉衡望著東方的朝陽,陽光灑在洛陽城的琉璃瓦上,將整座城染成了金色。他想起阿古拉說的 “草原的風永遠向著自由的方向”,突然笑了。

“好啊?!?他翻身上馬,馬蹄踏過太廟的廢墟,朝著城門的方向走去。身后的秦越策馬跟上,兩匹馬的蹄聲在空蕩的街道上回響,像在續(xù)寫一首未完的歌。

這一次,楚玉衡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 不是為了復仇,不是為了使命,只是為了那些沒能回家的人,為了那些還在等待自由的靈魂。

風從草原的方向吹來,帶著新的希望,也帶著新的挑戰(zhàn)。楚玉衡勒住韁繩,回頭望了一眼這座剛剛蘇醒的城市,然后調轉馬頭,朝著晨光最亮的地方走去。


更新時間:2025-07-26 08:03: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