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畔,畫舫如織,絲竹之聲不絕于耳。應(yīng)天作為千年古都,可以說繁華至極,根本不是洪都城能比的。
朱文正的名聲,在應(yīng)天府的煙花柳巷里,可比在朝堂上響亮多了。
他一露面,街邊那些倚門賣笑的女子、迎來送往的老鴇,眼睛頓時就亮了。
“哎喲!這不是朱大公子嗎……呸,您瞧我這張破嘴,現(xiàn)在是大都督了!您可有日子沒來了!”
“朱公子,來我們這兒聽曲兒啊,新來了兩個蘇州的姑娘,白嫩得很!”
朱文正對這些鶯鶯燕燕的招呼恍若未聞,只是背著手,慢悠悠地走著,眼神在那些燈火輝煌的樓閣上掃來掃去。
那感覺,不像是來尋歡的,倒像是皇帝在巡視自己的后宮。
月兒跟在他身后,看著這般陣仗,俏臉發(fā)白,小手緊緊攥著衣角。
終于,朱文正停下了腳步。
他停在了秦淮河畔最奢華、最氣派的一座青樓前。
此樓高三層,飛檐斗拱,門口掛著兩個斗大的燈籠,上書“棲月臺”三字,筆力雄渾,透著一股紙醉金迷的霸道。
眾人皆以為他要進去尋歡作樂,連棲月臺的老鴇都堆著一臉諂媚的笑迎了出來。
誰知朱文正看都沒看她一眼,只是指著那氣派的樓閣,淡淡地問身邊的鄧愈:“這樓子,誰家的產(chǎn)業(yè)?”
鄧愈一愣,立刻派人去打聽。片刻之后,親兵回報:“是城中富商王百萬的產(chǎn)業(yè)?!?/p>
朱文正“哦”了一聲,然后做了一件讓整條街都安靜下來的事。
他撣了撣衣袖,用一種仿佛在說“今晚吃白菜”的語氣,對那滿臉錯愕的老鴇說道:“回去告訴你家主子,這樓,我買了?!?/p>
他頓了頓,補充道:“讓他明日備好地契,送到大都督府。價錢,隨他開?!?/p>
說罷,他轉(zhuǎn)身便走,留下一地驚掉的下巴。
與此同時,應(yīng)天府尹汪廣洋的官邸內(nèi),這位以沉穩(wěn)著稱的府尹大人正捻著胡須,聽著下人的匯報。
“大都督……大都督連價錢都沒問,就說要買下棲月臺,還讓王百萬明日帶著地契去大都督府……”
汪廣洋聽完,手里的筆桿“啪”的一聲被捏斷,臉上滿是無語。
他前幾日剛接到洪都大捷的戰(zhàn)報,對朱文正的印象大為改觀,甚至還幻想著這位大爺經(jīng)此一役,能脫胎換骨,成為國之棟梁。
“唉……”汪廣洋搖了搖頭,面露苦澀。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偭⑾虏皇乐?,回來就買了一整座青樓,這簡直是把功勞簿當(dāng)廁紙用??!”
“這……這踏馬這叫什么事??!”
……
第二天,大都督府
朱文正正在書房審閱文書,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進?!敝煳恼^也不抬的說道。
隨著房門打開,月兒領(lǐng)著一名中年富家翁走了進來。
俊俏丫鬟介紹道:“大人,這位是王百萬王員外,他今天親自帶著棲月臺的地契過來了。”
朱文正抬眼隨意一眼,淡淡道:“知道了,那就給王員外奉茶。”
王百萬摟著一個木箱,滿臉陪笑,客客氣氣地被領(lǐng)著坐在了一張?zhí)珟熞紊?,但他的眼神卻始終沒有離開那個書案前年輕人。
此人竟如此年輕!只是不知,傳聞他在洪都城以兩萬人硬拖了陳友諒大軍七十天,是否屬實……
當(dāng)然,王百萬的這些想法,朱文正一無所知。
茶香在屋內(nèi)彌漫,朱文正依舊在埋頭審閱文書,王百萬見此情形也不敢打攪,只好默默喝茶,耐心等待。
一柱香后,朱文正放下最后一本文書,抬頭看向眼前的這位富商,問道:“你來是干什么的?”
王百萬趕忙站起身,恭敬道:“回大人話,小人是來商議棲月臺地契一事的?!?/p>
“奧,那你把地契拿過來,讓我看看?!?/p>
王百萬趕忙從木箱里取出棲月臺的地契,恭恭敬敬地放到了桌案上。
朱文正拿著這張地契,認(rèn)真看了起來,從上到下十分嚴(yán)謹(jǐn),最終滿意的點了點頭。
王百萬見此,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氣,看來可以跟這位大都督談?wù)剝r格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年輕人將地契按在桌上,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你這張地契有問題,本都督?jīng)]收了。”
王百萬瞪大了雙眼,他實在沒想到眼前的年輕人一臉正氣,竟然說出如此不要臉的話。
王百萬焦急道:“大都督!我們家這張地契完好無損,上面各種官印也都齊全,不可能有問題???!”
朱文正絲毫不慌,嘴角還露出一抹壞笑,只見他拿起這張地契放到王百萬的眼前,從容道:“你這張是大元的地契,我們大宋不認(rèn)!”
此話一出,王百萬險些一口老血噴出來。
由于此時小明王韓林兒還在,因此名義上朱元璋以及朱文正都是韓林兒的臣子,而這個政權(quán)則以大宋自居。
年輕人見王百萬還想辯解什么,于是玩味道:“那我問你,這唐朝的免死金牌,能不能免宋朝的死罪???”
“tell me! look my eyes! 回答我!”
王百萬面如死灰,徹底沒話說了。
朱文正向后靠著寬大的椅背,一副詭計得逞的模樣。
其實早在朱文正站在青樓門口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想好不給錢了,那時候之所以表現(xiàn)的不差錢,一個是為了裝逼,而更重要的則是把身為東家的王百萬引出來。
如果說,坑一個貧苦百姓,朱文正可能還會顧慮到朱元璋的反應(yīng),但如果是王百萬這種大富,他坑起來是一點兒心理負(fù)擔(dān)也沒有。
這不禁讓他想起來了前世網(wǎng)上很火的一句話“出了縣城才知道殺人犯法,打人跟打MC村民似的?!?/p>
老子就是黑澀會,買東西給什么錢?!
王百萬一聲哀嘆,看來這張地契是肉包子打狗,注定要不回來了。
王百萬此時伸手作別,他現(xiàn)在只想趕快逃離這里,要不然自己那一木箱的地契恐怕都得沒。
“等一等!”
王百萬僵硬地轉(zhuǎn)過身來,哭喪著臉,看著真快哭出來了。
朱文正見他這副表情,還真有點兒不好意思,咳嗽兩聲道:“你別害怕,我說的是正事,你認(rèn)識沈萬三嗎?”
見年輕人確實沒有打他其他地契的主意,王百萬老實回應(yīng)道:“我以前倒是見過他幾面,但是不是很熟?!?/p>
沈萬三,蘇州人,早期靠海外貿(mào)易起家,沒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錢,是名副其實的江南巨富。
但此人現(xiàn)在在張士誠的地盤上,是張士誠的擁護者,張士誠軍隊有一半的糧草都是由他名下的萬三糧行提供的,所以沈萬三目前屬于敵方陣營的核心人物。
聽到王百萬這話,朱文正頓時眼前一亮,“那你能幫我私下聯(lián)系到他嗎?我想跟他說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