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茶花花瓣上滾動,像一顆顆晶瑩的珍珠。云驚塵站在院子里,按照《青木訣》的招式揮舞著木劍。這把劍是林浩從庫房里借來的,劍身帶著淡淡的木紋,劍柄纏著防滑的麻繩,握在手里剛剛好。
“刺劍要沉肩,手腕別晃?!?趙師兄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
云驚塵手一抖,木劍差點(diǎn)脫手。他轉(zhuǎn)過身,見趙師兄背著雙手站在月亮門旁,青色的衣袍被晨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這位煉氣后期的師兄總愛盯著新來的弟子練功,眼神像鷹隼一樣銳利。
“運(yùn)氣時要意守丹田,” 趙師兄撿起地上的樹枝,在青石板上畫了個圈,“你看,氣流就像這圈里的水,越穩(wěn)才越有力量?!?/p>
云驚塵跟著調(diào)整姿勢,將丹田的氣流緩緩注入手臂。木劍刺出時帶起一陣微風(fēng),竟將院角的蒲公英吹得漫天飛舞。他正想得意,卻見趙師兄突然出腳,踹在他的膝蓋彎。
“噗通” 一聲,云驚塵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跪在地上,膝蓋磕在青石板上,疼得他齜牙咧嘴。
“煉氣期的修士,下盤要穩(wěn)如磐石?!?趙師兄丟下樹枝,“你靈根再好,根基不牢也是白費(fèi)。”
等趙師兄走遠(yuǎn)了,林浩才從墻角探出頭,手里還拿著個油布包:“快嘗嘗,這是我托伙房王師傅做的糖糕?!?/p>
油布包里的糖糕還冒著熱氣,咬一口,芝麻的香混著麥芽糖的甜在舌尖化開。云驚塵突然想起落霞村的灶糖,每年臘月二十三,王嬸都會把麥芽糖熬得能拉出金絲,裹上炒香的黃豆面,那味道比這糖糕還要香甜。
“錢胖子來了!” 林浩突然壓低聲音。
云驚塵抬頭望去,只見個圓滾滾的少年搖搖晃晃地走過來,臉上的肉隨著腳步一顫一顫的。他手里把玩著兩顆鐵球,腰間的玉佩比李師兄的還要大,走路時故意把靴子踩得 “咚咚” 響。
“喲,這不是新來的雙靈根嗎?” 錢胖子站在院門口,三角眼瞇成一條縫,“聽說你要跟我打?”
云驚塵握緊木劍,沒說話。
“別緊張啊師弟,” 錢胖子嘿嘿笑著,鐵球在手里轉(zhuǎn)得飛快,“到時候我輕點(diǎn)下手,頂多打斷你兩條腿?!?他說著手一揚(yáng),鐵球擦著云驚塵的耳邊飛過,“啪” 地砸在院墻上,硬生生嵌進(jìn)去半寸。
等錢胖子走遠(yuǎn)了,林浩才敢喘口氣:“這家伙是外門長老的遠(yuǎn)房侄子,仗著有靠山,在丙組橫行霸道。聽說他練的《烈火掌》已經(jīng)到了小成境界,能把青磚拍成粉末?!?/p>
云驚塵摸了摸耳朵,剛才鐵球帶起的風(fēng)刮得耳廓生疼。他走到墻邊,看著嵌在磚里的鐵球,突然想起趙師兄說的 “根基” 二字。
接下來的日子,云驚塵把所有時間都用在練功上。天不亮就去演武場扎馬步,晨光穿過練武架的格子,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中午別人歇晌時,他就躲在藏經(jīng)閣后的竹林里,按照玉簡的紋路揣摩《青木訣》。
蘇師姐送的注解成了他最好的老師。那張泛黃的紙上,蘇晴父親用紅筆圈出了七處易錯的穴位,旁邊還畫著小小的箭頭,標(biāo)注著氣流該如何繞行。云驚塵試著按照注解運(yùn)氣,果然比之前順暢了許多,丹田的暖流也日漸渾厚,夜里打坐時,甚至能聽到經(jīng)脈里傳來細(xì)微的 “嗡嗡” 聲。
這天傍晚,他正在竹林里練劍,忽然聽到 “咔嚓” 一聲脆響。轉(zhuǎn)頭看去,見蘇晴站在竹影里,手里的藥鋤斷成了兩截,藥簍里的草藥撒了一地,其中就有他認(rèn)識的三七。
“蘇師姐,我?guī)湍?。?云驚塵連忙跑過去。
兩人蹲在地上撿草藥,手指不小心碰到一起,又像觸電般縮回。蘇晴的臉頰泛起紅暈,比晚霞還要好看:“我爹以前說,木靈根修士最適合培育靈藥,你看這株凝露草,被你剛才的劍氣一激,開花了呢?!?/p>
云驚塵這才發(fā)現(xiàn),腳邊的紫色小草真的綻開了米粒大的花苞,花瓣上還掛著晶瑩的露珠。他想起《青木訣》里說的 “草木有靈”,試著將一絲氣流注入草根。凝露草竟輕輕搖曳起來,像是在向他致意。
“真厲害,” 蘇晴眼睛亮晶晶的,“我爹說,能讓靈藥主動示好的,都是天生的藥修。” 她從藥簍里拿出個小瓷瓶,“這是清靈丹,能暫時提升半成靈力,大比時或許能用得上?!?/p>
瓷瓶是冰裂紋的,觸手冰涼。云驚塵想起自己懷里的熊膽,那是張叔用半條命換來的寶貝。他正想拿出來交換,卻見蘇晴已經(jīng)背起藥簍:“我還要去后山采藥,先走了。”
青色的裙擺在竹林里一閃,就不見了蹤影。
大比前一天,凌風(fēng)閣突然給所有參賽弟子發(fā)了套新衣裳。內(nèi)門弟子的是月白色的錦袍,領(lǐng)口繡著青色的竹葉;外門弟子的則是粗布青衣,連個像樣的花紋都沒有。
云驚塵穿上新錦袍時,總覺得渾身不自在,領(lǐng)口的盤扣硌得脖子難受。林浩卻看得眼睛發(fā)亮:“云兄,你穿上這衣裳,倒像個世家公子了。”
正說著,突然聽到演武場方向傳來一陣喧嘩。兩人跑過去一看,見錢胖子正揪著個外門弟子的衣領(lǐng),把人按在地上拳打腳踢。那外門弟子的鼻子淌著血,新買的粗布青衣被撕得稀爛。
“敢擋小爺?shù)穆罚钅佂崃???錢胖子打得興起,鐵球在手里轉(zhuǎn)得呼呼作響。
云驚塵攥緊拳頭,丹田的氣流 “嗡” 地涌了上來。他剛要上前,卻被林浩死死拉?。骸皠e沖動!他叔是外門長老!”
“可是……”
“那弟子叫阿石,是從黑風(fēng)山來的孤兒,” 林浩壓低聲音,“去年大比就因?yàn)榈米锪隋X胖子,被打斷了胳膊?!?/p>
云驚塵看著地上蜷縮的身影,突然想起落霞村被血狼襲擊的村民。他甩開林浩的手,大步走到錢胖子面前:“住手!”
錢胖子轉(zhuǎn)過頭,三角眼瞪得溜圓:“怎么?你想替他出頭?”
云驚塵握緊木劍,按照趙師兄教的招式擺出起手式:“有本事,明天大比上見真章?!?/p>
錢胖子突然笑了,笑得渾身的肉都在顫:“好啊,我倒要看看,你的雙靈根是不是真像他們說的那么厲害。” 他吐了口唾沫在阿石身上,“今天就先饒了你?!?/p>
等錢胖子走遠(yuǎn)了,云驚塵才扶起阿石。這少年比他還小兩歲,胳膊細(xì)得像根柴火,臉上滿是青紫的傷痕?!岸嘀x…… 多謝師兄?!?阿石的聲音細(xì)若蚊蚋,手還在不停發(fā)抖。
“你的傷……”
“不礙事的,” 阿石從懷里掏出個皺巴巴的油紙包,“這是我攢了半年月錢買的療傷藥,還沒來得及用……”
油紙包里的藥膏黑乎乎的,散發(fā)著刺鼻的藥味。云驚塵想起蘇師姐給的清靈丹,連忙掏出來塞給阿石:“這個比你的藥膏管用。”
阿石看著冰裂紋瓷瓶,眼睛瞪得大大的,像只受驚的小鹿:“這…… 這太貴重了……”
“拿著吧。” 云驚塵幫他擦掉臉上的血污,“明天大比,好好比?!?/p>
夜深人靜時,云驚塵坐在桌前,摩挲著懷里的玉簡。月光透過窗欞照在上面,暗青色的紋路仿佛活了過來,在桌面上投下流動的光影。他按照玉簡的指引運(yùn)轉(zhuǎn)氣流,突然感覺到一股從未有過的暖流涌遍全身,丹田的氣旋 “咔嚓” 一聲,竟比之前壯大了一圈。
“煉氣初期…… 成了!”
他激動得差點(diǎn)跳起來,連忙拿出《青木訣》對照。書上說,煉氣初期的修士能在水中閉氣一炷香,還能隔空點(diǎn)燃蠟燭。云驚塵跑到桌邊,端起陶碗喝了口涼水,試著用氣流將水從嘴里逼出來。
“噗 ——” 水箭噴出,竟在木桌上打了個小孔!
窗外傳來更夫的梆子聲,“咚 —— 咚 —— 咚 ——”,已是三更天。云驚塵吹滅油燈,躺在木板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他想起明天的大比,想起錢胖子囂張的嘴臉,想起阿石淌血的鼻子,還有蘇師姐亮晶晶的眼睛。
他摸出懷里的玉簡,冰涼的觸感讓心漸漸靜了下來。落霞村的星空、凌風(fēng)閣的茶花、藏經(jīng)閣的墨香…… 無數(shù)畫面在腦海里閃過,最后都化作丹田那團(tuán)溫暖的氣流。
天快亮?xí)r,云驚塵終于睡著了。他做了個夢,夢見自己站在大比的擂臺上,手里的木劍發(fā)出耀眼的青光,像極了測靈鼎上亮起的符文。臺下,林浩和蘇師姐在為他鼓掌,連趙師兄都難得露出了笑容。
醒來時,晨光已經(jīng)爬上窗臺。云驚塵穿上月白錦袍,系好腰間的木劍,最后摸了摸懷里的玉簡。他推開房門,見演武場方向已經(jīng)聚滿了人,旗幟在晨風(fēng)中獵獵作響,像一片涌動的浪潮。
大比,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