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廬的窗欞上結(jié)了層薄霜，清晨的陽光透過霜花照進來，在青磚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鉆。云驚塵對著銅鏡解開胸前的繃帶，傷口已經(jīng)愈合得差不多了，只留下道淺粉色的疤痕，像條沉睡的蚯蚓。
“恢復(fù)得不錯?！?蘇晴端著藥碗走進來，鼻尖凍得通紅，手里還提著個食盒，“王師傅特意給你做了靈米粥，加了蓮子和百合，能安神補氣。”
食盒打開的瞬間，清甜的米香混著藥草的氣息彌漫開來。云驚塵接過白瓷碗，米粥熬得軟糯綿密，蓮子的清香在舌尖化開，讓他想起落霞村池塘里的荷花，風(fēng)一吹就滿村飄香。
“今天趙師兄帶你去靈藥園？” 蘇晴坐在竹凳上，手里剝著顆青色的蓮子，指尖沾著淡淡的蓮香。她今天換了件湖藍色的襖裙，領(lǐng)口繡著銀色的水紋，襯得膚色愈發(fā)白皙。
“嗯，” 云驚塵喝著粥，目光落在窗外，“聽說里面有種千年靈根，對修煉《萬木訣》很有好處。” 他摸了摸懷里的玉簡，暗青色的表面似乎比昨日更溫潤了些，像塊被泉水浸泡過的暖玉。
蘇晴將剝好的蓮子遞過來：“那你可要小心些，靈藥園的土壤里摻了月華砂，能加速靈藥生長，卻也會干擾靈力感知。上次就有個弟子誤入靈植區(qū)，被守護藤蔓纏得差點斷了氣?！?她的語氣帶著真切的擔(dān)憂，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
云驚塵接過蓮子，指尖觸到她微涼的指尖，心里泛起陣暖意：“放心吧，我會當(dāng)心的。對了，你的療傷藥膏夠用嗎？我這里還有些靈石……”
“不用不用，” 蘇晴連忙擺手，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掌門賞的丹藥夠我用很久了。再說，我制藥不是為了賺錢?！?她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蚋，“能幫到你就好?！?/p>
窗外的晨鳥突然叫了起來，清脆的鳴聲打破了藥廬的寂靜。云驚塵看著她泛紅的耳根，突然覺得喉嚨有些發(fā)干，端起粥碗猛喝了兩口，滾燙的米粥燙得舌尖發(fā)麻，卻也壓下了心頭莫名的悸動。
辰時剛過，趙師兄就來了。他換了件月白色的錦袍，腰間系著條玉帶，比起往日的勁裝多了幾分飄逸?！盎謴?fù)得不錯，” 他打量著云驚塵，眼中閃過贊許，“看來《萬木訣》確實適合你?！?/p>
兩人并肩向靈藥園走去，晨露打濕了石階，踩上去發(fā)出 “沙沙” 的輕響。沿途遇到的弟子紛紛躬身行禮，目光落在云驚塵身上時，帶著敬畏和好奇。自從月會封賞后，“云驚塵” 這個名字在凌風(fēng)閣幾乎無人不知，有人說他是木屬性修仙的百年奇才，也有人說他手里的玉簡藏著長生秘密。
“不用理會那些議論，” 趙師兄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語氣平淡，“修仙者最忌心浮氣躁，你能在黑風(fēng)山保持冷靜，這點很好，要一直保持下去?！?他頓了頓，指著前方的高墻，“那就是靈藥園了?！?/p>
云驚塵抬頭望去，只見道丈許高的青石墻蜿蜒曲折，墻頭上爬滿了墨綠色的藤蔓，葉片邊緣泛著銀色的光澤，顯然是某種防御靈植。 gate 處站著位須發(fā)皆白的老者，穿著件打補丁的灰色布衣，手里拄著根棗木拐杖，拐杖頭雕成了靈芝的形狀。
“李伯，這是云驚塵，按掌門令，允許他隨時出入靈藥園。” 趙師兄對著老者抱拳行禮，態(tài)度恭敬得讓云驚塵有些驚訝。
李伯瞇著眼睛打量著云驚塵，渾濁的眼珠里突然閃過絲精光：“木金雙靈根，不錯不錯。” 他用拐杖在地上敲了敲，青石地面竟浮現(xiàn)出復(fù)雜的紋路，像朵緩緩綻放的蓮花，“把血滴在陣眼上，以后這園門就認你了?！?/p>
云驚塵依言咬破指尖，將血珠滴在紋路中央。鮮血滲入青石的瞬間，整個法陣突然亮起淡金色的光芒，隨即又迅速隱去，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李伯的拐杖再次敲擊地面，沉重的石門發(fā)出 “嘎吱” 的聲響，緩緩向內(nèi)打開。
“進去吧，” 李伯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記住，東邊的靈植區(qū)不能去，那里的‘噬靈花’專吸修士靈力，連金丹期長老都要繞道走。” 他的目光在云驚塵懷里的玉簡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穿過石門，濃郁的草木氣息撲面而來，比藥廬的藥草香濃郁百倍，卻不刺鼻，反而清冽得像山澗清泉。云驚塵深吸一口氣，只覺得丹田的靈力都活躍起來，像剛睡醒的孩童伸著懶腰。
園內(nèi)的景象讓他驚嘆不已。道路兩旁種滿了各種叫不出名字的靈藥，有的葉片像翡翠般透亮，有的花朵散發(fā)著淡淡的金光，還有的藤蔓上掛著晶瑩的果實，像串彩色的珍珠?？諝庵衅≈鵁o數(shù)細小的光點，那是靈藥散發(fā)的靈氣凝結(jié)而成，吸入體內(nèi)比任何丹藥都要舒服。
“這些都是三百年以內(nèi)的靈藥，” 趙師兄邊走邊介紹，“對你現(xiàn)在的修為正好，太過年份的靈藥靈氣太盛，反而會傷了根基?！?他指著一株開著紫色花朵的植物，“那是紫韻草，能提升木屬性靈力的精純度，你可以試著用《萬木訣》與它溝通?！?/p>
云驚塵走到紫韻草前，按照《萬木訣》的方法，將靈力化作細絲，小心翼翼地探向紫色的花瓣。指尖剛觸碰到花瓣，就感覺到一股微弱的意識傳來，像個害羞的小姑娘在輕輕觸碰他的手指。
“它在歡迎你?！?趙師兄的聲音帶著笑意。
云驚塵心中一動，靈力細絲順著花瓣蔓延，與紫韻草的靈氣交織在一起。他能感覺到這株靈藥的生長歷程：三年前被種下，去年開了第一朵花，上個月剛經(jīng)歷過場暴雨…… 這些零碎的畫面像溪水般流入腦海，讓他對《萬木訣》的 “溝通” 之術(shù)有了更深的理解。
兩人繼續(xù)前行，穿過片竹林，眼前豁然開朗。只見園中央有座圓形的石臺，上面長著株通體碧綠的植物，根部像人參，卻比人參多了數(shù)條須根，葉片呈七瓣形，頂端結(jié)著顆青色的果實，散發(fā)著濃郁的靈氣，連周圍的空氣都仿佛被染成了綠色 —— 正是千年靈根！
“這就是青靈參，” 趙師兄的聲音帶著鄭重，“它已經(jīng)有一千兩百年的壽元，靈智堪比七歲孩童。你試著用玉簡與它溝通，或許能領(lǐng)悟《萬木訣》的精髓?！?/p>
云驚塵走到石臺前，將玉簡放在青靈參旁邊。神奇的一幕發(fā)生了：玉簡上的紋路突然亮起，與青靈參的根須產(chǎn)生了共鳴，無數(shù)淡綠色的光點在兩者之間流轉(zhuǎn)，像條連接天地的紐帶。
他盤膝坐在石臺前，閉上眼睛，按照《萬木訣》的記載，引導(dǎo)靈力順著光點流轉(zhuǎn)。丹田的氣流在玉簡和青靈參的雙重作用下，變得前所未有的精純，像被過濾過的山泉。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青靈參的意識，古老而溫和，像位慈祥的老者在低聲訴說著什么。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藥園內(nèi)的光影從東移到西，空氣中的靈氣越來越濃郁，甚至在云驚塵周身形成了個淡綠色的漩渦。青靈參的葉片輕輕搖曳，像在為他扇風(fēng)，根須上滲出細小的露珠，順著石臺滑落，在地面上匯成小小的水洼。
當(dāng)云驚塵再次睜開眼睛時，夕陽正透過靈藥園的藤蔓，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感覺體內(nèi)的靈力比之前精純了數(shù)倍，運轉(zhuǎn)《萬木訣》時再無滯澀之感，胸口的傷疤也徹底不痛了，像從未受過傷。
更讓他驚喜的是，腦海中多了些零碎的畫面：蒼茫的林海，奔騰的河流，還有無數(shù)植物從發(fā)芽到枯萎的過程。這些畫面似乎來自青靈參的記憶，讓他對 “枯榮” 二字有了全新的理解 —— 所謂枯榮，并非簡單的生死，而是循環(huán)往復(fù)的自然之道。
“看來你收獲不小?！?趙師兄不知何時坐在了旁邊的石凳上，手里拿著本翻舊的古籍，“連青靈參都愿意主動傳你感悟，這可是百年難遇的機緣?！?/p>
云驚塵站起身，只覺得身輕如燕，木劍在手中仿佛有了生命，輕輕顫動著。他試著施展《萬木訣》中的 “纏” 字訣，淡綠色的靈力順著指尖涌出，竟在空氣中凝結(jié)成條藤蔓，靈活地纏繞住數(shù)丈外的一株靈草，卻沒有損傷它分毫。
“這……” 云驚塵又驚又喜。
趙師兄合上古籍，眼中帶著欣慰：“你已經(jīng)摸到‘活木’的門檻了。普通修士只能操控死物，而你能讓靈力模擬植物生長，這才是《萬木訣》的真正精髓?！?他看了看天色，“時候不早了，明天再來吧，孫磊那小子怕是已經(jīng)在演武場等急了。”
離開靈藥園時，李伯依舊拄著拐杖站在石門旁，看到云驚塵，渾濁的眼珠里閃過絲訝異：“不錯不錯，青靈參幾百年沒這么高興過了?！?他遞給云驚塵個棕色的布包，“這是月華砂，摻在水里澆花，能讓普通草木也沾點靈性?！?/p>
云驚塵接過布包，入手溫?zé)幔衽踔鸭毶常骸岸嘀x李伯?！?/p>
“謝我干什么，” 李伯?dāng)[了擺手，嘴角露出抹神秘的笑容，“要謝就謝你懷里的老伙計吧?！?他的目光在玉簡上停留片刻，轉(zhuǎn)身慢悠悠地走了，棗木拐杖敲擊地面的聲音漸漸遠去。
回到住處時，蘇晴正在院子里翻曬藥草。夕陽的金輝灑在她身上，湖藍色的襖裙泛著柔和的光澤，像幅流動的水墨畫?？吹皆企@塵回來，她連忙放下手里的木耙：“怎么樣？沒遇到危險吧？”
“沒有，” 云驚塵笑著揚了揚手里的布包，“還得了些好東西?！?他將月華砂的來歷說了遍，蘇晴聽得眼睛發(fā)亮，像發(fā)現(xiàn)了寶貝的孩童。
“太好了！” 她興奮地說，“我正愁培育的凝露草長得慢，有了月華砂，肯定能提前成熟！” 她轉(zhuǎn)身跑進藥廬，很快拿出個精致的瓷瓶，“這是我用掌門賞的丹藥煉的清心丸，明天切磋時帶著，能讓你保持靈臺清明。”
瓷瓶上刻著細小的蘭花紋，和她裙角的圖案如出一轍。云驚塵接過瓷瓶，入手冰涼，卻能感覺到里面丹藥散發(fā)出的溫和靈力。
第二日清晨，演武場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弟子。自從月會后，云驚塵的名字就在凌風(fēng)閣傳開了，大家都想看看這位能斬殺血影豹王的少年到底有何本事。林浩更是搬了張小板凳坐在前排，手里拿著塊寫著 “云兄必勝” 的木牌，比自己上場還要激動。
孫磊早已站在演武場中央，穿著身嶄新的銀白色勁裝，左臂的傷疤在陽光下格外顯眼。他手里的長刀比上次更亮了，顯然精心打磨過，刀柄上還系了條紅色的綢帶，像抹跳動的火焰。
“你可算來了?！?看到云驚塵，孫磊的眼神亮了起來，帶著毫不掩飾的戰(zhàn)意，“我還以為你不敢來了?！?/p>
云驚塵走到場中，將清心丸遞給林浩保管，握緊了手中的木劍：“承讓了。”
周圍的弟子們立刻議論起來。
“你說誰能贏？”
“不好說，孫師兄是煉氣巔峰，云師兄雖然厲害，卻剛晉入中期不久?！?/p>
“我賭云師兄贏！上次他可是連血影豹王都能殺！”
“切，妖獸能和修士比嗎？我賭孫師兄三招就能贏！”
趙師兄走到場邊，沉聲說道：“點到為止，不許傷人性命。開始！”
話音剛落，孫磊就動了。他的速度比在黑風(fēng)山時快了數(shù)倍，銀白色的身影在陽光下化作道殘影，長刀帶著土黃色的靈力直劈而下，刀風(fēng)卷起地上的塵土，像條黃龍撲向云驚塵。
“來得好！” 云驚塵不閃不避，木劍帶著淡綠色的靈力迎了上去。經(jīng)過靈藥園的悟道，他的靈力不僅精純了許多，運用也更加靈活，劍身上的藤蔓紋路在靈力催動下活了過來，像條蓄勢待發(fā)的青龍。
“鐺！”
刀劍相交，發(fā)出震耳欲聾的響聲。周圍的弟子們只覺得一股氣浪撲面而來，紛紛后退數(shù)步。孫磊只覺得虎口發(fā)麻，長刀差點脫手飛出，驚訝地看向云驚塵 —— 不過幾日不見，這家伙的實力竟提升了這么多！
云驚塵借力向后飄出丈許，木劍在他手中挽出個漂亮的劍花，淡綠色的靈力化作點點星光，圍繞著劍身旋轉(zhuǎn)?！皩O師兄，小心了！”
他腳尖在地上輕輕一點，身形如柳絮般飄向?qū)O磊，木劍帶著《萬木訣》的 “枯” 字訣，看似緩慢，卻封鎖了孫磊所有的退路。劍風(fēng)里帶著種奇異的韻律，像秋葉凋零，看似無力，卻蘊含著不可抗拒的自然之力。
孫磊不敢怠慢，長刀在身前劃出層層刀幕，土黃色的靈力形成道堅固的屏障。他能感覺到對方的劍招看似柔和，卻像潮水般連綿不絕，剛擋開一招，下一招已接踵而至，逼得他只能連連后退。
“這樣打下去不是辦法！” 孫磊心中一凜，猛地將靈力提到極致，長刀上的土黃色靈力突然暴漲，化作頭栩栩如生的猛虎，咆哮著撲向云驚塵 —— 正是《疾風(fēng)斬》的殺招 “猛虎下山”。
云驚塵眼中閃過絲精光，不退反進。他將《萬木訣》的 “榮” 字訣發(fā)揮到極致，木劍上的淡綠色靈力突然化作棵參天大樹的虛影，枝葉繁茂，根系盤錯，穩(wěn)穩(wěn)地擋住了猛虎的撲擊。
“轟！”
土黃色的猛虎與綠色的大樹碰撞在一起，發(fā)出驚天動地的巨響。氣浪向四周擴散，將圍觀的弟子們掀得人仰馬翻，連演武場邊緣的石碑都被震得裂開了縫。
煙塵彌漫中，兩道身影靜靜對立。
孫磊的長刀掉落在地，胸口劇烈起伏，嘴角掛著絲血跡。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右臂 —— 那里的衣袖已被劍氣劃破，皮膚上留下道淺淺的血痕。
云驚塵的木劍也停在離他咽喉寸許的地方，淡綠色的靈力在劍尖微微顫動，卻沒有再前進分毫。
“我輸了。” 孫磊的聲音帶著苦澀，卻很坦然，“你的《萬木訣》確實比我的《疾風(fēng)斬》精妙?！?他撿起地上的長刀，突然對著云驚塵抱了抱拳，“多謝手下留情?！?/p>
周圍的弟子們先是愣住，隨即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林浩更是激動地跳起來，木牌都差點甩飛出去。
云驚塵收起木劍，看著孫磊真誠的眼神，突然笑了：“承讓了。其實孫師兄的刀法很厲害，只是剛才急于求成，露了破綻。”
孫磊愣了愣，隨即也笑了，撓了撓頭：“你這家伙，倒會說話?！?他拍了拍云驚塵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三日后還來這里，我再跟你討教討教?！?/p>
“隨時奉陪。”
夕陽西下時，云驚塵和林浩并肩走在回藥廬的路上。演武場的歡呼聲還隱約能聽到，像遠處的潮聲。
“云兄，你今天太厲害了！” 林浩興奮地說，“那招大樹虛影，簡直帥呆了！連趙師兄都忍不住點頭呢！”
云驚塵笑著搖頭：“僥幸而已。孫師兄的實力其實在我之上，只是他還沒完全掌握《疾風(fēng)斬》的精髓。” 他摸了摸懷里的玉簡，暗青色的表面在夕陽下泛著溫潤的光，“再說，我能進步這么快，多虧了它?！?/p>
林浩湊近了些，壓低聲音：“說真的，你這玉簡到底是什么寶貝？連掌門都那么重視?！?/p>
云驚塵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我能感覺到，它似乎與青靈參一樣，有著自己的意識?！?他想起李伯說的話，還有青靈參傳遞給他的記憶，心里突然冒出個念頭：這玉簡，或許與千年前的那場仙魔大戰(zhàn)有關(guān)。
回到藥廬時，蘇晴正在燈下制藥。藥碾子轉(zhuǎn)動的聲音規(guī)律而輕柔，像首古老的歌謠。看到云驚塵回來，她連忙放下藥碾子：“切磋還順利嗎？沒受傷吧？”
“順利得很，” 林浩搶著說，“云兄三招就贏了孫師兄”。